"一個電話一個微信就要再度停業！誰受得了？"
3月30日，上海市黃浦區文化市場聯合會致上海市文化和旅遊局的一封信中所採用的措辭已經難掩企業對於"再度停業"的不滿情緒。同時，上海市其他行政區的文化經營者聯合會也發出請願書，要求復工。早在2月初，北京的K歌之王宣佈倒閉就將KTV行業的困境暴露出來，疫情持續了2個多月後，有的KTV為了求生，甚至開啟了餐飲外賣的業務。
在線下娛樂行業裡，困難的不僅僅是KTV。從3月28日期，全國各地已有7個省市發出明確通知，要求線下娛樂場所暫停營業。3月30日，已經復工的杭州MAO和重慶堅果Livehouse也都被叫停。"再不復工，真的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一位livehouse老闆向音樂先聲說道。
隨著企業陸續復工、學校陸續開學，線下娛樂卻被再次按下了暫停鍵。
政策收緊，復工困難，演出報批遙遙無期
4月6日，國務院發佈的一條疫情防控相關工作的通知中明確指出，"大型聚集體育活動如馬拉松長跑、聚集性宗教活動、各類展覽及會展等暫不開展。"4月8日，國務院再次發佈疫情防控相關工作的通知，"建議低、中、高風險地區密閉式娛樂、休閒場所均暫不開業。"線下娛樂場所復工政策再次收緊。在此之前，國家電影局就已經於3月27日發佈通知，所有影院暫不復業，已復業的立即暫停營業。隨後，部分省市也發佈了通知，緊急叫停所有人員聚集的文化場所。
回看線下娛樂復工的時間線，早在3月7日，上海的ALL和Ninja兩家Club都宣佈開始進行試營業。3月14日，上海市文化旅遊局副局長張旗表示："隨著疫情防控形勢持續向好，生產生活秩序加快恢復，本週開始，上海市A級景區、博物館、美術館、文化場館、娛樂場所等逐步有序開放。"
3月30日，上海老牌Livehouse育音堂也開始進行試營業。但是，由於政策再次收緊，目前育音堂只能當做一個酒吧來進行運營。"酒吧不屬於娛樂場所，可以復工，但是演出就不行。"而到底如何認定娛樂場所，還要看各地管理部門，"現在演出報批全都不受理了"，對於育音堂何時能恢復演出、徹底恢復營業仍然是一個未知數。目前，由於缺少了核心演出內容，育音堂為了增加收入正在開發餐飲服務。
最令人費解的是，上海的Club已經恢復正常營業，有娛樂活動、DJ表演。據音樂先聲瞭解，嚴格意義上來說：Club的DJ表演也需要進行報批。
深圳HOULIVE也和上海的育音堂一樣，率先開放了酒吧區域的服務。因為沒有演出，HOULIVE選擇在週五、週六、週日下午開始進行電影放映，並於晚上組織音樂人的茶話會。
HOULIVE運營方後青年的負責人木瓜告訴音樂先聲："對於Livehouse來說，只開酒吧是沒什麼人的，收益很少。"3月30日，木瓜在朋友圈寫道："最近每天心情都像坐過山車一樣，起起落落。"有類似像木瓜這樣心情的從業者不在少數。不少音樂行業從業者的薪水進行了調整，每個月的收入都有很大的不確定性。
相對於上海、深圳的半開放式復工，作為首都的北京則更呈現了"嚴防死守"的狀態，線下娛樂場所則更加困難。4月5日，在北京市召開疫情防控新聞發佈會中提到："在全球疫情不斷加速蔓延的態勢下，作為國際交往中心的首都北京，疫情防控在短期內結束是不可能的。"從事活動執行的小C告訴我們："五棵松附近已經復工的酒吧突然在3月28日晚上被通知暫停營業。"據瞭解，這些酒吧在當晚的客流量並不算小，"外面全是不戴口罩喝酒的，感覺大家都憋壞了"。
在僅僅是酒吧服務都難以復工的情況下，北京的Livehouse更是開工難。據瞭解，位於東城區的樂空間至今為止尚未復工，演出已經推遲到了5月底。為了應對這次疫情，樂空間開發了兩檔線上節目"吧檯故事系列"和"專輯封面系列"，其中"吧檯故事系列"還將結合頁面小遊戲一起推出。同時，樂空間也在積極銷售酒水折扣卡套餐。
即便除北京外全國大部分Livehouse都可以恢復酒水業務，但是育音堂老張說："沒有演出，Livehouse就缺少了很多客源，即便是賣酒，還要看門店的地理位置"。而沒了音樂live演出，無疑會降低Livehouse的客流量。
"在家裡待久了，會產生心理問題，大家需要出口。"育音堂老張認為，文化活動不應該一刀切。而摩登天空副總裁沈玥認為："我們現在無法得知'一刀切'的背後到底是面對複雜問題的簡單應對方法，還是疫情有了更多的變化後而做出的措施。大家還是應該再等一等，在能保證大家安全、建康的前提下恢復正常的演出業務。"
獨立音樂人的生存也面臨挑戰，一位音樂人朋友告訴音樂先聲："音樂製作業務大幅減少，線下所有的業務都無法進行，目前只能靠家裡補貼。"線下演出的相關從業者們也都表示，希望疫情能夠趕快過去，演出能夠全面恢復。
雖然演出無法報批，但是一些音樂人已經開始自發組織線下活動。例如電子音樂人Senders chen就在朝陽公園組織了野生蹦迪，要求大家在享受音樂的同時還要戴好口罩、保持距離。音樂先聲還側面瞭解到，一些政府戶外演出項目已經在報批中，但是能否拿到批文還是個未知數。
一面是因為形勢不明朗而收緊的復工政策，另一面是愈加強烈的復工意願和群眾的線下娛樂需求，這也是目前國內演出行業的矛盾點。當線下演出被迫暫停，意味著整個產業鏈將失去大部分收入，從業者的收入也無法得到保障，相關企業的虧損也越來越大。
開發線上業務，關注政策扶持，海內外共渡難關
眼下，線下演出難以在近期恢復已成事實。甚至，"今年國內演唱會全部取消了"的傳言在線下娛樂政策不斷收緊的情況下也顯得七八分真了。在沒有線下演出的日子裡，大部分Livehouse都積極將業務轉為線上。
例如，北京School酒吧的兩位"校長"劉非和劉耗就在B站嘗試了多場演出雲直播，後來他們乾脆自己在的直播間與網友嘮嗑。上海的育音堂也頻繁嘗試線上直播的模式，幾乎每一天都安排了演出直播。
久而久之，線上直播到底該如何變現成為了不得不思考的問題。據瞭解，像摩登天空、太合音樂這樣有一定體量的內容公司主辦的多場直播，觀眾都是免費觀看的形式，而主要的收益也來源於平臺和品牌贊助。摩登天空副總裁沈玥告訴音樂先聲："除了在B站的第一季宅草莓是摩登天空自發的公益直播，剩下的宅草莓第二季、摩登OK！等直播項目都是平臺進行內容採買。"但是，像獨立音樂人、小廠牌和場地方的線上直播變現依舊是靠著觀眾打賞，收入寥寥無幾。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大部分品牌方在疫情影響下也遭受了不小的損失，削減廣告預算不可避免。據音樂先聲瞭解，目前即便是有品牌露出的直播項目，有些也不一定會有費用，僅僅是以宣傳資源置換的模式進行合作。音樂直播的線上變現雖然困難，但是為了活躍品牌、鍛鍊團隊，大部分Livehouse、廠牌也願意試水涉足線上，不過這並不是一個長久之計。
育音堂老張認為："大部分Livehouse的受眾不願接受來自源於90年代夜總會發源而來的打賞模式。"在老張看來，以打賞為主的收益模式十分落後，再這樣下去，Livehouse不得不面臨轉型。"他認為，目前線上演出直播亟需改變，增加售票模式。"一方面需要平臺主動改變，一方面還需要政策推動"。
但由於線上售票的直播需要進行演出報批，現在文化部門根本不受理報批，又出現了新的問題。在之前，很多平臺也嘗試過高質量的線上演出直播的模式，"但是因為一直燒錢，沒有繼續做下去。"據我們採訪瞭解，摩登天空也正在開發相關項目，但如何能夠找到一個商業閉環極為重要。
國內疫情已經明顯好轉，但在全球化緊密聯繫的當下，何時能夠恢復演出，還要看海外疫情的發展。微博上，有一條詢問海外疫情狀況的微博已經有超過2萬條回覆，其中一名在紐約的留學生說："估計目前的狀態要持續到八月都很正常。"
在全球疫情爆發的情況下，海外音樂人的日子也並不好過。根據報道，英國音樂製作人的收入減幅將達到70%。育音堂老張說："國內的文化產業只佔整體經濟的5%，而發達國家則高達40%。"在此背景下，針對藝術家和創作者的眾籌平臺Patreon迎來了"會員潮"，在3月的前三週，就有3萬名會員入駐。而這股浪潮也反應在了國內的平臺上，某商用音樂版權平臺的從業者告訴音樂先聲："這幾天後臺海外音樂人註冊申請數量暴增。"顯然，海外音樂人們也開始紛紛將希望寄託於線上。
與此同時，一些企業、音樂人也將中國市場看作一塊還未全面開發、潛力無限的沃土。荷蘭著名電子音樂廠牌Spinnin's與虎牙直播、花椒直播合作，旗下數位電子音樂人都已經在國內直播平臺進行了直播；4月10日，抖音直播也推出全民直播計劃音樂垂直板塊的子項目"DouLand電音節"，邀請到全球百大DJ排行榜的Alan Walker、Martin Garrix等頂級DJ們進行中國直播首秀。
摩登天空的英國分公司也受到了國內線上直播業務的啟發，與其注資的音樂節品牌SoundCity共同上線了名為"GUEST HOUSE"的直播平臺。不過與國內不同，這個項目採取了付費訂閱的模式，訂閱費用為4.99英鎊/月，並將把訂閱收益中的50%的費用將分給藝人，且該平臺線上售賣的專輯、周邊產品，所得收益全部歸藝人所有。
針對線上付費模式，摩登天空副總裁沈玥表示：“國內外情況不一樣，付費模式在海外行得通，但是在國內我並不看好。”目前，摩登天空在國內依然在和平臺做內容研發，“平臺和內容方共同承擔成本”
除了積極開發新的業務類型外，政府的政策支持也對音樂行業來說至關重要。在音樂先聲的採訪中，大部分場地方都希望能夠獲得一些以"減免房租"或"房租補貼"為主的實質性政策支持，而一些活動主辦則提出，
希望能有"針對演出的定向補貼和相關費用減免"。目前，由於我國採取封關措施，大量臺灣、香港藝人無法到大陸開展工作。臺灣省文化部門出臺的《藝文紓困振興辦法》中表示，將投入總額15億元新臺幣進行文藝行業的紓困及振興，具體措施包括"減輕運營衝擊補助"、"貸款利息補助"以及"文化場館租金補助"等，主辦方、場地方、以及參演音樂人等都可通過申請獲得補助。
中國香港藝術發展局則推出了預算總金額為港幣5500萬元的"藝文界支持計劃"。另外，香港民政事務局另有從政府防疫抗疫基金裡撥出的港幣1.5億元用以支持藝文界，主要用以補助藝團及藝術工作者2月至4月取消或延期的重點工作，包括演出、展覽、排練、前期及後期工作等。
據文化和旅遊部官網3月26日消息，文化和旅遊部與中國工商銀行在京簽署了《助力文旅企業紓困 推動產業高質量發展戰略合作協議》。根據協議，中國工商銀行將為文化和旅遊行業提供1000億元新增授信額度，對受疫情影響的文化和旅遊企業堅決做到不抽貸、不斷貸、不壓貸，降低企業融資成本，拓寬企業融資渠道。
與此同時，海外音樂行業相關協會、音樂企業等都紛紛發佈了救助措施。比如，加拿大表演權協會SOCAN撥出總計200萬加元（約合140萬美元）的緊急版權預付款，以幫助因此次疫情而陷入困難的會員；總部位於巴黎的詞曲作者、版權代理商協會SACEM推出了一筆600萬歐元（約合670萬美元）的基金和版權預付款來幫助其會員度過難關；德國表演權組織GEMA已經為詞曲創作者創建了一項價值高達4000萬歐元（約合4300萬美元）的應急基金。
很多音樂公司也都在積極應對，幫助音樂行業度過難關。例如， 3月31日，此次疫情中受到重創的Live Nation也創立了Crew Nation基金，並籌集了500萬美元，參考Spotify的配捐模式，Live Nation還將匹配音樂人、樂迷和員工的捐贈，額外捐款500萬美元；索尼集團4月2日也宣佈成立了1億美元的基金以幫助在疫情中受到影響的醫療人員、教育工作者和娛樂行業的創意從業者。
流媒體平臺作為線上音樂的重要出口，也在積極幫助音樂人應對此次困難。全球最大的視頻平臺Youtube目前就在與音樂公司對接，開發新功能以幫助音樂人度過難關；美國獨立音樂平臺Bandcamp放棄3月20日一整天的銷售分成，將盈利全部分給音樂人；Spotify 也在3月25日表示，已啟動金額為1000萬美元的COVID-19音樂救助項目，旨在為音樂家籌集資金；4月2日，SoundCloud推出了名為Repost的計劃，在困難時期為創作者提供1500萬美元的支持；4月7日，Apple Music也向符合條件的獨立廠牌和發行商提供了5000萬美元的預付款……
4月7日，WHO世界衛生組織舉行的新聞發佈會公佈，Lady Gaga和全球公民公益組織（Global Citizen）在過去7天為世衛組織籌集了3500萬美元，以對抗新冠疫情。
同時，Lady Gaga也和世界衛生組織、全球公民公益組織聯手宣佈，將共同打造一檔名為《同一個世界：共同在家》（One World: Together at Home）的慈善音樂會，計劃於美國當地時間4月18日舉行，節目募集所得款項將用於為一線醫護人員提供防護設備，被稱為當代的"Live Aid"。
可以看到，在全球性的災難面前，無論海內外，都在積極向線上探索新的業務模式，拓展收入來源；而政策支持、協會帶頭、企業參與乃至全球音樂人的互幫互助，也讓我們隊音樂產業的未來更加充滿信心。
結語
疫情衝擊下，各行各業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擊，線下演出停工已有兩月有餘，但不論是音樂人、還是從業者，或是樂迷，都依舊對線下充滿期待。音樂先聲也瞭解到，一些國企相關演出單位，已經發出了在6月恢復部分演出的要求，這對於線下演出行業來說，無疑是一個利好消息。
隨著各地復工復產，線下行業漸漸回暖，樂觀來看，從第三季度開始，逐步恢復演出或許指日可待。雖然客流量低迷、現金流吃緊等問題在短期內依然明顯，但長遠來看，疫情期間也是音樂人和企業安心做內容、紮實提升業務能力的好時期。
陰霾終究會散去，陽光會從裂縫中照進來，樂迷的觀演熱情不會消退，我們也期待演出行業的再次迸發。
排版 | 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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