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宋宗元《正經》光明磊落的為人處世風尚

《正經》

清 宋宗元


《正經》是一部講述中國人立身處世方法和技巧的謀略書,全書共收錄了500多個歷史故事,闡述了從政技巧、理亂之術、用兵之道、馭人之術、用人之道、言辭應對以及斷案、救荒、理則、進諫、平叛、詭智、奇謀等等,幾乎涵蓋了人生的各種境遇及每個不同階段的主要問題。
《正經》不以陰謀詭詐蠱惑人心,注重“正心術”的奇謀奇智,提倡光明磊落的為人處世風尚,是一部光明正大地反映中國傳統政治智慧與人生智慧的必讀書。

清 宋宗元《正經》光明磊落的為人處世風尚

原文


目雖明不能見其睫,蔽於近也,登高而望遠,視非加察,而捽若指掌。人之識量相萬,豈不信歟?懵者暗於當事,智者燭於先機。如鑑所懸,維高莫掩矣。夫前人已事,卓爾有立,其辯妍媸、規得失、料成敗,超超乎鑑無遺照者。餘不敏,竊願於此借鑑焉,約勗而備論之。


宋範純夫言:“曩子弟赴官,有乞書於蜀公者,蜀分不許,日:‘仕宦不可廣求,人知受恩多,難立朝矣。”。


漢馬援嘗謂梁松竇固曰:“凡人貴當可賤,如卿等殆不可復賤,居高堅自持,勉思鄙言。”松後果以貴滿致災,固亦幾不免。
漢建武中,諸王皆在京師,競脩名譽,招遊士。馬援謂呂種曰:“國家諸子並壯,而舊防未立,若多通賓客,則大獄起矣,卿曹戒慎之。”後果有告諸王賓客生亂。帝詔捕,更相牽引,死者以千數。種亦與禍,嘆曰:“馬將軍神人也!”


申屠蟠生於漢末,遊士汝南。範滂等非訐朝政,自公聊以下,皆折節下之。太學生爭慕其風,以為文學將興,處士複用。蟠獨嘆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橫議,列國之王,互相擁了先驅,卒有坑儒焚書之禍,今之謂矣!”乃絕跡於粱碭山間,因樹為屋,自同傭人。居二年,滂等果罹黨錮,或死或刑,惟蟠超然免於評論


☆、太公封於齊,齊有華士者,義不臣天子,不友諸侯,人稱其賢。太公使人召之三,不至,命誅之。周公曰:“此齊之高士也,奈何誅之?”太公曰:“失不臣天子,不友諸侯,望猶得臣而友之乎?望不得臣而友之,是棄民也,召之三,不至,是逆民也。使一國效之,望誰與為君子?”


管仲有疾,桓公往問之曰:“仲父疾矣,將何以教寡人?”管仲對曰:“願君之遠易牙、豎刁、常之巫、衛公子啟方。”公曰:“易牙烹其子以慊寡人,猶尚可疑耶?”對同:“人之情孰不愛其子也?其子之忍,又何有於君?”又曰:“豎刁自宮以近寡人,猶尚可疑耶?”對曰:“人之情孰不愛其身也?其身之忍,又何有於君?”公又曰:“常之巫審於死生,能去苛病,猶尚可疑耶?”對曰:“死生命也,苛病失也,君不任其命,守其本,而恃常之巫,彼將以此無不為也。”公又曰:“衛公子啟方事寡人十五年矣,以父死而不敢歸哭,猶尚可疑耶?”對曰:“人之情孰不愛其父也?其父之忍,又何自於君?”公曰:“諾。”管仲死,盡逐之。食不甘,宮不治,苛病起,朝不肅。居三年,公曰:“仲父不亦過乎?”於是皆復召而反。明年公有病,常之巫從官出曰:“公將以某日薨。”易牙、豎刁、常之巫相與作亂。


唐肅宗子,建寧王惔,性英果,有才略,從上自馬嵬北行,兵眾寡弱,屢逢寇盜。惔自選驍勇居上前後,血戰以衛上。上或過時未食,惔悲泣不自勝,軍中皆屬目向之。上欲以惔為天下兵馬元帥,使統諸將東征。李泌曰:“建寧誠元帥才,然廣平兄也,若建寧功成,豈使廣平為吳泰伯乎?”上曰:“廣平,冢嗣也,何必以元帥為重?”泌曰:“廣平未正位東宮,今天下艱難,眾心所屬,在於元帥,若建寧大功既成,陛下雖欲不以為儲副,同立功者,其肯已乎?太宗太上皇,即其事也。”上乃以廣平王為天下兵馬元帥,諸將皆以屬焉惔聞之謝泌曰:“此固惔之心。”


明少保胡世寧,為左都御史掌院事,時當考察,執政請禁私謁。公言:“臣官以察為名,人非接其貌,聽其言,無以察其心之邪正,才之長短,若摒絕士夫,徒按考語,則譭譽失真,而求激揚之當,難矣!”上是其言,不禁。


曹魏時,何晏、鄧飈、夏侯元並求傅嘏交,而嘏終不許,諸人乃岡苟粲說合之,謂嘏日:“夏侯太初,一時之傑士,虛心於子,而卿意懷不可交,合則好成,不合則致隙,二賢若睦,則國之休,此藺相如所以下廉頗也。”傅曰;“夏侯太初,志大心勞,能合虛譽,誠所謂利口覆國之人。何晏、鄧飈,有為而躁,博而寡要,外好利而內無關鑰,貴同惡異,多言而妬前。多言多釁,妬前無親。以吾觀之,此三子者,皆敗德之人爾,遠之猶恐罹禍,況可親之耶?”後皆如其言。


北史吐谷軍阿柴,疾。有子二十人,召母弟慕利延曰:“汝取一隻箭折之。”慕利廷折之。又曰:‘汝取十九箭折之。”慕利延不能折。阿柴曰:“汝曹知乎?單者易折,眾者難摧,戮力同心,然後社稷可固。”


唐制尚書令史,得不宿外,夜則鎖之。韓愈為吏部侍郎,乃曰:“人所以畏鬼,以其不見鬼;如可見,則人不畏矣。選人不得見令史,故令史勢重,任其出入則勢輕。”自後乃不復禁。


元巴東僧得一青瓷碗,攜歸折花供佛前,明日花滿其中;置少米,經宿米亦滿;銀及錢皆然,自是院中富盛。院主年老,一日取碗擲於江,弟子驚愕,師曰:“吾死汝輩寧能謹飭乎?棄之不使汝輩增罪也。


宋李太宰邦彥,起家於銀工。既貴,其母嘗語昔事,諸孫以為恥。母曰:“宰相家出銀工則可恥,銀工家出宰相,正為嘉事,何恥焉?”
宋曹武惠王既下金陵,降後主,復遣還內治行。潘美憂其 死不能生致也,止之。.王日:“吾適受降,見其臨渠猶顧左右扶而後過,必不然也。且彼有烈心,自當君臣同盡.必不生降, 既降而又安肯死乎?”


吳丹陽太守李衡,數以事侵豈琊王,其妻習氏諫之不聽。 及豈琊王即位,衡憂懼不知所出。妻曰:“王素好善慕名,方 欲自顯於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君宜自囚詣獄,表列前失,明求受罪。如此當逆見優饒,非止活也。”衡從之。吳主諂曰:“丹陽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獄其遣衡還郡。”


明分宜嚴相,以正月二十八日誕。亭州劉巨塘,令宜春時入覲,隨眾往祝。祝後嚴相倦,其子世蕃令門者且闔門,劉不得出,飢甚。有嚴辛者,嚴氏紀綱僕也,導劉往閒道過其私居,留劉公飯,飯已,辛曰:“他日願臺下垂目。”劉公曰:“汝主正當隆赫,我何能為?”辛日:“日不常午,望臺下無忘今日之託。”不數年,嚴相敗,劉公適知袁州,辛方以贓二萬滯獄。劉公憶其昔語,為減贓若干,始得戍。


為一身計者,謀止一身,為一家計者,謀止一家,為天下計者,謀及天下。若夫一日之緯畫,終身用之,數世賴之,則故非袞袞小知之所及矣。《語》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詩》曰:“遠猷唇告,蓋以見目前之不可狃也。”


齊人攻魯田單父,單父之老請曰:“麥已熟矣,請任民出獲,可以益糧,且不資寇。”三請而宓子不許。俄爾齊寇逮於麥,季孫怒,使人讓之。宓子蹙然曰:“今茲無麥,明年可樹,若使不耕者獲,是使民樂有寇,夫單父一歲之麥,其得失於魯不加強弱,若使民有幸取之心,其創必數世不息。”季孫聞而愧曰:“地若可人,吾豈忍見宓子哉!”


魯國之法,魯人為人臣妾於諸侯,有能贖之者,取金於府。子貢贖魯人於諸侯,而讓其金。孔子曰:“賜失之矣。夫聖人之舉事,可以移風易俗,而教道可施於百姓,非獨適已之行也。今魯國富者寡,而貧者多,取其金,則無損於行;不取其金,則不復贖人矣。”子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喜曰:“魯人必多拯溺者矣。”


漢班超久於西域,及召還,以戊巳校尉任尚代之。尚謂超曰:“君侯在外域三十餘年,而小人蝟承君後,任重慮淺,宜有以誨之。”超曰:“塞外事士,本非孝子順孫,皆以罪過徙補邊屯;而蠻夷懷鳥獸之心,難養易敗。今君性嚴急,水清無魚,察政不得下和,非幸也,宜蕩佚簡易,寬小過,總大綱而已。”超去後,尚私謂所親曰:“我以班君尚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尚留數年而西域反叛,如超所戒。


後唐郭崇韜,素廉,自從入洛,始受四方賄遺,故人子弟, 或以為言。崇韜曰:“吾位兼將相,祿賜鉅萬,豈少些哉?今藩鎮諸侯,多梁舊將,皆主上斬祛射(釒句)之人,若一切拒之,能無疑駭?”明年天子有事南郊,崇韜悉獻所藏,以佐賞給。


明天順中,朝廷好寶玩。中貴言宣德中,嘗遣太監王三寶使西洋,獲奇珍無算。帝乃命中貴至兵部查王三寶至西洋水程。時劉大夏為郎。尚書項公忠,令都吏簡故牒,劉先簡得匿之,都吏簡不得,復令他吏簡,項詰都吏曰:“署中牘萬得失。”劉微笑曰:“昔下西洋費錢穀數十萬,軍民死者亦此計焉,一時弊政,牘即存尚宜毀之,以拔其根,猶追究其有無耶?”項竦然,再揖而謝,指其位曰:“公達國體,此不久屬公矣。”


宋靖康中,都城受圍,器甲刓敝,或言太常寺有舊祭服數十間,可以藉甲。少卿劉鈺,具稿以獻。有老吏故脫誤其稿,至於三,鈺怒責之,吏曰:“非敢誤也,小人竊有管見在:禮祭服敝,則焚之。今國家誠迫急,然容臺之職,惟當秉禮,不如俟朝廷來索納之,猶賢於背禮而自獻也。”鈺愧嘆而止。


宋祥符中,天下大蝗,真宗使人於野得死蝗以示大臣。明日宰相有袖蝗以進者,曰:“蝗實死矣,請示於朝,率百官賀。”王旦獨以為不可。後數日方奏事,飛蝗蔽天,真宗顧公曰:“使百官方賀而蝗如此,豈不為天下笑耶!”


宋真宗朝,契丹請歲給外,別假錢幣,上以示王旦。旦曰:“東封甚迫,車駕將出,以此探朝廷意耳,可於歲給三十萬外,各借三萬,仍諭次年額內除之。”契丹得知大慚,次年復下有司,契舟所借金帛六萬,事屬微末,仰依常數與之,今後永不為例。


明英宗召劉大夏諭曰:“事有不可每欲召卿商確,又以非卿部內事而止,今後有當行當罷者,卿可以揭帖密進。”大夏對曰:“不敢。”上曰:“何也?”大夏曰:“先朝李孜省可為鑑戒。”上曰:“卿論國事,豈孜省營私害物者比乎?”大夏曰:“臣下以揭帖進,朝廷以揭帖行,是亦前代斜封墨勒之類也。陛下所行,當遠法帝王,近法祖宗,公是公非,與眾共之,外附之府部,內諮之一臣可也。如用揭帖,因循日久,視為常規,萬一匪人冒居要職,亦以此行之,害何可勝言?此甚非所以為後世法,臣不敢效順。”上稱善久之。


西夏趙德明求糧萬斛,王旦請敕有司具粟京師如數,而詔德明採取。德明大慚曰:“朝廷有人。”乃止。


宋狄青擊敗儂智高,既人邕朔,斂積屍內,有衣金龍衣者,又得金龍楯於其旁,或言智高已死,當亟奏。青曰:“安知非詐?寧失智高,敢欺朝廷耶?”


宋李允則,嘗宴軍,而甲仗庫火。允則作樂飲酒不輟,少頃火息,密遣吏持檄瀛州,緊茗籠運器甲,不浹旬軍器完足,人無知者。樞密院請劾不救火狀,真宗曰:“允則必有謂,姑詰之。”對曰:“兵械所藏,儆火甚嚴,方宴而焚,必奸人所為,若舍宴救火,事當不測。


唐嚴震,鎮山南,有一人乞錢三百千去過活,震召子公弼等問之。公弼曰:“此患風耳,大人不足應之。”震怒曰:“爾必墜吾門,只可勸吾力行善事,奈何勸吾吝惜金帛,且此人不辦,向吾乞三百千,的非凡也。”命左右準數與之。於是三川之上,歸心恐後,亦無造次過求者。


宋真宗朝,唃廝羅與元吳交兵,使來獻捷,執政以夷狄相攻,中國之福。議加唃廝羅節度使,韓意獨不可,曰:“二族具藩臣,當諭使解仇釋憾,以安遠人,且元吳嘗賜姓,今彼攻之,而反加恩賞,恐徒激其怒,無益也。而且生邊患,謀國福者不當如是。”乃厚賜其使而遣之。


宋皇枯四年,儂智高陷賓州。交趾請出兵助討,于靖為聞於朝,狄青曰:“假兵於外以除內寇,非吾利也,一智高橫踐二廣,力不能制,倘蠻兵貪得無厭,因而起亂,何以御之?願罷交趾助兵。”帝從之。


宋仁宗不豫,國嗣未立,範鎮首發其端,司馬光繼之,上令以所言付中書,久之光復上疏曰:“曏者所言,陛下欣然無難色,謂即行矣;今寂無所聞。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何遽為此不祥之事?小人無遠慮,特欲倉卒之際,立其所厚善者耳。唐自文宗以來,立嗣皆出於左右之意,至有稱定策國老,門牛天子者,此禍可勝言哉?”上大感悟,命即送中書,光至中書見韓魏公曰:“諸公不及今定議,異日夜半禁中出寸紙以某人為嗣,則天下莫敢違。”琦曰;“惟敢不盡力。”詔英宗判宗正寺,尋立為皇子。


漢靈帝末,華歆、王朗,俱乘船避難,有一人慾依附,歆則難之。郎曰:“幸尚寬,何為不可?”後誡追至,王欲臺所攜人。歆曰:“本所以疑,正為此耳,既已納其自託,寧可以急相棄耶?”遂攜拯如初。世以此定華王之憂劣。


宋劉豫揭榜山東,妄言御藥監馮益,遣人收買飛鴿,因有不遜語,知泗州劃綱奏之,張浚請斬益以釋謗。趙鼎乃奏曰:“益事誠曖昧,然疑似間有關國體,恐朝廷略不加罰,外議必謂陛下實嘗遣之,有累聖德,不若暫解其職,姑與外謫,以釋眾惑。”上欣然出之浙東。浚怒鼎異已,鼎曰:“自古欲去小人者,急之則黨合而禍大,緩之彼自相擠。今益罪雖誅不足以快天下,然群聞恐人君手滑,必力爭以薄其罪,不若謫而遠之,既不傷上意,彼見謫輕,必不致力營求;又幸其位,必以次規進,安肯容其人耶?若力排之,此輩側目吾人,其黨愈周而不可破矣。”浚始歎服。


宋喻樗,字子才。紹興初,高宗親征,樗見趙鼎曰:“六龍臨江,兵氣百倍,然公自度此舉果出萬全乎?”鼎曰:“累年不振,義不可更屈,濟否非所知也。”樗曰:“然則當思歸路。張德遠有重望,居閩,若使為江淮諸路宣撫史,其來路即朝廷歸路也。”鼎入奏於帝,起浚知樞密院事。金人既退,鼎浚相得甚歡,將並相,樗獨言張公,且宜在樞府,他日趙退,則張繼之,立政任人,未甚相遠則氣脈長,若同在相位,萬一不合而去,則必更張,是賢者自相悖戾矣。後稍如其言。


明王雲鳳出為陝西提學,臺長汪公謂之曰:“君出振風紀,但盡分內事,勿毀淫祠、禁僧道。”雲鳳曰:“此王我輩事,公何以云然?”汪曰:“君見得真確,乃可,見之不真,而一時慕名為之,他日妻妾子女有疾,不得不禱詞,則傳笑四方矣。”雲鳳歎服。


置一器於此,受一斗者,加升焉,則溢矣;受-石者,加鬥焉,則溢矣。黃河之大,泰山之高,何所不受哉?度量之於人,亦若是也已矣。《傳》曰:“川澤納汙,山藪藏疾。”《書》曰:“實能容之,不有偉度,何稱偉人。”編其事於左。


宋太祖既得天下,趙普屢以微時所不愜者言之,欲潛加害。上曰:“不可,若塵埃中總教識天子宰相,則人皆物色之矣。”自後普不復言。


宋呂文穆公問諸子曰:“我為相,外議如何?”對曰:“大人為相,西方清寧,惟人言無能為事,權多屬同列。”公曰:“我誠無能,但有一能,能用人耳。”


宋韓公琦,帥定武,夜作書,令卒持燭,誤燃公須公以袖拾袞之,作書如故。少頃視其人,已易矣,恐主吏鞭卒,急呼曰:“勿易,我命剔燈,故致焚須,幸書不燃,何罪之有?”韓公又嘗以百金酬一玉盞,珍之,吏誤碎於地,坐客驚愕,吏伏地待罪,公笑曰:“物破有定數,汝非有心也,奚罪?”須已焚,盞已碎,怒亦何補?乃有發於不能自制者。惟韓公性量過人,直一眼覷破,故觸處皆坦坦蕩蕩,非人遽能學也。學之者則有轉一念法,一念維何?曰:“書幸不焚”、曰:“物有定數。”


宋太宗端拱初,孔守正拜殿前都虞侯。一日侍宴北園,守正大醉,與王榮論邊功,於駕前忿爭失儀。侍臣請以屬吏,上弗許。明日俱詣殿堂請罪,上曰:“朕亦大醉,漫不復省。


明白沙陳公甫,訪定山莊孔啺,莊攜舟送之。巾有一七人索滑稽,肆談褻暱,甚無忌憚,定山怒不能忍,白沙則當其談時,若不聞其聲,及其既去,若不識其人。定山大服。


宋富鄭公弼少時,人有罵者,或告之曰:“罵汝。”公曰:“恐罵他人。”又曰:“呼君名姓,豈罵他人耶?”公曰:“恐同姓名者。”罵者聞之大慚。


明吳郡楊仲舉翥,鄰家構舍,甬流滴其庭,公不問,家人以為言,公曰:“晴日多,雨日少。”或又侵其址,公有“普天下皆王土,再過些兒也不妨”之句。


明韓襄毅在蠻中,有一郡守治酒具進,用盒納妓於內,徑入慕府。公知必有隱物,召郡守人,開盒令妓奉酒畢,乃納於盒中,隨太守出。


漢丙吉居相位,尚寬大。馭吏嗜酒,嘗醉吐丞相車上。西曹主吏白欲斥之,吉曰:“以醉飽之失去士,使此人將復何所容?西曹第忍之,此不過丞相車茵耳。”遂不去


唐婁師德,寬厚清慎,犯而不校。狄仁傑之入相,師德實薦之,而仁杰不知,意頗輕之。武后問仁杰曰:“師德賢乎?”對曰:“不知。”又問:“師德知人乎?”對曰:“未聞其知人也。”武后曰:“朕之知卿,師德所薦也。”仁杰既出,嘆曰:“婁公盛德,我為其所包容久矣!”


宋王韶罷副樞,知鄂州,宴客,出家妓。座客張績醉,挽妓,不前,將擁之,妓泣訴於韶,客皆失色。韶曰:“出爾曹以娛賓,乃令客失歡。”使大杯罰妓,人服其量。


宋彭思永就舉時,貧無餘資,惟持金釧數只,棲於旅舍。同舉者過之,眾請出釧為玩,客有匿其一於袖間者,公見而不言,眾莫知也,皆驚求之。公曰:“數只此耳,非有失也。”將去,袖釧者舉手作揖,釧墜於地,眾服公之量。


明魏文靖公驥,奉命往南都,時官舍只一蒼頭,乃舉所積俸貲,召同鄉子付之,其人請封鑰,公怫然曰:“後生何待先輩薄乎?”時同鄉子有婿,如其輕重款識以偽銀易之,比公歸,出前銀令工碎之,則偽也。工私言於蒼頭曰:“某人嘗為此物,出子手,將無是乎?”蒼頭以告,公戒之曰:“慎勿洩,彼將不安矣。”事已稍露,同鄉攜貲以償,公駭曰:“誤矣!予銀故在,未有以偽易者。”


宋張文定公齊賢,以右拾遺為江南轉運使。一日家宴,一奴竊銀器數事於懷中,文定自簾下熟視不問。爾後文定三為宰相,門下廝役往往得列班行,而此奴不沾祿,奴乘閒再拜問曰:“某事相公最久,凡後於某者,皆得官矣,相公獨遺某何也?”因泣下不止。文定憫然語曰:“我欲不言,爾乃怨我。爾憶江南日盜我銀器數事乎?我懷之三十年,不以告人,雖爾亦不如也。吾備位宰相,進退百官,志在激濁揚清,安敢以盜賊薦也?夙汝事我久,今與汝錢三百千,汝其去我門下,自擇所安。蓋吾既發汝平昔之事,汝宜有愧於我,而不可復留也。”奴震駭泣拜而去。


明江陰夏翁,嘗舟行過市橋,一人擔糞傾入舟中,濺及翁衣,其人舊識也,僮輩怒欲毆之,翁曰:“此出不知耳,知我寧肯相犯?”因好語遣之。及歸聞債籍,此人乃負三十金無償,因欲以求死,翁為之折券。


明長州尤翁開錢典,歲底聞外哄聲,出視,則鄰人也。司典者前訴曰:“某將衣質錢,今空生來取,反出詈語,有是理乎?”其人悍然不遜,翁徐諭之曰:“我知汝意,不過為過新年計耳,此小事,何以爭為?”命揀厚質,得衣惟四五事,翁指絮衣曰:“此禦寒不可少。”義指道袍曰:“與汝為拜年用,他物非所急,自可留也。”其人得二件,嘿然而去,是夜竟死於他家。涉訟經年,蓋此人圖負債多,已服毒,知萬富可詐,既不獲,則詐於他鄉耳。或問尤翁何以預知而忍之,翁曰:“凡非理相加,其中必有所恃,小不忍則禍立至。”人服其識。


山鬼之伎倆有限,老僧之不見不聞無窮,非真無見聞也,此中有定慧焉,有定力焉,惟吾儒亦然。明理者不可惑以虛無,知命者不稍怵於利害。知者不惑,勇者不懼,知勇合,而慧力出其中矣。夷考古今記載,擇其言尤雅者著於篇。


魏文候時,西門豹為鄴令,會長老問民疾苦,長老曰:“苦為河伯娶婦。鄴三老廷櫞,常歲賦民錢數百萬,用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餘與祝巫共分之。當其時,巫行視人家女好者,雲是當為河伯婦,即令洗浴易新衣,治齋宮於河上,設絳帳床席,居女其中,卜日浮之河,行數十里乃滅,俗語曰:‘不為娶婦,水來漂溺’,人多持女遠竄,故城中益空。”豹曰:“及此時,幸來告我,亦欲往送。”至期豹住,會之河上。三老官屬豪長者皆會,聚觀者數千人。其大巫,老女子也,女弟子十餘從其後。豹曰:“呼河伯婦來。”既見,顧謂眾曰:“是女不佳,煩大巫嫗為人報河伯,更求好女,後日送之。”即使吏卒共抱大巫嫗投之河。有頃,曰:“嫗何久敢?弟子趣之。”復投弟子一人。有頃,曰:“弟子何久也?復使一人趣之。”凡投三弟子。豹曰:“是皆女子不能自事,煩三老為人白之。”復投三老。豹簪筆磐折響河立,待良久,旁觀者皆驚恐。豹顧曰:“巫嫗三老不還報,奈何?”復欲使廷掾與豪長者一人人趣之,皆叩頭流血,色如死灰。豹曰:“且俟須叟。”須臾,豹曰:“廷掾起矣,河伯不娶婦也。”鄴吏民大驚恐,自是不敢復言河伯娶婦。


唐魏元忠未達時,一婢出汲方還,見老猿於廚下看火,婢驚白之。元忠徐曰:“猿憫我無人,為我執火甚善。”又常呼蒼頭來應,狗代呼之,又曰:“此孝順狗也。乃能代我勞。“常獨坐,有群鼠拱手立其前,又曰:“鼠飢就我求食。”乃令食之。夜中鵂鶹鳴其屋端,家人將彈之,又止之曰:“鵂鶹晝不見物,故夜飛。”後遂絕無怪。


宋孔道輔,知寧州,道士繕真武像,有蛇穿其前,數出近人,人以為神,州將欲視驗上聞。公率其屬往拜之,而蛇果出,公即舉笏擊殺之。州將以下皆大駭,已而又皆大服。


唐時政事堂,有會食案,相傳移之則宰臣當罷,不遷者五十年。李公吉甫曰:“朝夕論道之所,豈可使朽蠹之物,穢而不除,俗言拘忌,何足聽也?”遂撒而焚之,其下鋤去積壤十四畚,議者偉焉!


唐傅弈不信佛法,不僧善咒,能死生人,上試之有驗。傅弈曰:“僧若有靈,宜令咒臣。”僧奉勃咒弈,弈無恙,而僧忽僕。


梁錢元懿牧新定,一閭里間輒數火起,居民頗憂恐。有巫楊嫗因之,遂興妖言曰:“某所復當火。”皆如其言,民出是競禱之。元懿謂左右曰:“火如巫言,巫為火也。”及斬媼於市,自此火遂息。


宋元豐中,陳州蔡仙姑,能化觀丈六金身,常設淨水,至者必洗淨目而入。有寥縣尉一月率其部曲,約洗一目,及人,以洗目視之,寶蓮臺上,金佛巍然,以不洗目視之,大竹籃中,一老嫗箕踞而坐,乃叱其下擒之。


三國時,吳賀齊為將軍討山賊。賊中有善禁者,每交戰,官軍刀劍不得擊,射矢皆還自向。賀曰:“吾聞金有刃者可禁,蟲有毒者可禁,彼能禁吾兵,必不能禁無刃之器。”乃多作勁木棓,選健卒五千人為先登,賊恃善禁不設備。官軍備棓擊之,禁果不復行,所擊萬計。
宋真宗時,西京訛言,有物如席帽,夜飛人人家,又變為犬狼狀,能傷人。民間恐懼,每多重閉深處,操兵自衛,自是京師訛言帽妖至,達旦叫噪。詔立賞格募告為妖者。知應天府王曾,令夜開里門,有倡言者即捕之,妖亦不興。


漢成帝建始中,關西大雨四十餘日。京師民無故相驚,言大水至,百姓奔者相蹂躪,老弱號呼,長安中大亂。大將軍王鳳,以為太后與上及後官可御船,令吏民上城以避水,群臣皆從鳳議。右將軍王商獨曰:“自古無道之國,水猶不冒城郭,今何因當有大水一日暴至,此必訛言也,不宜上城,重驚百姓。”上乃止,有頃稍定,問之果訛言。


宋天聖中,嘗大雨,傳盲汴口決,水且大至,都人恐,欲東奔。帝以問王曾,曾日:“河決奏未至,必訛言耳,不足慮也。”已而果然。


明嘉靖間,戚賢為歸安縣令。有蕭總管詞,豪右欲詛有司,輒先賽廟。一日過之,值賽期入廟中,列賽者皆下諭之日,天久不雨,若能禱神得雨則善,不爾廟且毆,罪不赦也。舁木偶置橋上,竟不雨,遂沉木偶如言。又數日,舟行,勿木偶自水躍入舟中,侍人失色走曰:“蕭總管來!蕭總管來!”賢復曰:“是未之焚也。”命系之顧岸旁有社祠,別遣黠隸易服人祠戒之曰:“伺水中人出械以來。”已而果然。蓋策知賽者賄沒人為之也。


明永樂間,廣東南雄府學有淫詞,中塑女子像,號聖姑,師生媚禱虔甚。吉安彭勖,以進士乞外補,得教授南雄,聞祠事,意欲毀之而未言。未至都百餘里,一生來迎甚恭,彭問曰:“予未有宿戒,子何自知之?”生曰:“聖姑見夢言之,且道公邑里姓第甚悉,特遣相候耳。”因言聖姑之神異以感動之,鼓怒。抵任,積薪祠所,擬連夜往,佯為遺火以焚焉。生又夢聖姑曰:“此翁意極不善,子蓋為誡言,否則吾亦能為之禍,一二日間當先死其奴,後若干日,予與婦死,若干日死其身矣。”生具以告,彭不聽,越數日其奴詹果暴死,家人懼,譖禱而蘇,勖聞之益怒,遂投炬燕之。後子及婦相繼皆死如神言。學徒威鹹勸復其祠,不許,至期彭竟無恙。生疑之,一夕復夢聖姑,因詰其言不驗,聖姑曰:“我鬼也,安能生死人,彼自是命當絕,吾將前知之以相恐耳。彭公貴人,前程遠大,何敢犯耶?”後以御史提學南畿,為師儒表率,仕終案察副使。


宋范文正公仲淹,一日攜子純仁訪民家。民舍有鼓為妖,坐未幾,鼓自滾至庭,盤旋不已,見者皆股慄。仲淹徐日純曰:“此鼓久不擊,見佳客至,故自來庭以尋槌耳。”令純仁削槌以擊之,鼓立碎。


宋蘇文忠知公揚州,一夕夢在山林間,見一虎來噬,公方驚怖,一紫袍黃冠者,以袖障之,叱虎使去,及旦有道士投竭同:“昨夜不驚畏否?公叱曰:“豎子乃敢爾,正欲杖汝脊,吾豈不知汝夜來術邪?”道士慌駭而走。


韓子曰:“博愛之謂仁。”然四海大矣,萬民眾矣,博施濟眾,堯舜其猶病諸。闊之程子,一命之士,敬存心於愛物,於人必有所濟,可謂仁之方也已


晉陶淵明為彭澤令,不以家累自隨,送一書給其子,書曰:“汝旦夕之費,自給為難,今遣此力助汝薪水之勞。此亦人子也,可善遇之。”
唐玄宗西幸,車駕自廷英門出,楊國忠請由左藏庫而出,聽之,望見千餘人持火炬以候,上駐蹕曰:“何用此為?”國忠對曰:“請焚庫積,無為盜守。”上斂容曰:“盜至若不得此,當斂於民,不如與之,無重困吾赤子也。”命撒火炬而後行。聞者皆感激流涕,迭相謂曰:“吾君愛民如此,福末艾也,雖太王去邠,何以過此乎?”


宋李燔為考亭高弟,常言人不必待仕宦有職事,才為功業,但隨力到處,有以及物,即功業也。


宋曹武惠王彬,下江南,金陵受圍凡三時,吳人樵採路絕,彬每緩師,冀李煜來歸,使人諭之曰:“事勢如此,所惜者一城生聚,若使歸命,策之上也。”城垂克,彬複稱疾不視事,諸將來問,彬曰:“餘疾非藥石所能愈,惟須渚公誠心自誓,以克城日不妄殺一人,則自愈矣。”諸將許諾,共焚香而誓。明日城陷,李煜即歸,凱旋入見,刺稱奉敕江南幹事回,其廉恭不伐又如此。


唐肅宗宴於宮中,時有蕃將阿思布伏法,其妻配掖庭,因肅樂工,月日為假,官之長上,及待宴者笑樂,政和公主獨挽首不視,上問其故。公主曰:“禁中樂工不少,何必須此人?使阿思布真逆人,其妻亦同刑人,不合迫至尊之座,果冤耶,豈忍使其妻與眾優雜處為笑謔之具,妾深以為不可。”上亦憫惻,為之罷戲。


宋熙寧中,新法方行,州縣騷然。邵康節閒居林下,門生故舊仕宦者,皆欲投劾而歸,以術間康節。康節答曰:“正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寬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而去何益?”


明夏原吉天性寬平,悃幅無矯節,人無識不識,皆謂吉君子長者。夜閱文書,撫案木息,筆欲下而止者再。夫人問之,吉曰:“我所批者,歲終大辟奏也,吾筆一下,死生決矣,是以慘沮而筆不忍下也。”


明宣德間,永豐賊既平,時有告富民與賊通者三百餘人。佈政陳智方賑饑,乃下令曰:“苟無實,宜自來。”眾悉詣官自白。智曰:“果若人言,下諸吏鞫訊,尚能保家乎?今爾曾自赴官,若能出粟濟饌,可轉禍為福。”眾稽顙流涕,乞如命,得粟萬餘石,全活甚群,遂釋不治。


明高皇微行,見一村翁問其生庚,翁言年月日時,皆與高皇同,高皇曰:“爾有子乎?”曰:“無”。“有田產乎?”曰:“無。”高皇曰:“然則何以自給?”曰:“吾養蜂耳。”曰:“爾蜂幾何?”曰:“十五桶。”高皇默唸:我有京省,渠有蜂桶敵之,此年月日時相合之符。又問:“爾於蜂歲割蜜幾次?”翁曰:“春夏花多,蜂易採,蜜不難結,每月割之;秋以後,花漸少,故菊花蜜不盡割,割十之三,留其七聽其自啖為卒歲計。我以春秋所割蜜易錢帛米粟,量人為出,以糊其口;而蜂有餘蜜,得以不餒,明歲又復釀蜜。我行年五十,而恃蜂以飽。他養蜜者不然,春夏割之,即秋亦盡割之,無餘蜜,故蜂多死,今年有蜜,明年無蜜,皆莫我若也。”高皇嘆曰:“民猶蜂也,上不務修養,竭澤取之,民安得不貧以死?民死而稅安從出?是亦不留餘蜜之類也。”蜂丈人之言,以為養民者法。


明吳興沈萬三,家富敵國,太祖欲殺之,馬後諫曰:“彼雖富,然未嘗為不法事,奈何以疑而殺之?”遂得免。後病劇不肯服藥,上強之,曰:“死生有命,雖扁鵲何益?使服藥不瘳,陛下寧不以愛妾之故殺諸醫乎?”


葉南巖刺蒲時,有群哄者訴於州。一人流血被面,經重創,胸幾裂,命且將盡,公見之惻然。時家有刀瘡藥,公即起入內,自搗藥令抬之幕廨,委一謹厚廨子及幕官曰:“善視之,勿令傷風,此人死,汝輩責也。”其家人不令前,乃略加審核,收仇家於獄,而釋其餘。一友問其故,公曰:“凡人爭鬥無好氣,此人不急救,死矣。此人死,則更換須一人償命,是寡一人之妻,孤一人之子不足,又復益一人,幹證連繫,又不止一人遭其厄。此人愈,特一斗毆罪耳,且人情慾訟勝,雖骨肉亦甘心焉,吾所以不令其家人相近也。”未幾傷者平,而訟遂息。


政有術乎?曰:有!徒善不足以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苟無術,何有政?術者何有?心術以端其本,有學術以拓其用,夫然後因時因地因人化而裁之,推而行之,庶有濟乎?不然,祖宗之法,胥吏能言,烏莊其為南面臨之昔哉?因撫曩軌,凡有關冶要者著於篇。


昔趙簡子使董安於為晉陽,問政於蹇老。蹇老告以曰忠,曰信,曰敢。董安於曰:“安忠乎?”曰:“忠於王。”曰:“安信乎?”曰:“信於令。”曰:“安敢乎?”曰:“敢於不善人。”董安於曰:“此三者足乎?”曰:“足。”


宋歐陽文忠公,為政寬簡,而事不弛廢,或問其術,曰:“以縱為寬,以略為簡,則弛廢而民受其弊。吾所謂寬者不為苛急耳,所謂簡者不為繁碎耳。”公又嘗曰:“凡治人者不問吏才能否,設施如何,但民稱便即是良吏。”


宋時輦運卒,有私質市者。上聞之,曰:“幸門如鼠穴,何可盡塞,但去其尤者可也。篙工揖師,有少販汙,第無妨公,不必究問。”呂蒙正對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曹參不擾獄,市者以其能兼受善惡也,若窮之則奸慝無所容,放告以慎勿擾耳。”


唐貞元中,成陽人上言,見白起令奏雲:“請為國家捍禦兩陲.正月吐蕃必大下。”既而吐番果入寇,敗去。德宗以為信然,欲於京城立廟,贈起為司徒。李泌曰:“臣聞國將興,聽於人,今將帥立功,而陛下褒賞白起,臣恐邊將解體矣.且立廟京城,盛為祈禱.流傳四方,將召巫風。聞杜郵有舊祠,請救府縣修葺,則不至驚人耳目。”上從之。


宋張忠定公燾為治,不以耳目專委於人,而探訪民間事,番得其實,李畋問其旨,公曰:“彼有好惡,亂我聰明,但各於其黨詢之又詢。詢君子得君子,洵小人得小人,雖有隱匿者, 亦十得八九矣。”


宋陳晉公恕,為三司使,將立茶法,召茶商數十人俾各條利害,公閱之,第為三等,語副使宋太初曰:“吾觀上等之說,取利太深,此可行於商賈,而不可行於朝廷,下等固滅裂無取;唯中等之說。公私皆濟,吾裁損之,可以經久。”於是,始為三說法,行之數年,貨財流通,公用足而民富實。世言三司使之才,以恕為稱首。


明王陽明先生為政,務以元默化民。其知廬陵時,縣庭宴然,民有訟者,亦不令人拘捕,但書一木牌付訟者,俾人隨牌至而已,其不擾類如此。


唐崔祐甫為相,薦舉惟其人,不自疑畏,推至公以行,曰除十數人,未逾年,除吏幾八百員,多稱允當。帝嘗謂曰:“人言卿擬官多親舊何耶?”對曰;“陛下令臣講擬庶官,大進擬者,必悉其才行,若素不知聞,何由得其實?”帝以為然。


宋范文正公仲淹為參政,每取班薄視監司不才者一筆勾之,以次更易,富文忠公弼曰:“六丈則是一筆,焉知一家哭矣?”公日:“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耶?”遂悉罷之.


漢卜式為郎,為武帝牧羊上林,歲餘羊肥息,上過見其羊善之,式曰:“非獨羊也,治民亦優是也,以時起屠,惡者輒斥去,勿令敗群。”上以式為奇,拜為緱氏令。
宋李相沆,真宗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問其人,曰:”如梅詢、曾致堯輩是矣。”沆嘗言:“居重位,實無補,惟中外所陳利害。一切報罷,此少以報國耳。朝廷防制,纖悉備具,或徇所陳請施行一事,即所傷多矣,陸象先所謂庸人擾之是也。僉壬苟一時之進,豈念厲民耶?”


宋明鎬為龍圖閣直學士,知幷州時,邊任多紈絝子弟,鎬乃取尤不職者杖之,疲軟者皆自解去,遂奏擇習事者守堡砦。軍行,娼婦多從之,鎬欲驅逐,惡傷士卒心,會有忿爭殺娼婦者,吏執以白鎬,曰:“彼來軍巾何邪?”縱去不治。娼婦皆散走。不驅之驅,真得箇中三昧。


後漢廉範字叔度,為蜀郡太守。成都地迫屋狹,百姓夜作以供衣食,又禁燃火,民覆蔽之,如是失火者日屬。範放令夜作,但使儲水,百姓皆悅而歌曰:“廉叔度,來何暮,不禁火,民安作,昔無襦,今五褲。”


漢陳仲弓為太邱長,有劫賊殺財主,將往捕之。未至,發所道,聞民有在草不收育子者,回車往治之。主簿曰:“賊大宜先按討。”仲弓曰:“盜殺財主,何如骨肉相殘?”


明永樂時,萬觀知嚴州,七里瀧漁舟數百艘,晝漁夜竊,行旅患之。散令十艘為一甲,各限以地使自守,繇是無復有警。


宋李公擇,知齊州,齊素多盜,痛治之不止。他日得黠盜,察其可用,刺為兵,使直事鈴下。問其敝,曰:“此繇富家為之藪,使盜自相推為甲乙,官吏巡捕及門,只擒一人以首,則免矣。”公擇乃令,兒得藏盜之家,皆髮屋破柱,盜賤始清。


明平湖陸太宰光祖,初為濬令,有富民枉坐重闢,相沿數年。官以其富,恐涉嫌疑,不敢為之白。陸致訪實,即日破械出之,然後聞於上臺,或曰:“此人素以富名,奈何驟出之?”陸曰:“但當問其事之枉不枉,不必問其家之富小富,果不枉,夷齊恐無生理;如枉,陶朱亦無死法。”


宋羅點守平江,有主訟其逐僕欠錢者,審問得實,而僕狡黠欲汙其主,自陳償與主之侍妾通。點知其誣,乃判雲:“奴既負主錢,又私其婢,事雖無證,即其自供,合從奸斷,責還所負外,徒配施行,所有女使,俟主人有詞日另究。”聞者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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