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多,睡意朦朧的我被母親喚醒,她說我哼哼唧唧地,像是在做噩夢。 我起身揉了揉眼,發現眼眶是溼潤的。我這才回想起
我的確是在做噩夢,夢見我與父親不知因為何事正在大聲爭吵。母親問我緣由,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夢到跟爸吵架了。”母親笑:“你呀,這麼大了還不清楚你爸他是什麼人嗎。何必這麼耿耿於懷,難受的只有你自己。”
我只能沉默。
我怎麼會不清楚父親是什麼人呢?
他嘴邊總是掛著“打是親,罵是愛”的話語,他是一個堅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人,是相信萬事可以用武力解決的人。
我又怎麼能不耿耿於懷呢?
都說人用一生治癒他的童年,我的童年在漫長的打罵中度過,我要用漫長的一生去治癒,才二十歲的我還有很久的自我治癒需要去完成。
我是個被時間推著往前走的人,很多東西來不及整理,總是壓在心裡,壓著,壓著。
我經常告訴自己,很多人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不要再去回憶,不要再去觸碰。
可,我的大腦這麼想,我的心偏不這麼做。
那麼,我還是來梳理一下吧,但願能從梳理結束後告一段落,為自己的心做個了結。
1 第一次捱打
記憶裡我第一次捱打是在五歲那年的夏天,當時撫養我長大的外公患了膽結石,已經到了晚期,父母回來接他去廣州治病,我也一路同行。
廣州的夏天真的很熱,我天天去租房旁的小店鋪裡買汽水喝,不願吃飯。某一天下午,我父親勸我吃飯,我不肯,他終是失去了耐心,從床下抽出了一根我母親織毛衣用的長針,一邊吼一邊打在了我背上。總共打了五下。
我確定是五下,我不知道這是後來從大人談論中得來的信息,還是我僅憑著當時的記憶記到了現在。
我不知道我是因為天氣太熱而食慾不振,還是僅僅貪喝汽水故意淘氣,又或是二者兼而有之。
我想,他們也不知道。
我記不起後來我有沒有妥協去吃飯,只隱約記得我外公責怪了我爸,之後外公他拖著疲憊的身子揹著我出去轉悠。我們似乎停在了一座橋上,外公指著遠處的車水馬龍給我說著什麼。
太遙遠的記憶了。遠到我現在回憶起來覺得很不真切。
後來,過了半個月,我的外公去世了。
外婆說我和外公回去的時候倆人都瘦了一大圈,外公之後便臥床不起,我每天都坐在外公床前,端著飯,以淚洗面,陪他沉默著。
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在後悔,後悔前段時間不該讓他揹我,明明他已經很累了。可惜之前的我根本不懂生與死之間的距離有多遠,後來一天天守著外公,熬著日子去感受的時候才明白後悔也來不及。
2 漫長的小學生涯
後來,父母從外地回來了,開始撫養我。我離開了外婆家,跟著兩個我感到陌生的人,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我的父母,我的家。
起初我跟父母不熟,而且我不喜歡他們。我忘了自己是怎麼適應的,也許是他們對我很好,也許是我確實無處可去。總之,日子還是繼續那樣往下過了,我開始了新的正常生活。
終於,我上了小學,開始了一段痛苦漫長的生涯。
我總是在捱打,因為沒考到全班前三名,因為弄壞了媽媽的首飾,因為作業上做錯了幾道題,因為躺下睡覺後不願起身幫我爸拿水,因為洗碗時摔壞了一隻碗…
我犯的錯誤太多了,我數不過來,也記不清了。
我因此挨的打也太多了,我也不想一一細數了。
我的母親有時候對我很好,有時候卻又會當父親的幫兇,而我的父親完全只知道打我。他們總是嘴裡說著為我好,要我理解他們,要我聽他們的話,囑咐我不能頂嘴,不能反駁,只是聽著、記下來然後去做就好了。
我順應了他們,也深深恨著他們。
我總是經常發呆,設想沒有他們的日子該是怎樣,也幻想過很多種該如何逃離他們的辦法。
3 初中時
上了初中後,我沒再捱過打了。
也許是父母覺得我長大了,也許是我學到的撒謊湊效了。
如上所言,我的小學被徹底地控制著。為了不捱打,為了好的成績,我壓抑著自己的貪玩,付出比同齡人更多的努力,保持著名列前茅。
而上初中後,我不再時刻受監督,我有了一些難得的自由。七百個人左右的年級,我的成績排名從一百多名一直往後跌到了三四百名。我一次次不安地謊報著成績,自欺欺人。
興趣確實是最好的老師,我在八年級時對地理和生物產生了極大興趣,成績進步得很快,老師也多次鼓勵表揚我。我回想起自己從前的風光,懷著不想愧對老師的本意和那一點點殘留的上進心,決定嘗試努力學習一段時間。很幸運,我的短暫努力有了很大回報——在一次地生模擬考試中,我的成績在全年級排到了第一名。
後來我慢慢進步著,成績逐步穩定在了年級前一百。再之後如願考上了縣一中。
我在初中從來沒有像在小學那樣拼命努力過,成績也從未名列前茅。我頹廢,撒謊,不安,而後努力,進步,坦然了一些。
若不是揹負的壓力太大,我不覺得自己是個會反覆撒謊的人。所幸我後來填補了這個坑。
(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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