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源來食貨志:劃鬼腳

春源來食貨志:劃鬼腳

劃鬼腳

贛南民間的飲食遊戲,常見有劃鬼腳和抬麻條兩種。抬馬條又叫“打鬥敘”,即出錢出物平均分攤。此種遊戲筆者曾分別撰文《打鬥敘的來歷》和《打鬥敘的情趣》,對其詞源進行考證並備言其趣。“劃鬼腳”則是賭運氣好壞的飲食遊戲,也可以視為打鬥敘的一種變化形式。比方有多少人聚會,就在一個紙上劃多少線條,每個線條下面規定多少金額,並把這一部分隱蔽起來,然後每人在線條上方選定。還有就是用稻草或細樹枝的長短劃分金額,抽中越長的稻草出錢越少,越短的出錢越多,最長的就白吃。而白吃的那一位則負責採辦。這種活動多半是饞鬼們隨興發起,有時是凍死了牛豬,即興而起。有的則是獵得虎豹、捕得蟒蛇,為了集資處理掉它,並豐富宴席而吆喝起來的(當然這樣的美事現在是幾乎不可能了)。

劃鬼腳的遊戲簡單易行,無論是鄉村、城市,工地、車間,也無論是農民、工人,貴族、賤民,只要人同此心,心同此欲,嘴同此饞,隨時隨地都可吆三喝六,一呼而起,即興操作。也不管是宴會便當、早點夜宵,還是冷飲熱茶、零食小吃,都可以鬧得垂涎滴滴,歡聲四起。哥們一聚,就是人大會議,幾聲吆喝,就是最後表決。然後押寶、湊錢、採辦、操刀、生火,狂饕盡歡,杯盤狼藉,斯文掃地。我在某縣工作時,與幾個親近而有趣味的同事,就常玩這種無聊的遊戲。下鄉駐村,為排遣寂寞,也與幾個單純、粗野的男女公僕們一道,常把目光貪婪地在農家院裡掃來掃去,找尋獵物,或者苦苦守候著豬哭牛嚎的日子。真的,那時我們的快樂似乎全建立在幾隻動物身上,一隻老線雞,一隻半大狗條或者一副牛鞭、一對燈籠似的牛眼,就是我們平身最大的幸福。贛南客家人對奶狗情有獨鍾,因此這種不登大雅、卻又趣味無窮的遊戲,總是與狗有緣,與狗有關的飲食故事也象風一樣在城鄉、在俗人的耳邊流傳。一個普通的客家男人,曾經有過幾天卑俗的日子,回首庸常卻並不乏味的人生,總打過幾回漬漬有味的鬥敘,劃過幾次回味無窮的鬼腳。而其中最堪玩味和難以忘懷的也許就是一隻狗或者狗身上的一條鞭子。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剛剛出來工作,光棍一條,工作之餘,無所事事,不免無事生非,苦中尋樂。最得意的就是與幾個交好同事劃鬼腳,胡吃海喝、吹牛侃大山瞎胡鬧一番。一次與馬、遊、王三同事劃鬼腳,劃到一隻十多斤重的狗牯。遊與馬生負責操刀主廚,當動刀切那狗鞭時,見那東西燦然聳動,生機勃現的樣子,頓時來了靈感,兩人眼波一轉,一拍即合,迅即把那東西留置起來,待到狗肉烹至八成熟時,才把那寶貝入鍋同煮。原來他們是同時把主意打在夜食X(饞鬼)王公身上,要玩一把土俗而開心的惡作劇。不料等到四人都上了席,三人才發現把這件趣事忘了。三人一會意以備置醬油辣椒為名,把他支走。然後拼命狂翻將那又長又粗、美肉坨坨、油光豔豔的東西揀到面上顯眼的地方。

王公返回,老遠見那臉盆中間一條粗大肉團油光閃爍,頓時兩眼發直,他放下醬碗,迅疾而有力地抓起筷子,直取那動人的尤物,還情慾難禁地自語說:“該條狗尾巴,你們唔貪,涯來收拾渠!”誰知,這邊馬生忍俊不禁,一嘴狗肉都要噴出來了。那邊王公見狀,馬上意識到受了汙辱,伸手就要翻桌子。幸虧我和遊君眼疾手快,搶先一招,將菜盆高舉……

乒砰一聲,臺翻凳倒,王公大罵不止,揚長而去……一場不歡而散的鬧劇成了我們幾個經久的回憶。

古老的鄉俗仍在延續,只是隨著家鄉的文明進步,人漸漸變得虛偽矯情,再也找不回當年那種率性、直白而粗野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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