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嫁 花下客

花下客

魏南音又打發走了韓慕的一個小老婆,這下韓慕的後院徹底沒了人。通常是魏南音將人給直接綁過來,笑嘻嘻的拿出一大疊鈔票,硬塞給下面或嬌媚或柔弱的女人。若僅僅是塞錢就罷了,外面僱了車,連船票也提前準備好了,天南地北的船票,通往哪兒的都得看魏南音的心情,總之人一旦被護送著上了船,就再也找不著了。不過是借住在司令府的小姑娘,可她卻生生活出了女主人的架勢。韓慕知道這消息的時候尚在軍營裡練兵,聽得副官趙景延說這麼一出,已然習慣,先借著由頭往死裡罵了頓站在他面前犯了錯的新兵蛋子,邊罵還邊掏出槍在他腳邊上打了幾發擦邊槍。心裡舒服了,才拿了根菸邊抽邊嘆口氣:“有時候我真覺得我養的是個祖宗。”韓慕一個大老爺們是不會對小姑娘動手的,只能回去例行找魏南音談話。韓慕這凶神惡煞的主,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把同魏南音年紀相似的姑娘給嚇哭,可魏南音偏偏膽兒肥。韓慕瞪她,魏南音笑嘻嘻的回瞪過去,韓慕訓她,魏南音坐在那兒邊晃腿邊撐著頭打瞌睡。如今,這小娘們正在後院,穿著一身西洋來的水藍色絲絨裙,頭髮捲了個小卷,兩側長髮被水晶髮夾給別住,杏仁似得眼睛眨啊眨,笑眯眯地吃著盤子裡的蛋糕。從畫裡走出的小姑娘,精緻的不像話,卻是個難纏的主。“我院子裡這下全空了,我乾脆不當司令,去寒翠山跟著那群禿驢遁入空門得了。”韓慕邊說邊坐在魏南音對面,軍帽一扣,槍重重一放,想借此唬住魏南音。魏南音只是笑,露出兩顆明顯的虎牙:“我如今一個人在司令府挺好,下人任由我差遣,還沒有你的小老婆們礙眼,你遁入空門的話,這宅子留給我就行。”韓慕不想跟一個小姑娘置氣,思來想去只剩一個辦法,早點把魏南音給嫁出去。於是他也沒再像往常那樣訓完話以後讓魏南音關禁閉,只皺著眉說了句:“以後這院裡沒了人,小崽子你給我安分點好好待著,再搞出么蛾子我把你老子從墳堆裡挖出來親自收拾你!”2魏南音來司令府之前日子不好過,她娘死得早,她爹又是個混賬。她爹魏思源本是富甲一方的軍火商,錢多的流油,抽大煙,睡女人,甚至還幹過強搶民女的荒唐事。許是魏思源混蛋事幹的太多,魏南音就上頭一個哥哥,還早早的跟他老子決裂,一個人去了青州縣幹事業去了。魏思源不管魏南音,自然也覺得這個女兒礙眼,他老婆死了後,還想著把魏南音送出去給某個軍政要員當小妾。然而,魏思源跟韓慕談軍火生意談的熱火朝天時,被人給暗殺。這些個軍火商藏軍火的地方都極為隱蔽,魏思源這一死,沒人知道軍火放哪,軍火生意自然泡湯。韓慕惱了,他自己則吃大虧,能做的也就是追殺那刺客出氣。因為這批軍火,韓慕只能趁仗未打匆匆忙忙找下家,而魏南音便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規規矩矩的穿著白色的裙子,站在司令府前,她身後則是一輛馬車,那馬車堆了數不清的箱子,裡面並非其他,而是黃金。那是魏思畢生的家底,如今全歸了這小姑娘。小姑娘紅著一圈眼睛,見到了初初回來的韓慕,哭著小跑上去,死抓著韓慕的衣角不放:“我爹死了,跟你談生意那會被殺死的,你應該負全部責任。”韓慕沒想到,不過死了個軍火商,卻硬是被一個小姑娘給賴上,在他面前還哭的稀里嘩啦,我見猶憐。“你老子死了關我什麼事?”韓慕不吃這一套,拽著小姑娘的後領子就要往旁邊拽。小姑娘鐵了心的賴上他,緊緊纏著他手臂,大聲哭喊:“我現在一個人孤苦伶仃,你不收留我我就要橫死街頭了,你忍心嗎?”韓慕不揍小姑娘,將她給扔出去又覺得給別人留了閒話,如今讓她這般一折騰,不知內情的人指不定會以為他是個負心漢。司令府又不是養不活一個小女娃,韓慕冷著張臉提著小姑娘進了司令府。畢竟是司令帶回來的人,府裡的下人們不敢招惹魏南音,而魏南音又不是韓慕娶回來的小老婆,韓慕的小老婆們不知道她是什麼身份,忌憚她的同時都離她遠遠的。於是啊,魏南音在司令府作威作福,逍遙快活,憑著自己手上用不完的積蓄,將她所有小老婆給遣送了個乾淨。韓慕嘆氣的同時,著手開始替魏南音挑夫君。韓慕的手下個個是粗糙的兵痞子,學得一身土匪習氣,雖然韓慕也是這般,但還是覺得把魏南音嫁給他們,是活活一顆白菜被豬給拱了。除了他那個副官趙景延是個小白臉,其他人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奈何趙景延已然娶了老婆,他把趙景延招了來:“你在城裡給我貼個告示,就說本司令府裡有個適齡的女娃,如今準備為她招親,讓家世尚可的公子哥全給我來司令府報道。”趙景延眉角抽了抽,他本想提醒韓慕,小姑娘的心意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奈何韓慕是個粗人,指不定還會覺得他在胡謅將他給罵的狗血淋頭。3韓慕打仗頗有手段,佔據南陽縣那會,雖不像王大牛那樣燒殺搶虐,但他的威懾還是在的。如今這麼個告示一貼,大多人都理解成了韓慕在招女婿,一半人家怕沾上韓慕的親事,一個不好將小姑娘得罪了,全家遭殃,於是匆忙將自家兒子的婚事給定了。還有些,不是為了韓慕的勢力急著去沾親帶故就是迫於壓力硬著頭皮上的。因此韓慕在幫魏南音選夫君時,外面多家在辦婚事,敲鑼打鼓,鞭炮聲聲,震的韓慕耳朵疼。院中則站著各色青年,韓慕先打發了一些賊眉鼠眼的,正想一個個再細細盤問,魏南音卻火急火燎的跑了來。“都給我出去,韓慕不招親了!”魏南音先瞪了院子裡的所有人,然後洩憤似的踹了韓慕一腳。眾人見這個小姑娘如此能耐,敢踹韓大司令,自然知道她說的話有幾分重量,一個個正想離開,散了這場鬧劇。韓慕卻朝天空開了一槍:“都給我站住!誰敢走我把誰的腿打瘸!”這下魏南音急的跺腳,她哭鬧著錘了幾下韓慕,韓慕面無表情的讓下人將魏南音給拖了下去。“好,你接著選,我現在就離家出走給你看!”魏南音哭的氣勢挺足。韓慕盤問了一日,沒選出個好歹來,先讓人給退下,明日繼續,下人才來告訴韓慕,魏南音已然離家出走了許久,什麼東西都沒帶,一個人給跑出去的。“別找了,她餓了困了自然會回來。”韓慕不管她,自顧自著手軍務。韓慕嘴上說著不管,手上公文沒看進幾個字,隔一段時間往門外瞧上一次,遲遲不見人影也不見下人來彙報。心下覺得走丟了正好少了個禍害,於是依舊坐那沒動,就這麼幹坐著到了半夜。韓慕終於坐不住了,他喚了個小廝問:“那小崽子回來了沒有?”“還沒……”小廝哆哆嗦嗦,話未說全腦袋上就捱了一巴掌,一個趔趄差點給趴到地上。“到現在都不回來,不知道出去找?如果出了什麼岔子,我唯你是問。”韓慕說完就大步出了門。徒留小廝一臉委屈,明明是司令不讓找,到最後卻是怪到他頭上。女人都未必有他韓大司令善變。韓慕派了人在附近搜著魏南音的蹤影。夜裡街上無人,一個小姑娘定然也跑不遠,韓慕找了許久都未見人影。面上鎮定,心裡其實早慌了,繞了幾圈,路過一間賭坊時,卻驀地聽見熟悉的嗚咽不清的哭聲。當下腦袋一清醒,將賭坊門給踹了,進去找人。已經是深夜,賭坊早就歇業,裡間有微弱燈光,韓慕闖進去正看見魏南音被綁成了個粽子,一個大漢拽著她頭髮,用匕首貼著她臉,另一個直接按著她身子不讓她亂動。韓慕怒了,掏起槍直接賞了他們各一發子彈,分別打中兩人手腕,慘叫的同時,魏南音也嚇的閉眼哭出聲來。韓慕給她鬆了榜,上去將外套脫了,給她披上,抱起來就走,臨走還不忘同手下人說:“問清楚這兩畜牲綁了魏南音有什麼目地,問完直接把人給斃了。”4魏南音摟著他脖子一路上哭的頗為悽慘,還一概將鼻涕眼淚往他衣服上蹭。韓慕忍了,悶不吭聲的將她給抱回司令府。初初將魏南音給放下,魏南音順勢推了韓慕一把,雖然韓慕紋絲不動,魏南音也不管了,哭著轉頭就要往自己屋子跑。“給我站好,不許動!”韓慕聲音終於帶了怒氣。許是平日裡韓慕還是對魏南音太溫柔,今日不過低吼了句,魏南音就乖乖站在那不動。韓慕逼近她,將她給抵在牆邊上,冷著臉道:“你以後再敢亂跑,我把你兩條腿打斷,然後把你給扔出去。”不說還好,這麼一說,魏南音哭的更兇了。韓慕被她吵的頭大,又吼了句:“我給你最後的機會,你再哭試試?”魏南音到底止住了聲音,兩隻手抓住了韓慕的袖子擦眼淚,抽噎著道:“你怎麼來那麼晚?”“不晚點怎麼讓你多吃點苦頭?”韓慕緩緩直起身子,點了根菸叼上。“你明天給我招親的話,我還接著離家出走。”魏南音不吃他這一套。“再被人給綁了可沒人救你了。”韓慕邊說,邊伸手扳過魏南音的頭,細細瞧她。此時的魏南音頭髮散亂,眼睛哭的通紅,半邊臉似乎被打了一巴掌,微微腫起,她那雙手被繩子給勒紅,還擦破了一道口子。韓慕心下有點後悔,應該留那兩人的性命,讓他們生不如死才對。這小姑娘在自家府上養的好好的,沒人敢傷她一根毫毛,偏偏出去了一趟就被折騰成這般模樣。韓慕有點心煩氣躁,只想快點將魏南音給打發了,遂指了指不遠處的櫃子:“去把櫃子打開,第三層的藥膏拿走,拿了以後你就可以滾了。”魏南音抽噎著去拿了藥膏,卻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在韓慕面前站定,韓慕正想再說幾句狠話,嘴邊的煙卻被魏南音驀地拽了下來,扔進菸灰缸。當韓慕反應過來時,魏南音已然跑了出去,只能輕笑一聲暗罵她一句兔崽子。本該第二日繼續招親的,韓慕鐵了心要將魏南音給打發走,可他卻在第二日親自打臉,將那些個所謂的青年才俊給打發了。並非因為其他,而是據自己手下的兵彙報,那兩人正是桐縣的大帥王大牛派來的人。當然還有各家勢力都對她魏南音虎視眈眈,有人對外放出了這麼個消息:魏家的軍火所藏之處只有魏南音一個人知道。如今軍閥混戰,想搞事情或者搶地盤的都對那批藏起來的軍火感興趣。想將魏南音抓走拷問的自然不少,若真將她給嫁出去,離開司令府的庇護,指不定什麼牛鬼蛇神都能欺負她。趙景延卻同他道:“這魏姑娘有他父親的所有家底,便宜了別人不如司令你自個兒收了。”韓慕愣了愣,覺得這一個小姑娘孤苦伶仃的來到司令府尋求他庇護,雖說魏南音根本不是什麼省心的,但他要是真收了她,指不定別人以為他欺負小姑娘。於是趙景延被一槍托給砸了出去。5魏南音近來安分了不少,韓慕也挺忙,沒什麼功夫再管魏南音。那會江城的李德正跟宋徵斗的難捨難分,韓慕不需要什麼臉面,想著趁此機會坑一把李德。彼時,想討好韓慕的不少,韓慕那些個小老婆們並不是韓慕給搶來的,而是韓慕的手下或者那些個商界政界要員給送來的,韓慕懶得挑剔,也覺得自己作為司令,身邊一個女人都沒有,不大說的過去。於是韓慕不論高矮胖瘦,全收進自己的院子。他對後院裡的女人們提不起興趣,只是這般放著,奈何魏南音來了以後替他全給打發走。近日,又有人給他送來了兩個美人,送到後院時,魏南音正在逗著拖下人才買回的一隻白毛貓。往日魏南音還不在,有美人來,都是韓慕隨便指著一個住處,讓下人給帶去安頓。如今韓慕正忙,沒功夫管這兩個美人,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魏南音手裡。魏南音因為上次韓慕替她選夫婿的事情,生悶氣生了許久,如今見著兩美人,當即就炸了毛。她面上不顯,笑著給兩人安排了住處,然後就在大搖大擺的去了兵營。因為上次被人給拐了的事,韓慕不放心,如今魏南音出門後面起碼有七八個士兵跟著。魏南音過去那會,韓慕正在跟手下人拿著地圖討論作戰計劃。“韓慕!你小老婆都被我給清乾淨了,怎麼又來兩個礙我眼?”魏南音走到他桌前,用手將地圖給遮住了,睜著眼直直看著韓慕。魏南音手邊的貓也跳了下來,慢悠悠的上了桌,坐上了地圖一角。韓慕頭有點大:“這是什麼地方?哪是你個小娘們說來就來的?給我滾回去!”他想將魏南音的手給推開,卻見魏南音眼睛又紅了。韓慕想不通,這小姑娘才來那會,他威脅恐嚇樣樣都來了一遍,可她就是不哭,如今又變的愛哭的狠。總之肯定不是被他給嚇的。“得了得了,你回去把那兩個給打發了,不管有多少人給送來,你都會把他們弄走,還找我做什麼?”韓慕摸了摸鼻子,只得服軟。魏南音這下才將手給拿來,把貓抱起就準備走人,臨走還不忘狠狠蹬了韓慕一眼:“我在的話,你這輩子都別想娶小老婆,你也別想著把我給打發走,不可能的。”手下不長眼的一個士兵卻是同韓慕開了句玩笑:“這魏姑娘如今越看越像大帥養的個小媳婦了。”“閉嘴!”韓慕瞪了眼那人,硬是把人給嚇的低了頭再說不出一句話來。軍火的事情,韓慕也曾問過魏南音,魏南音對其一無所知,一個不被父親疼愛的小姑娘自然不可能知道軍火的去向,只有那些個蠢貨才會抓她,想拿小姑娘開刀問出什麼來。魏南音被他一問又問出了脾氣,甚至還覺得,他對她這般好是為了那批軍火,又自顧自的生悶氣去了。如今很快就要同人開打,韓慕準備再一舉拿下兩三個縣城,因為魏思源那檔子事,軍火不足,只臨時找了其他軍火商補了空缺。韓慕其他方面可能有所欠缺,但獨獨打仗頭腦厲害,他放出內鬥的假消息,甚至最後連假死這招都給用上了,實的虛的讓人分不清真假。雖然的確把李德給坑了一把,又佔了兩縣城,但是他這邊損失也不算少。如今李德的兵落敗,大部分是潰逃了,還有少部分的人隱藏在縣城裡。韓慕在查找殘兵時,如何都想不到,在一拐角處正看到一襲藍色裙邊。當即大步走了上去,李德的殘兵如今已然落敗,顯然李德這個變態統領的也是一群變態,知道自己死期不遠,見人就殺。韓慕正看見有士兵拿著把軍刀將魏南音給逼到角落,在軍刀快落下時韓慕眼疾手快的給人一槍爆頭。而小姑娘還蹲在那,淚痕遍佈,閉著眼睛瑟瑟發抖。韓慕一把上去把人給撈了起來,用滿是薄繭的手想給她把面上濺到的血給擦了,奈何沒擦的掉,倒讓小姑娘變成了一個大花臉,跟一個花貓似的。魏南音慌忙睜眼,就看見了故意冷著臉的韓慕,於是一把摟住韓慕的脖子,嗚咽出聲:“我以為你死了,剛才有人要拿刀砍我,我本來想跑的,後來覺得不如跟你一起死了算了。”“說什麼胡話?”韓慕伸手,逮著她腦瓜就是一巴掌,當然力氣極小,魏南音被打,沒有再鬧騰,只把韓慕摟的更緊。那會斜陽漸落,他懷裡抱著小姑娘一步步走回去,餘暉將他們影子拉的極長。韓慕忽然覺得,這小姑娘就是鬧騰點,若真的將小姑娘給收了,也挺不錯,正好省的去禍害別人。6直到回了南陽縣,韓慕才有時間去追究魏南音的事情。魏南音得知了他假傳出的死訊,偷溜出去,僱了馬車,千里迢迢的去找他。於是府裡下人遭了殃,被斥責看管不力,特別是幾個守著魏南音院子的,全都軍法處置,拖下去打了板子。最後才輪到魏南音。韓慕也知道找她算賬沒什麼用,很乾脆的給她關了禁閉。而前段時間後院才進的兩美人,魏南音暫時沒心思管,被韓慕給親自打發了。他那日回去,給魏南音帶了盒蛋糕,洋人的玩意,韓慕不明白魏南音怎麼會喜歡吃這甜的發膩的物什。進了魏南音的屋子,她穿著一身白色睡裙,赤足蹲在那,逗弄著趴在地上的貓,見韓慕進來,一個正眼都沒捨得給。定然是因為關了她幾天禁閉在鬧脾氣。於是啊,韓慕在椅子上坐下,將蛋糕盒子打開,聲音也懶懶散散的:“沒人想吃這蛋糕,我是不是得拿去餵你的貓?”魏南音終於轉過頭來,眼裡欣喜遮掩不住,面上卻仍是沒什麼表情,她一把將蛋糕盒子給奪了去:“這是我的!”韓慕笑出聲來,他忽然一把將小姑娘撈進懷裡:“那你還不給點好臉色?”魏南音像個貓似的,每每韓慕心冷似鐵時,她總要上前撓他一爪子,再順勢撒個嬌耍個賴,讓他這顆心全都化了開來。雖然韓慕不想承認,但他似乎確確實實瞧上了魏南音,不然,前段時日替小姑娘選夫婿時也不至於挑三揀四,看誰都不是太順眼。韓慕也是個極為乾脆的人,要不然就是死不承認,一旦心下認定了,當即就能付諸行動。在魏南音愣神間,韓慕捏著她的臉,笑道:“我瞧上你了,你把我小老婆都趕跑不就是想當我正牌夫人?這位置我留給你當。”“誰稀罕?”魏南音被拆穿了小心思,面上漲的通紅,想把韓慕給推開,卻被韓慕緊緊箍著不放。魏南音到底敗下陣來,她於是恨恨罵韓慕不要臉。“你什麼時候見我要過臉面,我待你好,是因為你只是你,天下獨一無二的魏南音,若是換作別人如此賴著我,跟我鬧脾氣,早就被我給打出司令府了,還能如你這般蹦噠?”韓慕笑,下巴蹭著魏南音面頰,胡茬刺的魏南音臉生疼。魏南音鬧脾氣也鬧夠了,人也軟了下來,不過小姑娘要臉面,嘴上依舊沒饒人:“所以,以後司令府都歸我管了,你不許納小老婆進來,也不許欺負我。”“得,什麼都聽你的。”韓慕向來說話算話,但魏南音卻又在第二日同他反了悔。彼時恰是豔陽高照,韓慕請了人來給魏南音量身定做婚服,魏南音還在賴床。韓慕把她給扒拉出來時,她如何都不滿意,睡眼迷濛間,冷水洗了臉,終於徹底清醒了。她讓韓慕給自己梳著頭髮,又趁著空閒不急不慢的同韓慕道:“你聽我講一個故事吧。”“嗯。”“很久很久以前,有個小姑娘離家出走,不過沒走遠,看著糖鋪子上的松子糖流口水,無意間撞到了一個凶神惡煞的男人。那男人啊兇巴巴的讓小姑娘別哭,還給她買了整整一包糖果。後來,小姑娘心心念唸了許久,她長大了以後,孑然一身時就決定去找那個男人,一心想著拋卻一切的嫁給他。”魏南音說的很慢,隱隱帶著欣喜與雀躍,就等著未來的夫君把她給認出來,全做一段良緣。可魏南音到底低估了韓慕沒心沒肺的程度。只聽韓慕反問:“這小姑娘該不會是個傻子吧?”“嗯?”“就因為包糖果把自己給栽進去,若不是個傻子,我瞧著也是個缺心眼……”韓慕說的理所應當,卻不知道這下惹了大麻煩。當他被魏南音給推出去時,還是懵的,不知道哪得罪了魏南音,偏偏最後魏南音毫不留情面的把門拿關上,差點撞著他鼻子。大老爺們雖說不要臉慣了,但如今當著眾人被自己的未婚妻給下臉子,也頗為燥的慌,當下將做婚服的人給趕走:“看什麼看,今天這娘們月事來了,心情不好,改天再給我過來。”7韓慕如今要做的事就是把魏南音給哄好了。他近來沒什麼事,魏南音將他拒之門外了好幾天,韓慕的下屬勾結匪徒在南陽縣外作亂。韓慕打仗向來暴脾氣,二話不說帶兵準備去收拾這群王八羔子,想著把那些叛亂的混賬給抓到定然要一個個給就地正法。這件事尚未在府裡鬧開,魏南音也尚在同他發脾氣,還什麼都不知道,韓慕生怕這不省心的又跑來找他,於是離開前吩咐手下不能將消息給透露一個字。因為是極為突然的暴亂,韓慕直接以暴制暴,帶著一大堆兵圍剿。既然選擇了叛亂,也大多是些亡命之徒,韓慕剿殺的並不容易,自己還被子彈給射中腹部。韓慕少年時就當了兵,一步步往上爬,最後將上一任司令給滅了,自己當了司令,手腕與魄力還是極強的,而過去的無數險情大多都是九死一生。受了這點傷倒也頗為不在意,因為在外面,來不及找大夫,就簡單的止了血,準備回去再處理傷口。因為韓慕受了傷,司機將車開的極穩,生怕把韓慕給顛的不舒服,彼時韓慕在回程的車上抽著煙,傷口的疼痛讓他腦子也清醒了不少,車駛過一間糖鋪子,韓慕也似乎想起了什麼,驀地叫司機停了車。那樣的記憶太久遠,他忘了也屬正常,還是在他二十歲那會。彼時還未當上司令,年輕氣盛,走路也風風火火的,才從戰場回到南陽縣,自然得忙著去給當時的司令彙報作戰進度。正眼瞧前方,誰會注意到有個女娃娃擋道,韓慕撞了上去,又眼疾手快的把女娃娃給撈住。女娃娃八九歲般的模樣,長的極為水靈,特別是那雙眼睛是真水,水的直接流出了眼淚來。接著便是一聲嚎啕,那叫一個驚天地泣鬼神,把韓慕給嚇的差點一個踉蹌。韓慕長得其實不賴,標準的劍眉星目,輪廓如刀,但那冷冽兇狠的氣質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看著就一臉兇樣,能把女娃娃嚇哭也不足為奇。韓慕那時年輕,天不怕地不怕,若有人招惹他,崩了那人都有可能。但是面前的只是個女娃娃,韓慕沒折了,既不能打也不能罵,還要把她給哄好了,不讓別人覺得是他在欺負這個女娃。那會正對糖鋪,韓慕忙著抽身,於是買了包松子糖扔進女娃娃懷裡,極不習慣摸了摸女娃娃的頭髮:“別哭了。”女娃娃不哭以後他撒腿就跑。十多年前的事了,記不得也不能全怪他。韓慕思及此輕笑出聲,不小心扯了傷口,只能皺眉。他早就忘了的事真難為這小姑娘給記那麼久,他說的也不錯,魏南音還的的確確是個缺心眼。“下去幫我買包松子糖。”於是韓慕同司機開了口。8那日回去時,大夫已然被請來司令府。但韓慕卻一心想著魏南音,下了車披了件外套就去了魏南音的房間。魏南音什麼都不知道,還在跟他鬧脾氣,不肯開門。“我回來時給你買了松子糖。”韓慕叼著煙,一根又一根菸下去,疼痛早就已經麻木。房間裡終於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魏南音試探的開了門,便見著這般畫面。男人面容冷硬,軍裝外套下滿身的血,就像從地獄初初爬來人間的惡鬼,但是,惡鬼的手偏偏抓著一包糖果,顯得滑稽的狠。“你受傷了?”魏南音糖果也不要,上前就扶住他。韓慕揚眉,摸了摸魏南音的頭:“有人叛亂,我去收拾這幫王八羔子,這是他們的血,別怕。”魏南音又哭:“你撒謊,還在流血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傷口又裂了開來,韓慕也懶得瞞了,心生一計,遂將手頭的煙給扔了,整個人靠在魏南音身上:“得,我有點疼,你讓我靠會。”順勢就直接靠在魏南音身上,裝死。魏南音嚇的不清,站直了身子讓他靠著,又不敢亂動,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邊大聲叫喊:“快來人,韓慕受傷了!”韓慕只覺好笑,直到大夫趕了來,他被扶上床處理傷口,魏南音的哭聲就沒停過,韓慕本想睜眼安慰安慰她,但又想著小姑娘平時太橫,這次讓她哭個夠,乾脆就接著睡。趙景延不怕死,直接同魏南音道:“魏姑娘,不用擔心,司令是個皮厚的,之前身上中兩三槍眉頭都沒皺一下,如今不過是點小傷,還未在要害,我瞧著他多半是裝的。”韓慕心下已然把趙景延千刀萬剮,但身體很誠實,躺在那動也不動。然而,魏南音這次卻是聽不得別人勸,只知道緊緊抓著韓慕的手在那哭的梨花帶雨,直到傷口處理乾淨,所有人都退了下去。魏南音才輕手輕腳的爬上了床,靠在韓慕身側,卻不知韓慕此時心裡早就樂開了花。“魏思源不管我,我那個異母哥哥自我有記憶以來從未回家住過,我十年前母親去世,小孩心性的想離家出走,你是自我母親以後,第一個安慰我還給我買松子糖的人。”“所以我記住了你,哪怕過了那麼多年,我還是沒有忘記,我後來大些,有次見到你來跟魏思源談生意,第一眼就把你給認出來,但魏思源因為我小時候離家出走過,每天把我鎖在屋子裡,還想著讓我嫁給一個老頭做他小老婆。”“我那時候想,你能夠出現把我給帶走就好了。”魏南音說著說著又開始哭了。韓慕聽得這番話,到底沒忍住,終於把小姑娘給攬進懷裡,親吻她的額頭:“以後不會這樣了,誰欺負你,就算是你親爹,我也弄死他。”“後來,我孑然一身,除了魏思源留下的錢什麼都沒有,我需要一個庇護,因為我知道就算我有再多的錢,那些餓狼猛虎都會把我啃的骨頭都不剩,我怕。所以,我不顧一切的來找你,一心想著嫁給你,用魏思源的錢,千金作嫁,風風光光的當你正牌夫人。”魏南音往他懷裡拱了拱,聲音也悶悶的。“我被你收留,現在想來,你從來沒有對我做過不好的事,也從來沒有趕我走,甚至比世上任何人都疼我寵我,待我如珠似寶,最後還真的願意娶我當你的夫人,我發現我已經沒辦法再離開你了,今天……我是真的害怕。”彼時夜深人靜,韓慕終究長嘆一聲,輕輕拍著小姑娘的背,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安定:“這輩子還長著呢,我啊答應你,定然活的比誰都要久,因為這世上就我一個人願意寵你,我哪捨得去死?”韓慕本想坦白,今天本是為了嚇唬她,讓她以後安安分分別再鬧脾氣才裝昏的,但一想到小姑娘記仇的程度到底沒敢說出口。魏南音在他面前永遠天真嬌矜,肆意妄為,不過是因為這輩子,她就遇著一個人能如此縱容她,所以她比誰都要擔心韓慕的生死。韓慕不是什麼好人,可偏偏對這小姑娘放縱的緊,於是那樣的放縱到後來也成了無休止並且不自知的溺愛。這輩子韓慕從不肯服輸,但終究還是栽在這小姑娘手裡。他也只能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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