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沒什麼用,但它提醒你,除了賺錢,生命裡還有其他重要的事

文學有用麼?


這是我最近看《十三邀》,許知遠和上海作家金宇澄,談話間引出的問題。


文學沒什麼用,但它提醒你,除了賺錢,生命裡還有其他重要的事


2011年的某一天,《上海文學》編輯金宇澄,在路過延安路高架和陝西南路交叉口的人行天橋時,看到一個在擺地攤的女人,歲數已經很大了,在賣些兒童的用品。金宇澄認出,這個女人“是我青少年時代靜安寺地區最有名的一個美女”。


一個擁有著出眾美貌,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女人,在這些年裡,究竟遭遇了什麼,讓命運顛沛至此?如同《西西里美麗傳說》裡的瑪蓮娜,愛、嫉妒、仇恨……人人渴望她的美貌,卻又想將這美貌在地上踐踏。少年塵封的記憶於是被打開。


這個場景,成為金宇澄封筆20年後,最終成寫成《繁花》的重要原因。


文學沒什麼用,但它提醒你,除了賺錢,生命裡還有其他重要的事


從2011年開始,金宇澄以“獨上閣樓”的筆名,在上海本地的“弄堂網”上,用方言,書寫關於上海的記憶。並最終發表,輯結成了《繁花》,好評如潮,獎項無數。面對名利,金宇澄顯得冷靜。對於獲獎,“高興只是那麼一會的事”。關於文學,他說:“文學沒什麼大不了的”。


是的,文學沒什麼大不了的,文學只是記憶的輓歌。昨日的世界,是保存在記憶和想象中的世界。上海,是在這片農耕文明的土地上,一場關於“摩登”的想象。外灘、跑馬地、百貨公司、大世界、電影明星、蛋糕和咖啡、貼身的旗袍……如同北京的“爺”離天子最近,“阿拉上海寧”身上,也透著“見過世面”的優越感。


在韓邦慶,張愛玲,王安憶的上海之後,金宇澄用市民嘴中細碎的方言,搭建起了十里洋場之外,一個弄堂裡的上海。


文學沒什麼用,但它提醒你,除了賺錢,生命裡還有其他重要的事


金宇澄是個講故事的人。就像千百年前,坐在夜晚篝火邊講故事的人一樣。每一個微小的,瑣碎的,個體的故事,最終匯聚成時代的故事,這就是文學。文學是帶著視角的記錄,讓我們知道自己從哪來,往哪去。才不會站在當下,一片空白,茫然四顧。


《十三邀》讓我重新記起了這本書。“買書如山倒,讀書如抽絲”,《繁花》在家一擱就是幾年,當時卻只翻了開頭。為什麼?因為讀它有門檻,一是語言,二是厚度,但最重要的阻力,也許是成年人的“功利心”。


(1)語言。當時讀,覺得“讀不慣”:白話雜糅方言,句子很短,卻有時“看不懂”,文字間有種南方人“語焉不詳”的特點。於是邊看邊揣測,是這意思麼?作為一名編輯,金宇澄對語言有自己的要求,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開始,他說自己讀了太多“譯本腔”,膩了,而這種民國的,方言的,“已經死了”的文體,用起來到覺得別緻。


(2)厚度。35萬字,皇皇400多頁。《繁花》爭取讀者的對手,是限長140字的微博,不超過千字的公眾號文章,以及最多等三秒的短視頻。人們的耐心,被“傻瓜式”技術哺育的越發有限,長時間的閱讀,太容易被其他事打斷。


(3)成年人的“功利心”。這樣一本書,每天得拿出專門的,至少半小時以上的時間,靜下心來讀。還要對抗自己“趕緊讀完”的焦慮,以及“花這麼多時間有什麼收益”的疑問。在這個追求效率,有用和結果的時代,人人都突然覺得自己的時間特別值錢。一切緩慢的過程都需要被省略,上班、吃飯、睡覺、如廁……這些時間沒法省,那就省下讀書的時間吧。於是有了邏輯思維,有了樊登讀書。書不用看了,你聽吧;不用自己琢磨了,我給你總結吧。於是,閱讀的過程被省略了,心急的人們直接去拿標準答案。


但這真的是答案麼?應試教育留給我們的慣性是,總希望別人會給你一個“標準答案”。但生活不是考卷,它來不會給你唯一的答案。自主的探索,才是到達終點必經的路程,沒人能替代你完成。我們省略的,才是真正對我們最重要的。


感受過程,才能感受閱讀帶來的溫度。


跨過三個門檻,才能一頁一頁,進入《繁花》,進入這個“逝去的時代”。它是發生在上海的“追憶似水年華”。你若生在那裡,生在那個時代,便可隨著作者,尋找曾經的記憶;你若不在那裡,那個時代,也能在好奇的探究中,獲得某種人性的共振。作者就是這世界的導遊,在《繁花》裡,你穿過上海窄小的弄堂,聽見黃浦江上的船鳴 ;在《俠隱》中,你來到舊時的北平,站立於堅硬的城牆之上;而讀《我腦海裡的怪東西》,你面對的是伊斯坦布爾的街頭巷尾和人間日常……你遊蕩在作者記憶構成的世界裡,儘管來自不同的時代和地域,但懷念和鄉愁,卻是相通的。


文學沒什麼用,但它提醒你,除了賺錢,生命裡還有其他重要的事


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安靜下來,感受閱讀的溫度,隨著作者走進去。

“看完了最後一頁,像是過完了一生。”


人生就這樣被濃縮在一本本書裡。金宇澄說,人生的選擇,有時候就是那“一秒鐘”決定的。就是那一念之間,身似浮萍,命運便已千差萬別。在《十三邀》裡,他說自己不喜歡“渣男”這樣的詞,這種“定義的單調”,讓人覺得可怕。人性太複雜了,世事也太複雜了,一個詞從來都無法定義所有,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繁花》裡也有許多故事可能顛覆三觀,但金宇澄的目的不是評判,而是記錄。他只是讓你知道,無論你喜歡與否,事情總在發生著。


而我也由此想起原三聯主編苗煒推薦的一本書,《背對世界》,講的也是“大時代中小人物的故事”。書中記敘了一對男女的兩段性愛經歷,一次是在1962年,19歲的年輕女孩,想要成為一個真正的女人,於是約會了這個男人,他是一名基地的中衛,大女孩16歲。兩人到一個小城住了十來天,結果期間,發生了古巴導彈危機。基地聯繫不上男人,他因此受了處分,離任去了一個叫烏爾姆的地方,以開洗衣店維生,其後,兩人分別組建了家庭。


再一次相見,已是20多年後,女人坐火車外出,聽到報站,下一站烏爾姆。女人決定去見男人。男人已經62歲了,離了三次婚。兩人舊夢重燃,又在酒店裡呆了五天。而這次,柏林牆倒塌了。對他們倆來說,什麼更重要?是他們之間的情感,還是這些重大的歷史事件呢?

文學沒什麼用,但它提醒你,除了賺錢,生命裡還有其他重要的事

苗煒提出了問題:“作家應該背對世界麼?是不是隻關心個人的小事就夠了?人們應該關心世界麼?該花多長時間看新聞?到底是什麼東西在塑造著我們的精神世界?”


苗煒說,其實很多作家都表達過類似的意見,就是勸你少看電視手機,多看書。因為媒體關心的是最大公約數,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喜歡看什麼,他們就發什麼,但作家的任務是提醒讀者,不管世界上發生了什麼,還有別的事情在同時發生,他需要寫自己生命中感受最深的事情,同時希望讀者注意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所以,當你正在為大多數人定義的“成功”而焦慮,當你看到這個時代的閃光燈頻頻照亮的是互聯網巨頭、地產大鱷、流量明星、帶貨網紅,當你看到媒體在瘋狂追逐流量,卻少有人輸出思想的時候,你就應該想一想了,你是否還記得,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究竟是什麼呢?我們是不是已經不再有耐心,去傾聽別人的故事,也不再有“讓世界因為自己,而變得更好”的想法了?


是的,文學沒什麼用。但它提醒你,除了賺錢,生命裡還有其他也很重要的事情。


文學沒什麼用,但它提醒你,除了賺錢,生命裡還有其他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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