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甘北（ID：ganbei1990
1
馬上就是春節，而我將帶著兒子在出租屋裡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回望這一年，發生在我身上荒唐、可怕的過往，像噩夢一般，我一直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實的。唯有2歲多兒子的哭嚎提醒我，這些都是真的。
2
晴天一聲雷，發現丈夫的欠條
2019年6月，一個炎熱的夏夜，我的電動車爆胎送去維修，於是開丈夫的車外出。
辦完事開車回家，我隨手打開了副駕駛座前面的抽屜，抽屜裡放著一疊憑據，好奇心讓我不禁多看了一眼，這一眼直接把我嚇傻了：
各大銀行的信用卡、小額貸款、個人欠條……大腦空白了幾分鐘後，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張張翻看這些憑據。
沒錯，借款人名字是我的丈夫。並且還有3份民間借貸，內附著丈夫的身份證複印件。我拿出手機，雙手發抖，一張一張拍下照片。
從電梯到回家進門，我一步一步數著，腳底發軟地走到家。
躲進衛生間，反鎖上門，我把照片認真看了又看，借錢時間是從2018年過年到今年6月，我把所有金額核對了一遍，加在一起有近20萬。
我的眼睛有些發昏，頭皮開始發麻。
我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把冷水臉，告訴自己要冷靜，認真想想，這麼多錢，丈夫都拿去幹什麼了，是他家裡出問題了嗎？
我們住在市區，婆家在離市區不遠的鎮上。婆婆在鎮上的榨菜廠打工，家裡還種點小菜。鎮上的人都知道婆婆，出了名的能幹、精明甚至強勢。
公公會木工活和泥瓦工活，有活就去幹，平時和所有鎮上的叔伯一樣，抽抽菸喝喝茶，沉默寡言。
家裡還有身體硬朗的爺爺奶奶，在水塘養了一群大鵝，攢鵝蛋賣了換兩個零錢，每週都留了鵝蛋給我們吃。
每個週末我們都回婆婆家，婆家一切如常，沒有人頻繁聯繫過老公。
排除婆家出事，就只剩老公自己了。他到底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需要這麼多錢？
想來想去我也沒有一絲頭緒。兒子的哭鬧聲從客廳傳來，我聽見我媽在哄他：“媽媽快出來吧，寶寶鬧瞌睡了。”我強打起精神，佯裝無事地出去哄娃。
夜裡，老人小孩都睡熟了，我睜著雙眼看著黝黑的天花板，過往的一切在腦子裡回放，拼命尋找丈夫反常的蛛絲馬跡。
這半年，他並沒有額外加班，從神情看，和我相處的模樣也沒什麼變化。
沒有變得愛打扮，愛外出，每一晚都是在家睡覺的。
應該，也許是沒有外遇。
想到這裡，我不禁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丈夫，然後，一夜失眠到了天明。
3
他說是替父還債，我信了
第二天早晨起床，除了我，全家所有人都一切如常。
看著老公坐在餐桌前大口吃著油條，我心亂如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一整天，上班時我都在走神。我要不要開口問他呢？要，肯定要問。但，他會怎樣回答我呢？熬到下班，我打通丈夫的手機，說我有事找他，讓他在地下車庫裡等著我，就在車上等著我。
他開了副駕駛的門，門關上時“啪嗒”響地那一聲，讓我的心跳彷彿都停止了。我坐進副駕駛，打開抽屜，那一疊憑據還在原地放著，我用發抖的聲音問他，“這是什麼啊？”
我伸手握住那疊憑據，感覺燙手，又憑直覺緊緊握牢。我很怕他會撲上來跟我搶，但是他沒有，只是面無表情地沉默，我盯著他看著。
過了很久，他開口說：“是我爸在外面賭博欠錢了。他找我幫他還債，我借的。”
“你爸怎麼能賭博呢？他多大年齡了，做事這麼不靠譜……”
我的一連串責備，讓他又陷入沉默。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罵夠沒，罵夠了我回家了。”他轉身下車，上樓回家。我跟在後面，不知所措。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想找時間單獨和他聊聊。
但是他好像沒事人一樣，下班回家逗一逗孩子，陪我媽一起坐在客廳裡看看電視，嘮家常。因為害怕嚇著我媽，我還沒告訴她這件事。
晚上回到房間，我話音剛起，他就一句“累了，睡吧”應付我。
拖到週末，我打定主意要問問婆婆知不知道這件事。
車停下來，婆婆照例主動過來抱起兒子，沒有看見公公，我問道，“媽，爸爸呢？”
“隔壁村有人修房子，你爸跟著包工隊幹活去了，要小半個月才能回來一趟。”婆婆抱著孩子進裡屋找爺爺奶奶去了，老公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壓低聲音和我耳語：“我爸出去躲一躲，你別多問了。怕爺爺奶奶知道，他們年齡大了經不起刺激。”
我走進裡屋，看到爺爺奶奶拿著一個玩具汽車在逗寶寶，婆婆在旁邊跟著笑。看著老人們疼愛孩子的畫面，我心軟了。
回自己家路上，我放緩了語氣，和丈夫商量，“這麼多欠款，該怎麼還呢？”
丈夫說，有些是每個月按月還錢的，有些是他找人借的錢，可以慢慢週轉還錢。前提是，我的工資也要算進能還債的資金裡。
不知道是絕望還是心酸，眼淚一顆一顆地從我的眼眶裡掉了下來。丈夫小聲說：“你就當我買了一輛豪車，行不？他畢竟是我爸，我不能不管他。”
“再說了，家裡的房子車子還有開銷，不大部分都是我掙來的嗎……”丈夫又補充了一句。
我承認這句話拿中了我的死穴。家裡的開銷的確都是他掙的，我那點工資不過夠自己餬口罷了。再加上，丈夫一直在低聲下氣地哀求我，因為夫妻感情一直很好，我有點於心不忍，打消了大鬧一場的決心。
回家後，我算了算家裡的錢，雖說這幾年掙了一點錢，但家裡開銷大，存下的真不多：“我們最多幫他還5萬，其餘的你得找你爸媽去……”
整個過程，我像是在把自己的一顆沉甸甸的心遞了過去。
4
真相揭曉，真正的賭棍是丈夫
時間過去半個月。
一天下午，婆婆打電話告訴我們，奶奶摔斷了腿，要做手術接骨。
掛掉電話，丈夫叫我在家帶孩子，他立刻去醫院，讓我再從儲蓄中給他一萬塊錢，他實在不好空手去。我二話沒說，支付寶給他轉了一萬。
到了晚上，我和孩子吃過晚飯，放心不下奶奶，於是帶著孩子來醫院看望她。
走到走廊裡，看見半個多月沒見的公公。想到公公做的事，我黑著臉，連招呼也懶得打。公公看見小孫子，早早張開雙手過來要抱孩子。
“爸爸，你活幹完了？”我有些挑釁地和他說了一句。公公連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我，說：“幹完了，這是兩千塊錢，給我寶貝孫子買衣服。”
我不耐煩地用手擋回他的信封，連生氣帶委屈地說：“不要您的錢，您別再賭博就行，您兒子不是什麼大老闆，沒那麼多錢給您還賭債。”
“你說什麼？什麼賭博？什麼還賭債？”公公提高聲線驚訝地問。
婆婆聽到我們的爭執聲也從病房裡走了出來。見他不承認，我更加生氣，“您就不要裝無辜了，您在外面賭博欠了人家那麼多錢，自己還不上，找兒子還。這件事，怕是媽媽也不知道吧？”
婆婆搖頭說：“不可能，不可能。你爸爸口袋裡就沒裝過錢。他每次出門打工，錢都給我了。”
“就是因為錢都給你了，所以爸爸賭博輸錢沒錢還，才找兒子要的呀。奶奶住院，也是我們拿了一萬過來。”公婆互相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道，“你們拿錢來？沒有啊！”
我不禁疑惑，“是小濤送來的呀。他白天跟我要了一萬塊錢，說給奶奶交住院費。”公婆又對視看了一眼，告訴我小濤沒有來過醫院。
真相被撕開，我的丈夫——同床共枕了三年的枕邊人，在撒謊。
公公留在醫院給奶奶陪床，婆婆跟我一起回家等丈夫，決定問個清楚明白。
等到深夜2點鐘，丈夫也沒有回來。婆婆氣得血壓都升高了，我不敢再刺激她，便勸她放寬心，在我家和小孫子一起睡。
媽媽問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想到事情還沒查實，我支支吾吾地不肯細說。
第二天晚上，丈夫終於回到了家中。面對我和婆婆的逼問，他終於坦白錢是他賭博輸掉的。
在狐朋狗友地介紹下，他用手機下載了一款賭博遊戲軟件。每賭一局，贏了獲利極高，只是輸多贏少，每局的費用也不菲，高達4800元。
我看著站在我面前的這個男人，彷彿從來不認識他。
“老婆，我錯了，我就是貪玩。之前幾局，我贏錢了，贏了一萬多……我被這麼多錢衝昏頭腦了，還以為自己能一直好運氣下去……後面我輸錢了，我不甘心，我想翻本……”丈夫跪下來哭道。
我媽流著眼淚說：“小濤，想著你上班累，我沒讓你做過家務，孩子，我是掏心掏肝地給你們幫忙帶。你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你太不尊重我女兒了！”
公公婆婆很是生氣，還要安慰我媽。
最後，公婆拿了十萬出來給丈夫還債，剩下的錢讓他自己用工資還。二老好說歹說地勸我，就差沒給我下跪了。憑良心說，結婚幾年，公婆和丈夫對我都還不錯，看著鞠躬作揖的老人，又看著自己掉下來的骨肉，我的心軟了……
卻不想，更大的噩夢還在後頭。
5
噩夢連連，欠下六十萬
本來以為輸掉了20萬，丈夫能記住教訓，沒想到噩夢還在後面。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一天上班，我接到了追債電話。對方凶神惡煞地說，還會再打給我。對方打到第八次，我躲在廁所裡接通，把婆婆電話號碼給了對方，讓他們找婆婆。
不是還清了嗎？婆婆也很疑惑。
後來，我們才得知，20多萬之外還有40萬！
前面的錢沒有還清，丈夫後面又在陸續借。
公公氣得在家用拖把杆子直敲地，嘴巴里叨叨：“我打死這個混蛋！我打死他！”
等丈夫回到家中，公公衝著他吼了一聲：跪下。
丈夫跪在了我們面前。公公一邊用拖把敲打丈夫，一邊嚎啕大哭：“作孽啊，我都快入土了，哪經得起你這麼作踐……”
一味發洩解決不了問題。公婆開始商量解決對策。
因為房子是丈夫婚前買的，他們便毅然決定，把房子賣掉還債。
公婆嘴上苛責丈夫，心裡卻總是替他著想的。他們規劃道：“房子賣掉以後，你們就住回來，孩子也可以給我們帶……”
婆婆甚至囑咐我：“無論如何，不要鬧到公司裡，否則工作丟了，就什麼都沒了。”
我聽著他們“縝密”的安排，不禁冷汗直流。他們的兒子可以不受牽連，那我和我的孩子呢？
沒了房子，孩子以後怎麼讀書？我們娘倆又住哪？房子雖說是婚前買的，可我也幫忙償還了一部分貸款啊，怎麼沒人問我的意見？再說，當初他們家出了房子，我們家也陪了嫁妝啊，這些原本屬於婚姻契約的一部分，現在我的利益，又有誰能保障？
我說出了這一連串質問，剛剛還哭著哀求我的婆婆，臉色突然一沉：“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識大體，眼下都這麼困難了，怎麼能計較那麼多？”
一言既畢，我猶墮冰窖。
虧我之前還做著美夢，以為公婆會跟我站在同一陣線。我真傻，兒媳永遠是兒媳，兒媳永遠是外人。不管他們怎麼哀求，怎麼出錢出力，歸根結底，只是為了兒子好罷了。他們關心的不是我怎麼過日子，而是他們的孩子怎麼過日子……
而公婆這樣一次又一次的兜底，真的不會縱容丈夫再犯嗎？於他而言，這筆鉅額債務帶來了什麼實質影響呢，他照樣有班上，照樣可以在爸媽家吃喝，債務有我和公婆幫他還，他呢，他付出了什麼？
如果沒有足夠慘痛的教訓，他又當真會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嗎？
6
信任不再，決定離婚
賣房一事後，丈夫和家人的交流幾乎為零。每天下班回家就躲進自己房間。
偶爾想起往事，我就會心痛難當。剛剛結婚的時候，他分明是一個善良、有責任心的好丈夫、好爸爸。究竟為什麼，他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是我對他的關心和愛不夠，才讓他變成了現在這樣嗎？
賭博像個惡魔，毀了我所有的幸福。可是要離婚嗎？孩子還那麼小，從小就要接受單親家庭的苦和別人的指指點點嗎？我沒有勇氣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
可一想到丈夫，我只覺得眼前是一片黑暗，越掙扎，掉得越深。
我在希望和失望間反覆煎熬著。直到一個週末，丈夫說要帶孩子出去玩，兩人出門三、四個小時還沒見回來，我便想趁有空去買件衣裳，剛走到巷子口，我驚呆了，他竟把孩子放在腿上，坐在牌桌前打牌……
實不相瞞，當真是五雷轟頂一般。
我全身僵硬得都不會動彈了。在這樣的家庭成長，我的孩子會有什麼好結局？他已經毀了我的一生，難道還要毀掉我的孩子？我真傻，竟然指望他能戒掉賭癮……
一個念頭終於清晰起來：我要離婚。必須離婚。
就這樣，我提出了離婚。過程非常艱難，我們非但沒有財產，還有幾萬的債務沒有還清，我所能儘量爭取的，就是撇清債務淨身出戶。
中間的齟齬就不多說了。一向好言好語的公婆對我惡言相向，說我狠心，叫孩子沒了爸爸，讓這個家支離破碎。丈夫更是倒打一耙，一遍遍質問我：“錢輸了就是輸了，我都已經改過了，你還想怎麼樣？”
看著他們惡人告狀的樣子，我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我才是最大受害者，怎麼搞得我像罪魁禍首？
總之，離婚的事就這麼僵持著，以一種不太體面的方式。丈夫遲遲不肯簽字，公婆也不明確表態，我懂得他們的意思，只要他們一天不簽字，我就沒法過新的生活……
孃家親戚聽聞我正在辦離婚，時常在背後指指點點。爸媽在一夜之間衰老了十幾歲，就連陪孩子玩耍都一臉愁苦。我怕住在孃家惹嫂嫂非議，就找了個出租屋搬了出去，媽媽白天還是來幫我帶孩子，晚上便剩下我和娃兒兩個……
很多人說我太犟了，剩下那點債務，還完不就好了麼？兩家子一起挨，總比一個人挨要好，我偶爾會懷疑自己的選擇，三十幾歲了，沒房，沒車，失婚，自己過得不好便算了，還要讓孩子跟我一起受苦。
再說了，丈夫工作還在，他的收入在當地算不錯的，從頭開始也不難。我現在帶著娃，再改嫁還未必能找到他那麼好的人……
我以為的堅定決心，又一次在現實生活前動搖了。如今離婚協議還沒有簽定，公婆不斷遞話過來講和，
我該妥協嗎？浪子真的會有回頭日嗎？想徵求大家的意見。閱讀更多 如願是個粗人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