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法律先生，譯 | PURPLE
“即使最美好的婚姻，一生中也會有200次離婚的念頭，50次掐死對方的衝動。”
在日本，平均每個月都有超過13萬絕望主婦會在“老公去死.com”（danna-shine.com）網站上寫下自己最真心的詛咒。
聯合國2018年的調查報告顯示，全球有超過三分之一的女性仍遭受著暴力的侵害，這其中最嚴重是中東地區。
2019年，攝影師Kiana Hayeri 探訪了阿富汗赫拉特女子監獄，那裡住著119名囚犯和32個孩子，其中有20名被控殺夫。
她想知道，一個人到底被傷害到什麼程度，才會選擇殺掉對方。
01
沉默地尖叫
該監獄位於阿富汗赫拉特市的東北角
女囚們大多有著相似的經歷：在初潮後，家人便會強迫她們嫁給年長的男人。
那些男人有的甚至是臭名昭著的罪犯、暴徒、癮君子，可她們的家人並不在意。
這些女性忍受著身體和言語的雙重虐待，沒有經濟來源，沒有法律保護，更無法提起離婚訴訟。
美國和平研究所2008年的一項研究表明，90%的阿富汗女性一生中遭受某種形式的家庭虐待，但施暴者卻很少承擔法律後果。
在這之前，Hayeri 的拍攝對象一直是那些忍氣吞聲與丈夫一起生活，永遠用藍色布卡罩住自己的阿富汗女性。
但在這座監獄裡，她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形象。
布卡是當地婦女的傳統服飾
02
“致命女人”
Parisa, 20歲
Parisa在給她1歲大的女兒洗澡
2018年，年僅18歲的Parisa被捕入獄。
在長達五年左右的婚姻裡，丈夫經常毆打她。有一次甚至想要賣掉她的腎，不僅找好了買家，還帶她去醫院做了血檢。
“當得知我的腎無法匹配時，他將我綁起來，用厚木板不斷打我的頭，直到我暈過去。”並且威脅她說，如果膽敢起訴離婚，他就殺了她父母。
Parisa3歲的兒子，和她一起住進了監獄
一次她的公婆藉著探監的名義帶走了兒子，並拒絕送回來
Parisa向政府請願，才最終奪回了兒子
她的丈夫曾經有兩次試圖拿槍打她。
“他就坐在我面前，”她說，“他瞄準我然後扣動了扳機，但是老天保佑，子彈打偏了，他便說這只是在教我怎麼用槍。”
一天晚上，她把自己鎖在了丈夫放來福槍的房間裡，並給槍上了膛。當丈夫在門外怒吼的時候，她開了槍，子彈穿過門板打中了他的胸膛。
警察拘捕了Parisa，
最終她被判處16年監禁，1歲的女兒及3歲的兒子和她關在了一起。“我接受這個判決”，她說，“我沒法跟他多過一天，所以這就是我的結局。”
Foroozan，40歲
Foroozan在監獄的小院子裡打排球
40歲的女囚Foroozan出生於一個貧窮的家庭，嫁給了一個比自己大25歲的男人。
“沒有他的允許，我絕對不能出門。”她說，“在我們結婚這十幾年中，我離開家的時間不超過15次。”
多年來，她一直都默默忍受丈夫的毒打，直到一個清晨，她看到丈夫試圖猥褻他們熟睡的女兒。
Foroozan立刻抓起鐵鍬反覆打他，直到他斷氣。
Foroozan（紅衣服）與其他女囚在院子裡
因為丈夫的死，Foroozan和她的三個孩子都被關押在了監獄裡。
她的兒子在少年拘留所服刑兩年半，刑滿釋放後他徒步逃離了阿富汗。如今他17歲，生活在德國。
她的兩個女兒，也在出獄後搬去了庇護所。
Fatima，39歲
Fatima自殘的傷口
39歲的女囚Fatima初潮剛來，就被迫嫁給了表兄，並給他生了五個孩子，生第一個孩子的時候，她才13歲。
丈夫生性暴力，常常毆打她，以致於她腦部受傷。有一次甚至開槍打她。“你就是化成灰也別想逃走，”Fatima求他停手的時候他會這麼說。
有好幾次，她都有意無意地想要自殺：故意吃下變質的食物，或是讓自己暴露在寒冷的天氣。
但最後，她在丈夫睡著的時候掐死了他。法庭判了她20年的監禁，目前她已經服刑8年。
03
不是女人才關心女人，是人應該關心人
大多數女囚的孩子在5歲就被送去親戚家，或轉移至孤兒院
圖為4歲的Mahtab在監獄裡長大，她從未離開過這裡
2009年，在地方組織和國際夥伴的幫助下，阿富汗政府通過了《消除針對女性暴力法》。
這是首個為阿富汗婦女建立的防止童婚、包辦婚姻及其他20項侵犯行為提供法律保護。
遺憾的是，這部法案也不過一紙文書。
像很多得到西方支持的倡議一樣，阿富汗這項法案最大的功績是營造了社會進步的假象。
一名為女囚辯護的律師表示：在當地，男性控制女性的主張，被認為是一種男性氣質的文化規範。
只要男性看上去還在養家，他們對伴侶犯下的暴行幾乎都會被原諒。
在法案通過後的幾年裡，聯合國發現針對女性的大多數暴行，其中包括性交易、強姦和強迫自殺，完全沒有受到審判。
取而代之的是以違背女性意願和利益為代價，由當地長老和警察調解了事，甚至連謀殺也不例外：
聯合國發現2018年阿富汗記錄在案的謀殺女性事件中，僅有18%的罪犯最後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很多女守衛會帶孩子來工作，
值班時則付錢請女囚們代為照看
因此在某種意義上，由女性看管的赫拉特女子監獄反倒成了一個庇護所——至少勝過那個以殺人為代價逃離的地方。
很多女囚告訴 Hayeri，除了有些擁擠，她們在監獄裡比在婚姻裡更自由。
在每週一次的美妝會上，
女囚們正拿一位女守衛的頭髮練習髮型設計
她們學習不同的技能，
並通過裁縫和照看孩子之類的工作獲得報酬
全世界都存在難以根除的家庭暴力，沒有任何婚姻制度可以承諾給人幸福，但應該有制度使人可以避免極端的不幸。
記得柴靜在《看見》裡描述過這麼一個場景：
在“兩會”上，擔任警察職務的男代表說 “ 現在刑法裡已經有人身傷害的定罪了。
如果男性對女性造成人身傷害，那就按現有的法條來判，為什麼要為了家庭暴力再去立法？”
一位女性代表說：“家庭的事情，不可能像一般的人身傷害那樣處理。”
現場有些爭起來了：“你們這麼說，只因為你們也是女人。”
“不是女人才關心女人，是人應該關心人。”這位女代表說。
翻譯自：
《They Killed Their Husbands. Now in Prison, They Feel Free》（內容有刪減）
https://www.nytimes.com/2020/02/26/magazine/afghan-women-prison.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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