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土地的誓言,還是心的誓言

是土地的誓言,還是心的誓言

端木蕻良的《土地的誓言》是人教版部編教材七下的一篇自讀課文,比較簡單,學生只要聯繫寫作背景,就能明白個七七八八。教參和若干輔導材料說法也是大同小異,無外乎就是表達了“九一八”事變以後東北流亡青年對國土淪喪的壓抑之情,充滿深沉的愛國熱情。給學生講到這個程度,讓他們理解這一點之後,教學任務就差不多完成了。不過,教書匠們沒事時也可以往深裡想一想。

顧隨先生在《駝庵詩話》中說,寫詩要有”言中之物,物外之言”。

這言中之物易見,物外之言可是難現。這中間需要一層媒介的轉換。這媒介是什麼,我以為是“心”的作用。土地只是靜物,在外在的“心”的作用下,人才會有喜怒哀樂愛恨仇等諸多情緒。如此說來,“土地”的誓言根本就是“心”的誓言。

哲學上說,“心外無物”,其實就是說,自然界的萬事萬物沒有經過“心”的判攝(判即判斷,攝是攝取)人就不會形成心理上的認識。自然界的花花草草當然都是存在的,可是我沒看見或是沒有被我的心判攝到,我對它們是毫無感覺的。正如王陽明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心動。”只要我的心不做判攝,我感覺不到萬事萬物。

《土地的誓言》也是如此,不論是參天碧綠的白樺林,奔流似的馬群,深夜嗥鳴的蒙古狗,還是紅布似的高粱,金黃的豆粒,斑斕的山雕,以及廣大關東原野上的草草木木。如果沒有“心”的判攝,端木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感覺的,他根本就不可能聽到“有一種聲音在召喚著我。”更不可能感覺到“她低低地喚著我的名字,聲音是那樣的急切,使我不得不回去。”

端木漂泊在外已然十年,這十年間他念念不忘的就是廣大的關東原野,心茲念茲就是那些“紅玉的臉龐,黑玉的眼睛,奔馳的鹿群,狐仙姑深夜的讕語,原野上怪誕的狂風。”而且我們必須要明白,關東原野上遠不是世外桃源,依舊有著種種不如意,甚至醜陋罪惡。只不過,做為被迫去國離鄉,在外漂泊的流民,面對著家鄉被異族霸佔的殘酷現實。他的心自動的過濾掉了家鄉的種種愚昧落後,留下的只有人間天堂般的清新美好。所以,他才會說,“故鄉的土壤是香的。”、“禾稻的香氣是強烈的,碾著新谷的場院轆轆的響著,多麼美麗,多麼富饒。”越是做如是想,被剝奪的屈辱感越是強烈,對思念家鄉的感情才如滔天的巨浪不可遏制,他才會拼盡全力的發出誓言,

“我必定為她戰鬥到底”“你必須被解放“、“你必須站立”。

端木漂泊異鄉十餘載,寫此文時,故鄉的解放還遙不可及。做為流亡他鄉的人兒,想必一定受到了不少的白眼與刁難,更不用說躲避戰火時的顛沛流離。物質與精神上的雙重摺磨,讓作者那顆敏感的心已然不堪重負。我以為,在某種程度上,端木把自己與關東原野合二為一了,他就是關東原野,廣東原野就是他。此時此刻他遭受的朝不保夕、三餐不繼、流離失所,就如同在異族鐵蹄皮鞭下痛苦呻吟的關東大地,拯救關東大地也就是拯救他自己,所以他才會說,“為了她,我願意付出一切,我必須看見一個更美麗的家鄉出現在我的面前,或是我的墳前。”只有家鄉解放,他才會有生活的希望,他才會有活下去的勇氣。在這個層面上,土地就是他自己,就是他的那顆敏感疲憊的心。

土地的誓言,就是心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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