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間沒有比賽，四處蒐羅關於足球的影片紀錄片啥的看，某天就看到了一部前阿森納主帥
溫格的紀錄片。算算時間，溫格離開阿森納也已經整兩年了，在他離開阿森納的時候很多人都會覺得這是阿森納重生的開始，但在時光機走到2020年的今天我們都知道，這一切終究只是個夢。
溫格和阿森納的22年
紀錄片裡有長篇的篇幅講述溫格2018年5月6日執教阿森納的最後一場英超比賽，但我更喜歡他提前幾個小時來到酋長球場，面對著諾大的、空無一人的、從提案到奠基到落成都是由他親手完成的、凝聚了他畢生足球哲學理念的這個球場，安靜地佇立，慢慢地徜徉的那一幕。
這是我們這個時代其中一個一去不復返的記憶。
走進這一座球場
有太多的人不喜歡、不同意他的足球理念，但你們不可否認，這一刻的溫格，是最迷人的。
這就是一個完全屬於他一生尊嚴的空間，他的思想和追求都在阿森納，無論成敗，那就是他的。
所以儘管溫格沒有表示他要退休，但如果未來有朝一日他在別的球隊結束自己的執教生涯，我們會感動，但可能沒有這樣的感覺，阿森納和溫格是一體的。
他不會高於阿森納，但阿森納因溫格而偉大。
他不會高於阿森納，但阿森納因他而偉大
溫格執教了阿森納長達22年，除了弗格森，你再也找不出第三個這樣的教練了，而從溫格以後，恐怕也很難有這樣的教練出現了。
這就像只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最後的江湖傳說。
“成功是一種醜惡的東西。因為它的假相會讓人把它與功績視為等同物。人們就是如此被歷史愚弄的。”
1860年，當維克多雨果寫下這段文字的時候，可能想不到兩年後出版的《悲慘世界》會成為19世紀最著名的小說之一，聞名度不下於聲名在外的《巴黎聖母院》。
而這段文字，很容易放到雨果的同胞溫格身上。
成功的定義
頗具玩味的是，維克多雨果被譽為法國浪漫主義文學的代表人物，而他集大成的作品《悲慘世界》卻是十九世紀最著名的批判現實主義作品。
說阿爾塞納-溫格。
在阿森納的前期，他給世人帶來美麗的足球，改變了足球的模樣，讓美麗和勝利完美的結合。
在溫格的哲學裡，曾經堅持快樂地享受足球，不盲目追求超級巨星，體會足球的本質，冠軍是水到渠成的，他也曾經做到了這一點。
正是這點堅持，讓他在如此功利、現實的現代足球世界裡，帶上了濃厚的浪漫主義色彩。儘管這份堅持，在金元足球時代，有一些無奈，也有一些天真。
曾經的浪漫主義大師
但也正是這一點，讓他圈粉無數，畢竟他曾經做到過。
“她默默走近犯人，卡西莫多扭身想躲開她，但白費力氣。她從腰帶上解下水壺，輕輕地送到卡西莫多幹裂的唇邊。這時，他那隻乾枯熾熱的眼睛裡，滾動著一顆淚花，沿著那張因絕望而久久抽搐的醜臉慢慢往下淌。這也許是他第一次落淚。”
這是29歲的維克多雨果在《巴黎聖母院》裡對他心目中愛情的描繪，充滿了浪漫主義情懷。
就像提到溫格，就一定不能不提在他50歲左右打造的那個本世紀初最成功的阿森納。
無數的阿森納球迷都是被03-04賽季不敗的阿森納圈粉的。那樣的一支經典的、不可複製的球隊，是溫格極致浪漫主義足球的黃金產物。
曾經橫掃英超
這是溫格為世人所津津樂道的浪漫主義足球，華麗、細膩，令人恨不得把所有美好的形容詞都獻給它，恨不得這就是足球的本來面目。
這支球隊在當時的英超是如此的獨特，以至於多年後羅伯特皮雷在回憶起這個自己呆過的最成功的團隊時，竟想不出一個準確的詞彙來形容。
但恰恰“難以複製”——亨利、博格坎普、皮雷、永貝里、維埃拉都那麼難以複製。
或許他們不是當世最好的，但一定是最適合溫格心中對足球的描述的。但這種描述，太難找到新的球員接替了。
但……後來無可替代
而金元足球的時代到來，也無情地擊碎了溫格的浪漫主義情懷。
所以他們之後，阿森納的輝煌也難以複製。
這真的很現實主義。
“沙威腳步緩慢地離開了武人街。他生平第一次垂頭喪氣地走著，也是生平第一次把兩手放在背後。直到今天，沙威只採用拿破崙兩種姿勢中表示果斷的那一種：兩臂在胸前相抱；另一種表示猶豫不決的是兩手放在背後，這種姿勢對他是陌生的。現在，發生了變化，他全身顯得遲鈍憂鬱，惶恐不安。”
這是61歲的維克多雨果對他心目中對殘酷現實的迷惘最直接的描繪，這出自於他的另外一部巔峰代表作《悲慘世界》，此時他已深刻認識現實主義。
2006年其實對溫格是重要的一年，這一年的兩件事，讓溫格的阿森納發生了
根本的轉變。
那場歐冠決賽
一是2006年5月17日法蘭西大球場的那邊歐冠決賽，由於萊曼的紅牌，即將離隊的皮雷僅僅踢了20分鐘就成為加強防守力量的犧牲而被換下場。
這樣結束輝煌的阿森納生涯對於皮雷來說絕非自己所願。
彷彿命運的暗示一般，在那場決賽當中阿森納最終被巴塞羅那逆轉，這是阿森納迄今為止距離歐冠冠軍
最接近的一次。然後博格坎普退役，皮雷離開，早一年的2005維埃拉已經先行離開，之後一年亨利和永貝里大部分時間都在病床上度過，2007年夏天雙雙離開。
那個49場不敗的浪漫主義阿森納再也回不來了。
這個凝聚畢生心血的球場
另外一件事，是阿森納在2006年七月正式離開海布里，搬進了溫格計劃當中為阿森納的未來扮演重要角色的酋長球場。
冰王子博格坎普的退役紀念賽開啟了酋長球場的歷史，但當時躊躇滿志的阿森納，恐怕想不到第一個搬進酋長球場冠軍陳列室的新獎盃，要等足足八年。
英超的商業價值水漲船高，電視轉播分成以及其他商業開發取代新球場的門票收入增長成為俱樂部最主要的經濟來源。
而中東老闆們用簡單粗暴的手法讓“收入來源”這一詞彙變得可笑，他們開啟了金元足球的時代。
但新球場導致高昂的債務卻讓阿森納必須首要保證財政健康。
溫格開啟了節省模式，時代卻開始了金錢足球模式。
時代拋棄了溫格。
22年過去了
所以阿森納和溫格還是逐漸成為段子手筆下的主角，成為“年年賣隊長”和“最已陣”的故事背景。
而這不是溫格心目中美好的足球。
2011年，62歲的溫格直面了那場被無數次“天下足球週一見”的2-8。
這樣的打擊太過殘酷，特別是對一個對足球抱有浪漫主義情懷的老人來說。
在2012年又一任隊長范佩西為追求冠軍離去，目睹了弗格森用又一個冠軍結束自己的執教之後，溫格終於向現實低頭。
低頭，仍換不回冠軍
他開始購買巨星，不再一味地堅持快樂地技術流，強調防守和反擊，但這都換不來阿森納的重新勝利和冠軍。
從他低頭那一刻開始，阿森納的悲劇色彩愈加濃厚。
這真是讓人不愉快的現實主義。
“成功真是一種醜惡的東西”。
看著影片裡的溫格，我又想到了一個人。
金庸先生在《笑傲江湖》裡寫道：
“一凝步，向江中望去，只見坐船的窗中透出燈光，倒映在漢水之中，一條黃光，緩緩閃動。身後小酒店中，莫大先生的琴聲漸趨低沉，靜夜聽來，甚是悽清。”
”甚是悽清“
忘記了哪位老師寫過的的點評，“笑傲江湖，其實是笑傲江湖而不可得”。
嶽不群、左冷禪、任我行、東方不敗……甚至令狐沖也不行。
莫大先生當然也不行。
在書的最後，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是僅存的五嶽劍派大佬，是江湖第一人令狐沖僅有的江湖長輩。
但衡山派卻不算江湖的一流頂級門派。
就像現在的阿森納，提起江湖霸主，首先會想到皇馬巴薩利物浦，再來是尤文曼聯曼城切爾西，這些都是君臨過歐洲的大門大派。
你不會數阿森納。
但阿森納球迷依然無數
但是阿森納的受歡迎程度、全球影響力和球迷數量，卻不會比上面幾個霸主遜色。
雖然沒當過武林盟主，但一提到溫格，大多數人都會說，嗯，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卻很容易忽略了溫格其實內功本不差。
這大概和莫大先生的定位也類似。
莫大先生號“瀟湘夜雨”，功夫其實是很深的，他可以一句話都不說就秒殺了嵩山高手費彬，就像溫格的浪漫主義技術流在本世紀初可以橫掃英倫，直到2010年前後還是歐冠四強的頂尖水準，就算在後來由於種種原因積重難返頂級，但在某些特定場合，溫格的足球還是能讓人眼前一亮如痴如醉的。
莫大先生對弟子同門關愛有加，甚至對自己看好的後輩令狐沖也能在人人喊打的時候說出“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吧”，就像溫格22載阿森納歲月裡，你可以不同意他的足球，但你不能否認他對弟子的好。
那些他出色的弟子
他賣掉的歷任隊長，都對他禮遇有加，就算“叛徒”法佈雷加斯、范佩西，或者是離開時不太愉快的皮雷、維埃拉、加拉斯，後來都會對溫格畢恭畢敬。
這無關笑傲江湖。
“我們的球迷沒有展現出我想要看到的團結形象，這讓我感到傷心。我對球迷沒有不滿，我只是覺得是我的性格限制了球隊的上限。球迷們不滿意，我可以理解，我必須接受。”
視頻中在公佈了離開消息之後，即將年滿70的溫格失望溢於言表地說。
但我在想，一句“我只是覺得我的性格限制了球隊的上限”不知道能不能讓那些喊過“Wenger out”的球迷滿意？
終究一人扛下了所有
我想起當時在朋友圈最流行的是不管是不是阿森納球迷，都曬一圈對溫格的不捨，以及對“那個時代”的緬懷。
哦，你們盡情嘲笑他的情懷，卻又以曬情懷為榮。
維克多雨果在70歲高齡完成《九三年》。這是雨果一生藝術圓滿爐火純青的產物，是雨果除了被譽為浪漫主義作家、法國的莎士比亞之外，還被稱為“人道主義作家”的原因。
但這部最後一部長篇小說，聞名度卻遠不如前面的《巴黎聖母院》和《悲慘世界》。
“過多融合兩種情緒讓人物顯得自相矛盾，過多加入自己觀點讓結構顯得散亂。”
以上評價摘自百科。
穿越了22年的思想
衡山派最後也沒能成為頂級門派，門下人才凋零，莫大先生知道與強權對抗無望，又不肯與之同流合汙，進退兩難。最後飄然退隱，只能“甚是悽清”。
和畫面中獨自佇立在酋長球場中央的溫格何其相似。他們無法真正實現自己的理想，卻無奈時代洪流滾滾向前。
我久久地看著這個畫面在想：如果2014年逆轉赫爾城拿到八年來首個冠軍以後急流勇退，對溫格來說，本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幾十年後，當我們的兒孫後輩看球的時候，他們不會認識溫格和弗格森。正如我們從小就知道貝利踢球很厲害，除此之外就沒有了。
因為那不是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記憶，那是影像資料告訴我們的記憶。
他舉起話筒說話的時候是什麼心情？
當我們白髮蒼蒼，幾個老友坐下來談論當年同樣是古稀之年的那些老人的時候，我們的兒孫們是不能理解的。
所以當溫格靜靜地佇立在空無一人的酋長球場的那一幕出現時，我們應當努力記住它，無關你是不是阿森納球迷，這是我們這個時代其中一個一去不復返的記憶。
他可能在回顧自己的過往，而我們應該說一句：
天下無人不識君。
天下無人不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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