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義發現的這對“姚華刻銅” 鎮紙,竟然和張之洞等3人有關

興義發現的這對“姚華刻銅” 鎮紙,竟然和張之洞等3人有關

  以文物立足,以史料為盾,

  虎視牂牁,鷹瞵萬峰,解讀歷史。

  筆者曾在已經退休的同事劉京雁家中發現一對鎮紙。所謂“鎮紙”,即寫字作畫的壓紙之物。鎮紙系家傳,白銅質,大小相當,長二十四釐米,寬三釐米,厚半釐米,手感頗沉。上刻:“百山學山不至於山,百川學海至於海。安坐終無成,精進效可待。十駕駑及騏,一心螾勝蟹。尹需受秋駕,夢魂通真宰。呂蒙一武夫,三日面日改。後來半塗廢,皆坐不知悔。望道登天難,得道瓦礫在。吾聞衛武公,好學耄不懈。”款識:“張孝達連珠詩。如晉老兄雅屬。庚申七夕。姚華茫父書。”鈴印:“芒父”。通過款識可知,這件文物涉及三個人,即姚華書刻一首張孝達的詩,送給一個叫如晉的老兄。

興義發現的這對“姚華刻銅” 鎮紙,竟然和張之洞等3人有關

姚華贈劉如晉鎮紙(刻文)

  這件文物涉及的第一個人出生在貴陽。

興義發現的這對“姚華刻銅” 鎮紙,竟然和張之洞等3人有關

 張之洞(圖片來源:安龍張之洞紀念館)

  張之洞,字孝達,時任貴築知縣張鍈的第四個孩子。道光十七年(1837)生於貴陽六洞橋之孔明洞,故名。五歲隨父到興義府署(今安龍縣)入塾,博聞強識,文才出眾,11歲撰寫《半山亭記》,鐫刻安龍招堤,為全省學童之冠。12歲完成出版《天香閣詩草》詩文集。15歲回河北原籍順天府鄉試,以首名中舉,名噪一時。張之洞是晚清大官,與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並稱“四大名臣”,其提出“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是對洋務派綱領的總結。毛澤東對其評價甚高,曾說“重工業不能忘記張之洞”。張之洞主政湖廣(湖南、湖北),開放包容,銳意進取,又被譽為“武漢城市之父”。期間,他創作了一組連珠詩。連珠是一種文體,因“歷歷如貫珠”,故謂之“連珠”。據張本人考據,連珠詩始於西晉文學家陸機,其認為“連珠”即“寓言”,詩意要含蓄。這組連珠詩共三十三首,彙集張之洞對“學、德、名”之態度,哲理深邃,引經據典,寓意晦澀,姚華選用的正是其中一首。

  “百山學山不至於山,百川學海至於海”出自漢代學者楊雄《法言·學行》,原文:“百川學海而至於海,丘陵學山而不至於山。”意河川奔流不息,方能到達大海,丘陵靜止不動,所以永遠達不到山的高度。“安坐終無成,精進效可待”,指懶惰怕苦,則學業無成,以學築基,則精進可待。“十駕駑及騏,一心螾勝蟹”。“駑”系劣馬,“騏”指好馬。意駿馬一日之程,駑馬慢,但堅持不懈,十天可達。“螾”同“蚓”,意蚯蚓無縛雞之力,但持之以恆,終能勝蟹。詩的前幾句寓喻智力低下,只要刻苦,也能趕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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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之洞印章“孝達”

  “尹需受秋駕,夢魂通真宰”源自《淮南子·道應訓》。尹需拜師學駕御之術,始終未有收穫,內心痛苦,遂夜不能寐,某日夜,尹需“夢通真宰”,學會“秋駕”之術。次日尹需拜訪老師,老師望其言:“吾非受道於子,恐子不可予。”意思是為師不教你,是怕你學不會。尹需聞後言:“臣有天幸,今夕固夢受之。”按今天的話,就是守得住孤獨,耐得住寂寞,方有可為。

  “呂蒙一武夫,三日面日改”出自《三國》。東吳名將呂蒙,身居要職,但見識淺薄,受主公孫權激勵,手不釋卷,年長乃學,終成大器。某日同大都督魯肅論政,魯詞窮,遂言:“士別三日,吳下阿蒙”。魯肅病亡,呂蒙繼任,假病智取荊州,頤指驕狂,權越主公,私斬關羽,終被索命而亡。張之洞因而言其“後來半塗廢,皆坐不知悔”。

  全詩後四句“望道登天難,得道瓦礫在。吾聞衛武公,好學耄不懈”頗像張之洞自我總結。衛武公系西周衛國一代名君,在位55年,政通人和,國力強盛。年雖耄耋,仍好學不怠,採納眾諫,與臣共勉。“望道登天難,得道瓦礫在”較為晦澀,古詩云“得道之精者,糟粕已具神理,得道之粗者,金石亦等瓦礫”。張之洞認為學海無邊,書囊無底,恍然已步甲子,當以衛武公為楷模。

  這件文物涉及的第二個人也出生在貴陽。

興義發現的這對“姚華刻銅” 鎮紙,竟然和張之洞等3人有關

 姚華照片。(圖片來源:華東師範大學檔案館)

  姚華,初字重光,童子試以一篇“三鳥群飛一鷗翔”中秀才。光緒二十三年(1897),姚華入貴陽學古書院(南書院)師從著名經史家雷廷珍,是年秋鄉試中舉。時有同窗劉研耕讀《莊子》,指“茫茫”義正,遂改號,四十歲後自改署“茫父”。光緒二十五年(1899),興義大紳劉官禮重金禮聘雷廷珍為筆山書院山長,雷以“學以致用”為旨,掌筆山兩年有餘,成績赫然。時任湖廣總督張之洞“服其賢”,遣使迎其前往武漢兩湖書院講學,孰料路途艱辛,淄車勞頓,赴鄂途中,於重慶染疾病故。姚華像贊“毋斂而後,允式儒生”,譽寓業師是自東漢尹珍之後的貴州教育大家。雷在重慶養病期間,推薦巴縣舉人曾沛霖執掌筆山,曾赴興義後水土不服,數月後亦去職。時姚華入京會試落第,正臥薪貴陽,銳意著述《說文三例表》和《小學答問》,劉官禮仰慕其才,便邀其出山。光緒二十八年(1902)二月,姚華赴興義,執掌筆山。掌舵書院時,循其良規,講詩作畫,改進教學,使學生全面發展,時著有《筆山講錄》和《佩文韻注》。

興義發現的這對“姚華刻銅” 鎮紙,竟然和張之洞等3人有關

 雷廷珍畫像(圖片來源:西南文獻叢刊)

  筆山期間,姚華結識這件文物涉及的第三個人-“如晉老兄”。

  劉顯用,字如晉,筆山書院創始人劉官禮侄,生於光緒元年(1875)興義下五屯,長姚華一歲。劉如晉自筆山開辦,就浸潤其間,因而與姚山長結誼。姚華執掌筆山未及一年,廣西會黨軍滋擾興義,書院停辦,當年隆冬,離職赴京以書畫為生。光緒三十年(1904),姚華苦盡甘來,中甲辰科三甲九名進士,得任工部虞衡司主事(掌山林川澤之官)。旋獲進士館資助,留洋日本東京政法大學。畢業後任郵船部船政司主事。根據款識“庚申七夕”,鎮紙製作贈予的時間是1920年8月下旬,那二人又是如何重逢的呢?

  民國元年(1912),辛亥革命成功,姚華與劉官禮次子劉顯治(二人系貴陽學古書院同窗)當選南京臨時參議院參議。南北議和後,二人同赴北京,當選國會議員。討袁護國,劉官禮長子劉顯世取得貴州軍政大權(任省長兼督軍),便聘請二人為黔省駐京代表,寓居北京宣武門外菜市口蓮花寺,劉顯治居北院,姚華居南院。貴州民九事變前夕,貴陽政局不穩,新舊兩派軍閥相互傾軋,劉顯世遂想通過二人斡旋北廷,便指派已棄文從軍的堂弟劉如晉(時任貴州全省遊擊軍參謀)赴京接洽。於此背景,筆山書院有過數月同事情誼的劉如晉與姚華相遇北京蓮花寺。姚華在篆刻方面造詣頗深,是民國刻銅文房最有影響力的倡導者,因而贈此鎮予“如晉老兄”,以示紀念。

  劉如晉有二子四女,其故去後,鎮紙被其長子劉愛吾繼承,劉愛吾又傳給其女劉京雁。“姚華刻銅”名氣甚廣,坊間稱“民國刻銅三大家”之一。根據周繼烈《銅匣古韻》一書,姚華倡導、支持、研究刻銅藝術,但自己並不操刀,而只在銅上書畫,其作品多由京城同古堂的張氏兄弟和刻銅大師姚錫久施刻。但無論如何,這對鎮紙由興義劉氏保存至今,不僅藝術上筆墨氣韻完美,刻功神乎其技,同時還存載厚重的地方歷史,堪稱難得一見的珍貴文物。(來源:動靜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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