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至味是清欢

人间至味是清欢

七岁前,因家中贫瘠,我被送往外婆家“寄养”。记忆里舅舅与小姨常不在我面前出现,后来才知道他们每天都像我妈一样需要“挣工分”吃饭。外公是“大队上”一个民办小学的教师,倒是常常回来带个“波浪鼓”跟我玩,所以幼年时候的我就只有爱抱外婆的大腿了。。。

外婆的厨艺非常了不起!她能把萝卜干炒得像肉一样诱人;能把大米粒用砂锅煨得令“缺牙齿”的我肚皮涨得浑圆;更可以将一把藤藤菜(空心菜、蕹菜)整出几个花样;最能让我口水流一地的就是藤藤菜叶子凉拌的挂面,我觉得那就是过年才能吃到的美味佳肴!

外婆自小就是“病秧子”,几十年来煨药的罐几乎就没有空过,但她在世时始终就是“家长”模样!于是爱抱大腿的我俨然成为了家里的一个“重要人物”!为了把我养得白白胖胖,咱“婆孙俩”常常满副武装去附近小沟里“切”(抓)螃蟹:外婆手拿竹枝或树棍,后面跟着个穿“开裆裤”提着小布袋,走路一岔一叉还有点飘的小跟班。外婆切螃蟹的时候,恍若就换了一个人,捥起衣裤口子,下得沟里,摸索着螃蟹洞的走势将竹枝插进去,“呆霸王”(螃蟹)受了惊吓,跑到洞口口吐白沫开始骂街,外婆掌起指落间以令它们俯首称臣,装进了我事先张开的布袋口内。。。每每这个时候,我就笑眯了眼,据说比她还得意!

人间至味是清欢

饭桌上,闻迅而来的舅舅和小姨“咔嚓咔嚓”地嚼着椒盐味道的螃蟹还不时地拔出蟹肉、蟹黄往我嘴里塞。外婆也不时地碎碎念:“今天乐乐儿(我乳名)的功劳啊。。。”小姨和舅舅边吃边“嗯嗯嗯”点头,这个被“点赞”的时刻,一瞬间我就从“小屁孩”一跃成了“小祖宗”!

晚年时,外婆得了什么“呼吸综合症”。因为我不是医生,也不太清楚这究竟是个病!当我脱开她的衣服给她“顺气”(按摩的一个手法)时,一副排骨呈现在面前,孱弱峋粼、枯树尤干。我抱着她哭了,外婆说她心里面很慌,我不知所措,将她抱起放在“堂屋”的躺椅上,用调羹(勺匙)喂着就了几口“马散寒小米粥”,她说很好吃!奇迹出现在了往后的一个日子:我扶着她在院坝里走了几圈,外婆让我烧火,她说好久都没掌厨了,今天中午就熬个粥给你喝吧。。。我洗净了小红豆、马散寒;外婆淘了米,加了约一大瓢水就着红豆与马散寒,煮沸的时候放了菜籽油、香油、盐,过程就是这么简单!她给我乘了一碗,让我先吃,颤抖地说可能是她最后一次给大孙儿做饭了。。。我没有喝出那碗粥是什么味道,后悔自己的无能,甚至都不敢看她眼里噙着的东西。

。。。三十多年后,外婆“不在”了,每每看见的只是她安放在神龛上安详的黑白照片!拿起一柱香、两支蜡点燃插在“香钵”里;每每在她“墓地”下跪烧纸钱、祭刀头肉、放鞭炮的时候,我知道我的外婆已经在另一个“天堂”的时空里还在笑眯眯地看着我,就像当初儿时的我笑眯眯地看着她。。。平原背后是大山,儿在亲畔孙在前。陈谷五味芝麻事,便是人间乃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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