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爸在武漢當英雄


我爸爸在武漢當英雄

4月8日零時,武漢解封。滴滴司機全龔濤百感交集,他在朋友圈寫道,“前一天我還是武漢醫護保障車隊志願者,現在我是一位失信的爸爸,女兒爸爸回來了”。滯留84天,服務73天,從大年初二開始接送武漢醫護人員的他,終於踏上了回家路。

我們記錄了4月7日全龔濤志願服務的最後一天,以及4月8日武漢解封后他的回家歷程。

全龔濤,36歲,湖北荊門市鍾祥柴胡鎮人。

柴胡鎮距武漢不到300公里,是保護漢江下游武漢的洩洪區。因南水北調,父輩一代舉家由河南遷至此地。

去年6月起,全龔濤在武漢開滴滴。他生活節儉,每月能存七八千元。因離家不遠,且掛念女兒瞳瞳,全龔濤隔三差五就會回趟荊門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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滯留84天的全龔濤,終於要回家了。

1月15日,全龔濤來到武漢,想趁春節前生意好多掙點錢。他答應在老家的8歲女兒,大年三十回家過年。

1月23日武漢封城,與許多在武漢工作的人一樣,全龔濤一時手足無措。

在出租房那幾天,他頻頻與女兒視頻通話,解釋病毒的可怕,敦促她“照顧”好爺爺奶奶。全龔濤說,視頻兩頭,父女都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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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全師傅會給車子做好消毒。

封城後的武漢,除了呼嘯而過的救護車,街頭幾乎看不見別的車輛。

全龔濤是同行眼裡的“拼命三郎”,停兩天就閒不住。1月26日,大年初二,全龔濤主動報名,在武漢滴滴應急保障車隊當了志願者。

第一批志願者有數百人,分兩部分,一是社區保障車隊,二是醫護保障車隊。醫護車隊會承受更大風險,需要年紀輕、身體好的司機。全龔濤覺得自己能行,就報了醫護車隊。

他每天早上5點20分起床,送各個區的醫護人員到醫院。武漢連續新增確診數千人的那段時間,也是全國援鄂醫療隊人數最多的時候,司機們就掐好時間,在醫院門口分班次等待。

全龔濤說,這場景有點像以前他在互聯網公司樓下等員工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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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了,就在路邊的椅子上“午休”一會。

定點醫院分佈在長江兩岸,全龔濤每天要穿過長江大橋五、六趟。武漢協和、同濟、人民、兒童等等醫院,他不開導航都知道路線。

全龔濤嘴上說不害怕,但每天見到的,新聞上看到的,都讓他心生恐懼。

比恐懼更難受的是孤獨。往昔熱鬧的大街上,現在空無一人,打開窗戶大聲吼幾聲都不會有任何回應。

他怕自己被感染,甚至做好了被感染的準備。最開始那幾天,身體一些細微的反應都會讓他神經緊張。

醫護司機有個群,許多志願者剛開始也都有這種心理壓力,需要自我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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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7日,全龔濤走進地下室這個唯一的出入口。

疫情暴發之初,武漢社區防控嚴格,全龔濤租住的小區規定“只進不出”,哪怕是公司出面協調也沒有辦法。

所以,整個2月份,他都只能睡在車裡,靠泡麵撐著。

那段時間全龔濤不敢與女兒視頻,語言聊天也只說自己天天住高級酒店和別墅,“幹活一點也不累,櫻花開了就能回家”。

事實上忙完一天,沒幾個小時可以休息,他常找一個給車充電的地方湊合一晚。

全龔濤曾在4點半接過一個急活,送一位陝西醫生去武漢紅十字醫院。有好幾次,醫護人員給司機準備了早飯,包子牛奶或大餅麵包。有些醫護人員怕師傅不肯收,就把袋子留在後座,下車時才說,“師傅,我給你準備了早飯”。

一些夜班的醫護人員下班後,經常在他後座睡著。有幾次到了目的地,全龔濤也不叫醒他們,直到等他們醒來。

全龔濤喜歡用“作戰部隊”一詞,在他看來醫護人員在前線打仗,司機就是運輸大隊,兩者在一起打了兩個多月的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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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社區服務,每出車一單都需要回來填寫表格。

到了3月,武漢疫情日漸平穩,小區管控稍有放鬆,加上媒體對志願車隊的報道,全龔濤才得以回到小區,在出租屋休息。

3月中下旬,全國援鄂醫療隊開始分批撤離,接送醫務人員的任務大大減輕,他又被分配到社區。之後的三十多天,他早晚接醫護上下班,其餘時間就在社區服務,接送一些老人和病患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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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7日下午,全龔濤接一位老人去醫院。

全龔濤所在的社區,位於武漢洪山區,較為偏僻,三千多居民出行非常不便。他和其他三位師傅組成了社區車隊保障大家出行。

因為他們的車流動性大,為了避免交叉感染,他們不留在社區,而是停在社區外的一條馬路邊“自我隔離”。有任務了,才會把車子開進小區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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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7日,社區志願工作結束,全社區的工作人員都出來送別全龔濤。解封日真的到了, 反而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再見了。

全龔濤是第一個結束工作的志願者,他等不及要回家去看自己的女兒。

過年沒回家,全龔濤對女兒食言了,他在電話裡請女兒原諒,並且告訴她自己要在武漢當英雄。女兒每次問他什麼時候能回家,他也說不上來,只能是儘快回家。他覺得自己不能再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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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7日,夜晚全龔濤與女兒視頻,手機殼就是自己與女兒的合影。

父親告訴全龔濤,瞳瞳白天在村子裡和其他小夥伴說,自己的爸爸在武漢當英雄,晚上躲在房間裡哭。

聽到此,在武漢的全龔濤心裡特別難受。

解封前這兩天,他到處為女兒找禮物。別人都是團購生活必需品,他則到處在問有沒有零食大禮包,有沒有孩子穿的新衣服。

武漢協和醫院旁的中山公園,是他帶女兒去玩過的地方。每接送一位協和醫院的醫護朋友路過中山公園時,他都會更加想念女兒。

4月7日晚,全龔濤走漢口江灘,欣賞江灘夜景。

接完最後一位醫護人員後,他在武漢保障車隊志願者的工作就正式結束了。當晚,他終於可以打電話給女兒,告訴女兒爸爸回來的確切時間——明天,4月8日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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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以來,全龔濤吃上了第一碗熱乾麵。

4月8日,全龔濤早早起床,但他不用穿那一套防護服、護目鏡和手套。出租房邊的早餐店也已經有不少市民開始排隊,他湊過去吃了兩個月以來的第一碗熱乾麵。

吃完麵,他開始研究出城的路線,武漢西是武漢出城流量比較集中的地方,已經開始擁堵。為此他選擇繞一下從徑河收費站上高速回家。整個武漢交通已經恢復了往昔,他邊開邊笑著說:“還是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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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8日上午8點,武漢高架橋上已經開始擁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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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費站前,全龔濤拿出手機自拍,他覺得這是有意義的。

經過了這次疫情,很多事情都變得有儀式感。當他一腳油門踩過收費站,他說,“終於出來了”。

這一路上不算擁堵,前後看到的都是鄂A牌照的車。直到到了荊門境內,才看見鄂H的車,全龔濤說,看著家鄉牌照的車子都會覺得親切。

終於下了高速,七轉八折的到了家門口。村子進口沒有檢查,但全龔濤還是靠邊停車,他怕帶的東西遺漏,又特意停車檢查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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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家還有幾十米的距離,他就按起了喇叭。第一個出門的就是女兒瞳瞳,看到爸爸第一眼有點害羞,但馬上兩人就開心地擁抱在了一起。

屋外沒有激動的淚水,但屋內全龔濤的父親坐在飯桌上已經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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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為全龔濤準備了11個菜,全龔濤已經兩個多月沒有這樣坐下來,好好吃一頓飯了。在飯桌上,女兒看爸爸的頭髮長了,就調皮地給全龔濤梳了個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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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龔濤說,自己現在就想回到尋常,回到平平淡淡的生活,看著女兒健康成長。

在4月8日這一天,許許多多像全龔濤的一樣的人,從武漢背起行囊踏上回家的路。

身雖仍在路上,心早已歸家,生活只道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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