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一個窮書生被一大戶人家招贅為婿，妻子白且美。夫妻恩愛，平日裡遊山玩水，吟詩作畫，夫唱婦隨，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無憂無慮。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那大戶人家突遭橫禍，家道敗落。窮書生與富小姐生活一下陷入窘境。果然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兩人吃了上頓無下頓，日子沒法過了。
小姐端著空碗對窮書生嚷道：你一個讀書人，男人大丈夫，讀書考不上個秀才，某不來一官半職；下地扶不住犁頭耕不來田；奔走經商又搞不清方向，放不下架子。自古道百無一用是書生。現在你連老婆都養不起，還不如死了算了。不，還不如賣身為奴，賣點錢讓我過兩天快活日子。
窮書生一聽，暴跳如雷，罵道：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婆娘，我整日與你廝守在一起，讀書作文，吟詩作畫，從未在外沾花惹草、吃喝嫖賭抽，老老實實做人。今日時運不濟，未曾發達，你就這麼作踐我。真可謂常言說的好，有錢是大爺，無錢是孫子。等老子有朝一日發達了，再跟你這沒心肝的婆娘算賬。
小姐罵道：你那窮酸樣，一輩子也發達不了。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少廢話，今日不去討得二兩銀錢，就別再進這家門。說著就往外攆人。
兩個推拉撕扯大幹了一仗。男人臉上好幾道血痕，女人臉腫了半邊，頭髮落了一大綹。
小姐覺得活得太沒意思，便去河邊跳水尋短見。
河水清清，平靜如鏡。小姐望著水中清瘦的倒影，想到男人又沒本事又對自己兇狠，淚水如泉湧出，一跺腳便跳入河中。
說時遲那時快。一個白髮婆婆飛身托起富家小姐放到一棵大柳樹下。
婆婆問她為何尋短見，小姐哭訴了自己的遭遇和怨恨。
婆婆聽了道：這世上但凡是一個真正的男人、真丈夫，就有自尊心。你罵你男人無用，你男人跟你對罵，是你傷了他的自尊心。你男人有自尊心，還算是個男人。
如果你們從未相愛過，我勸你出家為尼，今世姻緣就此了結。為一個不曾相愛的人尋死覓活不值當。
如果你們以前是恩愛夫妻，那我勸你不要跟你男人罵下去打下去。你聽我老婆婆一句話，讓你的男人把愛你之心給你，把你希望得到的東西獻給你。
小姐瞪大眼睛不相信。
婆婆問道：你們從前是恩愛夫妻麼？小姐點點頭。
婆婆俯身說道：天地之間，男人是山做的骨肉，陽剛之氣盛，能頂天立地；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溫柔嫻靜善良敦厚，能化解恩恩怨怨。這生活中，男人需要女人的滋潤才能出色，女人需要男人的呵護才能幸福。你們夫妻現在是陰不陰來陽不陽，陰陽失位，陰陽失調，相爭下去，不死即傷。於人於己，又有何益？
說著，婆婆在小姐耳邊嘀咕了半天，又掏出一個大紅薯給她。富家小姐不住點頭。正要言謝，婆婆卻不見了。
小姐回到家，天已漆黑。她點上燈，丈夫正翹著腿在床上嘆氣。便上前問道：天晚了。餓了一天，有個好心婆婆給了我一個紅薯，我煮了給你吃。
丈夫哼道：少來貓哭耗子，假仁假義的。
小姐忍著淚，默不作聲地去廚房煮熟紅薯，剝了皮，來到床前，遞到丈夫手中。丈夫一愣，像不認識妻子似的，望望熱氣騰騰香噴噴的紅薯，有看看頭髮散亂、清瘦愁苦、臉被打腫的妻子，一行熱淚奪眶而出。
他坐起身一把摟過妻子，哽咽著說：生為男人，讓你過這樣的日子，我真該死，真該死呀。
他把紅薯遞到妻子嘴邊說：你吃吧。我不配吃這紅薯。
妻子接過紅薯說：好心婆婆已經給我吃過了。這個是留給你的。快吃吧。說著喂到丈夫嘴裡。
丈夫吃完紅薯，下床對妻子說：從今兒開始，若不能考取功名，掙錢養家，誓不為人。
丈夫找書讀去了。小姐感到眼睛發黑，肚子餓得厲害，便到廚房撿起紅薯皮吃起來。
丈夫在書房看到妻子大口吞著紅薯皮，心如刀絞。他流著悔恨的淚水，一根根拔下鬍鬚，拔得下巴血淋淋的。他用拔下的鬍鬚擰成一隻筆頭，和著淚水血水在紙上寫下肺腑之言：何為相親與相愛 今生永憶吃紅薯
書生把紙貼在牆上，每日審視，日夜發奮苦讀，終於考取功名。夫妻二人過上了美滿幸福的生活。
同在一個屋，同是一個人，只是因為男人歸山，女人歸水，陰陽歸位，陰陽調和，生活的結果就完全不同。
閱讀更多 陳秦嶺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