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文無關
牛漢提著一個紙盒，剛走出他的“古雅齋”，一輛三輪車就衝過來。他左躲右躲，可怎麼讓也沒讓開，愣是讓三輪車給刮上了，手中的紙盒落在地上，“譁”的一聲裡面的東西全碎了。
開三輪的是個中年人，忙停了三輪車，連連說對不起，好在人沒事。
牛漢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說：“人是沒事，可盒子中的東西有事！”
中年人一聽，忙蹲下去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堆碎瓷碴子，他長吁口氣說：“是一個罐子啊，我賠！”
牛漢生氣地看了一眼中年人，問道：“是進城的民工吧？”
中年人顯然很不滿，望了他一眼，心說，打碎一個瓷罐，怎麼就扯到民工身上了？
牛漢沒好氣地說，民工什麼都不知道，就是好面子。
正在說著，他的手機響了。他打開一看，哼了一聲，將手機交給那個中年人說：“聽聽，仔細聽聽！”
中年人疑惑地接過手機，放在自己的耳邊，只聽電話那邊一個人說：“怎麼樣，牛老闆，那件古董送來了嗎？兩萬塊錢我已經準備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啊。”說完，對方哈哈笑起來。
中年人聽到這些，登時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
牛漢白了他一眼，冷笑一聲：“知道不是你家泡菜罈子了吧？”
然後牛漢一揮手對那人說道，“算了，走吧，算我倒黴。”
中年人咬咬牙，賭氣一樣道：“我賠，明天送錢來！”說完，他轉身開著三輪車嘟嘟地走了。
牛漢嘆口氣，望著遠去的人影搖了搖頭，也轉過身走了。剛走幾步，手機再次響了，仍是先前打電話的那個聲音，大吼著問他：“怎麼讓那個傢伙走了？”牛漢愣了愣告訴他，那是一個民工，在對方身上榨不出四兩油，放了等於積德行善。對方聽了，憤怒地罵一聲：“積德行善？我們喝西北風啊？你……你是豬腦子啊？”
牛漢哼了一聲，懶得理睬對方，悻悻地關了手機，繼續向前走去。
剛走進小巷，一個戴著墨鏡的人晃悠出來，攔住他的去路，惡狠狠地盯著他，嘴裡狠狠罵道：“狗東西，拿著我的工資，挖著我的牆角，讓你小子認識一下我的手段。”
牛漢聽了，慌忙轉身向後退去，可是，後面也被幾個人堵住了。牛漢急了，忙轉身對戴墨鏡的道：“馬哥，你想幹……幹什麼？”
馬哥一揮手，那幾個人衝上來，按倒牛漢，拳打腳踢起來。
打了一會兒，馬哥拉長聲音道：“算了，讓他知道該怎麼做就得了，別打傷了，這樣對我們的生意不利。”
那幾個人聽了，一起停了手。
馬哥慢慢走過來，踢了牛漢一腳狠狠道：“狗東西，你四處尋找工作無門時，是誰收留了你？是我。記住了，你得聽我的，再做吃裡爬外的事情，小心馬哥滅了你。”說完，扔下牛漢，帶著那幾個人搖搖晃晃走了。
牛漢慢慢爬起來，甩甩胳膊踢踢腿，還好，那幾個人下手顯然不重，沒傷及他的筋骨。他們並不是仁慈下不去手，是怕打壞他，從而斷了他們的財路。牛漢抹去嘴角的血，也轉身回去了。
第二天天剛亮，牛漢還賴在床上沒起來，外面就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
他問一聲誰啊，便穿好衣服匆忙去開門。
一個人站在外面，正是昨天那個撞了他的中年人。牛漢沒好氣地望著他道：“幹什麼啊，不會是真的來還錢的吧？”
中年人點點頭，表示是的。牛漢一揮手說：“不是說算了嗎？”
中年人說，撞壞了別人的東西不賠，良心上好像缺點什麼，怎麼也難以安寧，所以自己回去後東借西借湊足了這筆錢，就送來了。
說著，中年人從衣袋裡掏出一摞錢來，裡面還有毛票子，細細數了一遍，正好兩萬塊，遞給牛漢。
牛漢怎麼也不要，中年人急了，不容分說將錢塞在他的手上，轉身走了。
牛漢呆立在原地，望著中年人漸去漸遠的背影，眼圈慢慢紅了。
其實，昨天中年人撞壞的並不是什麼值錢的古董，只是一件贗品。
牛漢從某大學考古系畢業後來到這座城市，聽說考古界權威王教授招收弟子，他頓時眼睛發亮。他早已聽說王教授的名字，非常渴望投到他的門下深造。於是，他立馬交了個人簡歷。
可是簡歷交上去後，半年了一直沒有迴音。他的錢用完了，又找不到工作，在求借無門時，一個人找上門來，告訴他，希望招聘他做員工，月薪一萬。
牛漢一聽，心裡一跳，自己好些同學走出校門找工作，月薪也就五千左右，自己一下就一萬，可能嗎？
對方點著頭告訴牛漢，如果他不信，他們可以先簽一個合同。
合同簽完，牛漢仍有點擔心，問幹什麼工作啊，別是打砸搶，他可不幹。那人一聽笑了，問牛漢是幹打砸搶的人嗎？他請牛漢去，就是讓牛漢運用考古知識，燒製各種瓷器。牛漢高興地答應了，這是自己最喜愛的工作啊。
這個老闆，就是馬哥。
之後不久，馬哥讓牛漢開了一爿古玩店，每天提著一件自制的瓷器，在街上遇見汽車什麼的，故意讓車子刮一下，隨即倒在地上。
這樣，車主下車，就會為碎瓷和他討價還價。馬哥則躲在不遠處，馬上給牛漢打電話問貨送來沒有，自己的錢已經準備好了。至於錢數，根據車的款型報價，或五萬，或十萬。
半年來，這樣的生意一直不錯，馬哥財源滾滾，每天樂呵呵的。
這次因為是一個三輪車伕，貧困人家出身的牛漢實在不忍心下手，為此捱了馬哥一頓打，誰知這個中年人卻將錢送上了門。
想到中年人說的“撞壞了別人的東西不賠，良心上好像缺點什麼，怎麼也難以安寧”這話，牛漢的心中沉甸甸的。
他想，自己不就是暫時沒有工作嗎？為什麼丟了良心，跟著馬哥這樣的人幹這樣的缺德事啊？這樣對得起自己爹孃，還有教育自己的老師嗎？
中年人走後，他面對那兩萬塊錢，思索再三，走出“古雅齋”，去了公安局。
在公安局，牛漢毫無保留地交代了一切，馬哥的古董盜賣製假集團也因此被警察一網打盡。
因為牛漢的積極配合，自動投案，他被拘押了一段時間後就放了出來。在他即將離開拘留所這天，公安局的趙局長走進來，笑著告訴他，外面有人來接他。
牛漢一愣，疑惑地問道：“我在這兒沒有熟人啊，誰會來接？”
趙局長告訴他，出去就知道了。
牛漢提了自己的東西，隨著趙局長走到外面，一個人見到牛漢笑呵呵地迎上來，牛漢仔細一看，正是那個撞著自己的中年人。
趙局長微微一笑，對牛漢道：“他來接你，你跟著他走吧。”
接著，趙局長對中年人豎起拇指說：“你贏了，這小子是個不錯的小夥子，只不過走錯了一段路，一定能改回來的。”說完，趙局長對他們揮揮手走了。
中年人見牛漢還傻呆呆地站在那兒，笑著指指旁邊一輛車招呼他：“肚子餓了吧？走，一起去吃點什麼。”
牛漢肚子也確實餓了，咕咕地響著，他看到中年人沒什麼惡意，就跟著上了他的車子。
在飯店裡，要來飯菜，牛漢才想起自己要問的問題：“你究竟是幹什麼的？”
中年人笑著拿出一張名片放在他面前。
牛漢接過名片，頓時張大了嘴。只見名片上寫著：王哲。他驚訝地問道：“你……你就是王教授。”
王教授點點頭，笑著告訴他，自己前段時間出國去講學，回來後發現投檔中有一份牛漢的資料，其中一份關於考古方面的論文，觀點和自己的高度一致。他當即決定，招收牛漢做學生。
可投檔時間已過去半年，牛漢早已不知去向。王教授無奈，只有四處打聽。
就在這時，他收到老友趙局長的電話，說最近市面上，經常出現一個年輕人提著瓷器四處亂轉，故意被車撞倒。他們認為，這很可能是故意的。
可這些碎瓷，很多專家研究後一直認為是真的，他有些不放心，想專門請王教授去鑑別一下真假。
王教授接完電話，匆匆趕到公安局，拿了瓷器碎片，在放大鏡下細細觀察，然後連連嘆息說可惜。
趙局長見了大惑不解，說：“怎麼，瓷器是真的？”
王教授說，瓷器是贗品無疑，可是將贗品仿製到如此地步的人實在罕見。
趙局長聽了，開起玩笑說：“老朋友，又動了惜才之念？”
王教授抬起頭嘆息說，才能放在做壞事上固然對社會有害，可如果用於正道上，對考古界卻是一大貢獻啊。他告訴趙局長，在自己手上已經走失了一個優秀人才，自己決不能讓再失去一個。
他決定去觀察一下這個製造假瓷的青年，如果可能，最好挽救一下他。
王教授想，誰還沒有一個犯錯誤的時候，得給對方一個改正機會。
按照趙局長提供的地址，王教授悄悄來到“古雅齋”，這才發現，那個年輕人竟和投檔照片中的牛漢一模一樣。他還有些不放心，悄悄四處去打聽了一下，果然是牛漢。他馬上趕回去告訴趙局長，自己想收牛漢為學生。
趙局長聽了，擔心地道：“不知這小子心底究竟如何？”
王教授想出一個辦法，決定試探一下。他扮作三輪車伕，這天早晨故意撞落牛漢的盒子，隨後又送錢上門。
回來後，他高興地對趙局長說：“這小子一定會來自首的。”
趙局長不相信，王教授說：“不信，你就等著吧。”
果然，當天下午牛漢就來了。
聽了王教授的敘說，牛漢眼中含著淚花，他在心裡暗暗決定，自己一定要將一技之長髮揮在正道上，為社會做出應有的貢獻，不辜負天下所有好心人的期望。作者餘顯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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