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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大娃
火爆的「奇葩大会」将名叫蔡聪的盲人带入观众的视线，此人才思敏捷且不失幽默感还是行走的心灵鸡汤，正如他本人所说：视障只是让他过上了与别人不同的生活罢了。言外之意就是他并不认为自己的人生因失明而完蛋，也不认为盲人只有做按摩师的出路，所以奇葩大会上的他所陈述的观点甚至强于在场的许多辩手。
第六代导演娄烨就以盲人世界为着力点拍摄过讲述按摩院生活的电影「推拿」，影片在第51届台北金马影展中无限风光的斩获六项大奖而豆瓣评分也高达7.8。可惜如日风光的荣誉似乎对于影片票房的贡献没能起到些许缓和的作用，有别于商业院线的品相更是导致其处于主流之外的边缘而被忽视，还没领略过的朋友可千万别再错过了。
霸道总裁黄轩挑战边缘角色
影片根据毕飞宇的同名小说改编，聚焦以推拿为生存手段盲人的情感世界。看过的朋友大概都清楚原著擅长人物心理刻画，以至于小说中人物众多、脉络繁复且篇幅较长，而盲人群体的特殊性更是导致极其注重视听语言的影视剧容易造成通篇画面感缺失的缺陷。比如小说中会通过触觉嗅觉听觉和直接心理描写告诉读者主人公们如何感知世界，而这些对电影来说这恰恰是短板，所以必须表现可见的活动以及如何将感觉和氛围转变为可视化并容易被接受的影像则是该小说改编成电影的最大挑战。欣喜的是常常被贴上小众边缘标签的娄烨用独特的艺术表现手法把盲人具象化于大荧幕，试图让每个健全的观影者感同身受。
其实蛰伏已久的娄烨在华语电影圈内早已是名声斐然，作为内地第六代导演的领军人物并以独特的风格而闻名，熟悉的影迷朋友都知道他的作品着重于社会边缘群体和普通人感情生活的刻画，甚至处处弥漫着边缘化的风格与艺术追求的张扬。处于磨合和试炼阶段的早期作品「苏州河」推演了小人物爱情的宿命，「紫蝴蝶」回忆了战乱年代芸芸众生的身不由己，「浮城迷事」则描绘了都市情乱的错综迷离。与让其扬名戛纳蜚声海外却在国内受到禁拍处罚的「颐和园」相比，「推拿」在台湾金马奖上的惊艳则标志着华语影视圈对他的肯定和认可，对关系的探讨和状态的捕捉描摹以及碎片化的剪辑则维持了惯常的水准。
娄烨的自信不光反应在剧情设置并未刻意表现边缘人群的悲惨，也没有依靠低俗煽情的方式消费苦难赚人热泪亦或是利用同情心换取认可，而是以不卑不亢的态度正视盲人群体的生存状态，还体现在并没有选取具备强大票房号召力的流量明星演绎真实普通且不太美观的角色。秦昊的角色沙复明虽然话不多却字字玑珠堪称是整部电影的灵魂，对于诗歌以及爱情的探究更像是盲人情感最真切和最直观的表达，此人主演的电影「青红」「春风沉醉的晚上」「日照重庆」均入围戛纳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并揽获戛纳影帝提名。郭晓冬则准确把握了王大夫的正派担当，又配合以弱逼强的心理演出了从温和到爆发的巨大反差。
梅婷饰演的都红成为影片人物关系发生种种变化的中心，此人总是塑造善良甚至带点悲苦的角色，凭借电视剧「血色童心」里的少女楚楚引起广泛关注，又跟张国荣合作「红色恋人」并摘得国际开罗电影节最佳女演员奖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女演员奖。黄轩饰演的小马则充斥性格爆发力并配有割颈、纠缠嫂子、倾心小蛮等诸多较为冲动的行为，此人因饰演「无人驾驶」中的飙车少年大放异彩成为颇受追捧的新生代影星，只是那时的他还没有「亲爱的翻译官」中的霸道总裁范儿。虽说黄轩在命途多舛的「海上牧云记」「芳华」以及陈凯歌重金打造盛唐繁华的「妖猫传」中频频露脸，但私以为演技巅峰之作还属本片。
盲人按摩师们的情感遭遇
原著以沙复明和张宗琪合伙开的按摩院为发生地展现爱恨情仇，小说后段出现了两人就按摩院归属权和领导权发生争执但在电影中没有被呈现，反倒将主要的镜头放在精明但求偶不成的沙老板、想开推拿中心过自己小日子却屡次被弟弟拖累的王大夫、青春懵懂苦陷情欲的小马以及年轻漂亮但倔强执念的都红等众多人物身上，而多角色叙事也造成电影剧情较为凌乱，甚至很多影迷朋友对此的态度也是有褒有贬。开场是有些冰冷的画外音僵硬地复述着剧情，其实普通人与盲人的最大区别不过是视觉的运用，在盲人心中真实的东西是不需要看见的，比如相信佛就能去极乐世界，而相信爱情就能等到那个对的人。
由于盲人王大夫和恋人小孔的出现让按摩院的技师们看似平静的生活起了涟漪，并最终形成各种不同走向的情节和情感冲突的轩然大波，两人的爱情混杂了对未来的无望又期望并裹挟了家庭悲欢和世俗观念的交融。王大夫在家里为了父母和弟弟割腹的段落很好的展现了盲人工作者的自信和自豪，当别人威胁家庭时也能像所有男子汉那般挺身而出，当女人愿意跟随私奔出走时也能靠自己的努力使她过上更好的日子。而不想过平淡打工生活的小孔则类似于刚刚脱缰的野马，涉世不深的她希望生活更加丰富甚至可以肆无忌惮的与小马零距离接触，直到最终看到被高利贷追逼的王大夫割肉赔血才真正懂得需要跟生活妥协。
小马近乎荒诞的爱情也是几段故事中最浪漫的，他欲望的丰富源于其确实用眼睛看见过这个世界的轮廓样貌，所以当视力被夺走后这些过去的记忆加之正常生理期的反应都会唤醒体内的欲望。所以突然冒出的嫂子小孔迅速被感觉敏锐的小马察觉，对母体本能的怀恋更是让他产生对异性的性幻想，被婉拒后便去发廊找到小蛮继续释放欲望。好在嫖娼被抓加之都红的言论致使小马对爱情有了新的认识，而那个嫖客对小蛮的践踏更是刺激到了小马的极限。他所受的车祸让他失明而为小蛮的英勇也让他有了朦胧的视觉，在生活和感情都平乏的社会里能够领着他梦寐以求的姑娘远走他乡开启崭新的人生无疑是幸运的。
秦昊饰演的沙复明与原著相比多了几分风流倜傥少了几丝俗气，不甘心贫乏生活的他培养了许多爱好尤其是吟诗和舞蹈，而凭借艺术家的才情加上俊朗的身形更是吸引了诸多妙龄女性，但这个可以发现生活中如此之多美好事物的领头人物也有欲望空白，当客人们无不惊叹于都红美貌时也想要亲眼目睹，但被点燃的欲望并不是这个女人而更像是别人眼中所看见的美貌。都红的遭遇则是自己的美貌只是每天被人议论的话题但多半不过是没有被明确的概念罢了，所以哪怕沙复明对她更好甚至想与她共同生活却还是怀揣着追求离众人而去，与这段故事相似的是半盲女技师金嫣苦追全盲人技师秦泰甚至多年未果仍不离不弃。
爱情的滋味有点像红烧肉
如果以前对盲人知之甚少甚至认为他们的视力缺陷只会导致行动不便的话就不该错过本片，他们无法理解什么是视觉之美，相貌在他们的爱情里的地位不高，隐私得不到保障导致极度缺乏安全感以及无法察言观色而常常发生误会。电影极大程度淡化了盲人之间的权力斗争无疑缩小了小说主题的多元性，盲人与盲人之间复杂紧张的关系变成了盲人内部团结友好，反倒是正常人频频挑起事端。当然影片也间接展现了盲人对正常人的理解是更为高级的生物只因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以及半盲人对他们的歧视，不过在探索黑暗的同时也会有欲望爱恋和利益纠葛等作为人类本身都会体会到的七情六欲以及共通的人性。
电影用了很多场景旨在让视力健全的观众去理解盲人的黑暗状态，如盲人之中彼此亲热的情况对方却无法得知仅靠急促的呼吸去理解；默默流泪无人知道但放声哭泣却需要担心身边是否有人；无法欣赏的美只能依靠健全人的判断；在盲人之中可以光明正大做坏事但在健全人面前却毫无安全感，所以作为边缘群体的盲人小马也只能跟同是边缘群体的失足姑娘小蛮互相慰藉。娄烨采用纪实性的肩扛摄影风格为基调模拟角色的主观视角，同时使用大量的虚焦晃动模糊以及昏暗的主观化镜头和人物进行情绪交流，体会到盲人或弱视者对于世界的孤独茫然和焦虑恐惧，可以说虽然主题有所缩水却几乎是超额完成了改编任务。
当然导演的野心也体现在不仅仅是展示盲人对情感的追寻更是借由盲人的视角拷问爱情，张医生不谈爱只谈性是爱的无能；王医生和女朋友具备爱对方的能力但被小马的欲望折磨得有点动摇时也开始瓦解并产生了隔膜；金嫣和泰和看似两情相悦但当金嫣勇敢表白时泰和却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完整的爱情。不能完全否定小马和小蛮的爱但更多是建立在彼此需要的基础上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独立的感情，尽管小马最后恢复了模糊的视力却也需要小蛮的温暖而小蛮的爱情则更像是某种妥协。最后的镜头停留在小马模糊暗淡的视觉世界中也是种隐喻，就像看似绚烂的爱情让人看不清楚甚至终究会褪去华丽的色彩变成暗淡无光。
其实娄烨的电影无论拍什么都逃不开个体的情绪以及比较私人化的爱情与欲望，本片虽然是盲人按摩院的群戏但剧情中常常隐去他们的社会身份与关系，而将重点放在几个人的感情遭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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