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鞋主”口述:我寫《一隻繡花鞋》後,很多人自稱是梅花黨

《一隻繡花鞋》描述的是解放前後我偵察員與敵特鬥爭的故事。敵特梅花組織的每個成員都帶有“梅花”標誌,“黨魁”白敬齋有3個如花似玉的女兒,梅花組織第二號人物黃飛虎也有兩個風韻十足的女兒,這5個女人號稱“五朵梅花”,手段各有千秋。

1948年,南京風雨飄搖之際,我黨地下工作者龍飛與白敬齋的二女兒白薇同窗相戀以後,知道了白薇身份,於是受地下黨委派,潛入紫金山梅花組織總部,欲偷取記有梅花組織人名單的“梅花圖”,失敗逃遁。

從此,“梅花圖”音信杳無,圖上的人名單成為懸秘……上世紀60年代初期,某港口城市潛艇設計圖紙外洩,老虎灘出現一個偽裝的女屍;火葬場“鬧鬼”,看門老頭的假腿裡發現發報機;重慶廢棄教堂的樓板上發現一隻華麗的繡花鞋,而清潔工卻橫屍樓前;武漢長江大橋的哨兵遇到一個臨產的孕婦,沒想她腹部綁著一個炸藥包……種種跡象表明,已銷聲匿跡十餘年的“梅花黨”開始蠢蠢欲動。我反間諜機關派出龍飛、肖克、南雲等優秀特工人員,針鋒相對,分頭出擊,有的打入“梅花黨”內部,有的闖蕩江湖,由此展開跌宕起伏、險象環生的驚險故事……

  當時誰也不知道,這本融合了偵探、懸疑、恐怖色彩的小說,這個結構複雜、內容環環相扣、情節細膩的作品是一個當時只有17歲的工廠工人沒事編出來的。

被“鞋迷”們親切地稱為“梅花鞋主”的著名作家,叫張寶瑞,“文革”中流傳於民間的手抄本小說《一隻繡花鞋》《梅花黨》、《落花夢》、《龍飛三下江南》、《綠色屍體》都出自他手。

張寶瑞先生是北京人,作為70屆初中畢業生,被分配到後來生產洗衣機的東大橋北京鐵合金廠工作,“文革”結束恢復高考後,張寶瑞到中國人民大學新聞系深造,並且學業有成。

“文革”後,張寶瑞撰寫的《一隻繡花鞋》由地下走上臺面,正式出版,深受讀者歡迎,發行量達300萬冊。另外根據他“文革”中的手抄本小說改編的電視連續劇《梅花檔案》和《一雙繡花鞋》在全國電視劇收視率名列前茅,並獲電視劇風雲獎。

“文革”時期的手抄本以裝幀精美的正式出版物的形式再度出現,喚起了許多人對那個“灰色年代”的難忘回憶……

1971年的夏天,張寶瑞當時所在的北京鐵合金廠。一天正值中午,十幾個工人,把長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的張寶瑞圍在了場地中央,他們正在聽這位小工友講述“梅花黨”的故事。此時的張寶瑞,“能侃”的天賦開始顯現,他能就著一個事物編出一段離奇的故事,並且還是現編現說,根本就不用寫草稿,故事開頭剛起,結尾就差不多在他腦中了。

  後來,張寶瑞在廠裡當上生產班長,廠裡的工作三班倒,特別是上夜班,特累特容易犯困。作為班長,為了要調動大家幹活兒的積極性,張寶瑞就給他們編故事,工友們都眼睛瞪得溜圓聽他講故事。休息結束,張寶瑞就趕緊結個釦子——“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大家抄傢伙幹活了!”於是,大家吆喝一聲拿起工具開始幹活。其實,他們還都回味在故事的情節裡,為了能繼續聽下面的故事發展,都鉚足了勁兒幹活,一干完又聚在一堆兒聽張寶瑞講故事。

“梅花鞋主”口述:我寫《一隻繡花鞋》後,很多人自稱是梅花黨

“梅花鞋主”,作家張寶瑞

  從1971年開始,張寶瑞開始寫他的“梅花黨”小說。每當夜幕降臨,張寶瑞就會坐在屋子前面的葡萄架下奮筆疾書。這一年,張寶瑞把給工友們講的“梅花黨”的故事理順,寫了一部4萬多字的中篇小說,取名《一隻繡花鞋》。1974年夏,張寶瑞把3年裡給工友講故事時的內容又加入到《一隻繡花鞋》中,把4萬多字的小說擴充為一部12.5萬字的小說,並用圓珠筆工工整整地抄在日記本上,再次拿給人們傳閱。這一次,引起的轟動更大。

  後來,這部小說被筆筆相傳,抄送到了更大的範圍。張寶瑞通過在內蒙古大草原插隊的哥哥,在西北當兵的表哥,以及到東北軍墾,山西、陝西插隊的同學,將這部作品流傳到社會上。就這樣,通過一支支簡陋的圓珠筆、一盞盞搖曳的油燈、一本本印有天安門圖案的日記本,通過千百萬雙手的傳遞,《一隻繡花鞋》被越抄越廣,最終,“走遍祖國的山山水水”。

  張寶瑞先生後來說:“這本書我是有意識、有計劃地流傳,我希望作品能讓大家看到。那時候,我對自己的書相當自信。我當時抱負很大,想做政治家或者是文學家。”據說,那時候工廠有些女孩很崇拜張寶瑞,說他是才子,才華橫溢。她們後來對他說,當時他是她們的靈魂。

“梅花鞋主”口述:我寫《一隻繡花鞋》後,很多人自稱是梅花黨

“文革”中流傳甚廣的手抄本小說《一隻繡花鞋》

據張寶瑞先生本人回憶說,“我1952年出生在北京,1956年我們一家人搬住到東城喜鵲衚衕10號大院,10號大院是一個典型的北京四合院,一共是三進院落,住著十幾戶人家。據說,抗戰之前這裡是一對恩愛的年輕日本外交官夫婦居住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人們發現這對恩愛的日本夫婦雙雙被人殺死在浴盆裡。抗戰勝利之後,這所凶宅才由普通中國百姓居住,而住的人也很雜,有知識分子,有工人,也有城市貧民和無業的人員。我家住的是二進院的東廂房,原來是日本人家的廚房,一大一小兩間屋子,很小。院子的廁所在三進院後面,每次上廁所都要穿過悠長的迴廊,在很多家的窗戶前經過,才能到那裡。廁所的燈也不知被哪個壞小子打壞了,門也破了,一到晚上,漆黑一片。最害怕的是晚上上廁所。

10號大院的二進院的西面是全院惟一的一幢兩層樓房,就在我家的對面,也就是二進院的西廂房。一層住有兩戶人家,二層的住戶女主人是位中年婦女帶著兩個女兒一起生活,女主人是中學老師,別人都叫她王老師,而王老師的丈夫卻從來沒有人見過。對面的這幢灰色的二層小樓,對我來說是個神秘的地方。因為就在我家的對面,所以我總是注意觀察著王老師家的情況。但是,她家窗戶上的所有布簾子總是掛得嚴嚴實實的一年四季都是一樣,外面的人根本無法看清裡面。只是王老師的兩個漂亮女兒總是站在二樓的欄杆二望。她們經常若有所思的樣子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她們在想什麼呢?那時候,我常問自己,但總也找不到答案。因為通往王老師家居住的二樓的木樓梯,一般不讓別人上去。有的時候,我就站在樓梯下面向上看,但從來也沒上去過。王老師的父親是一個瘦弱的老頭,從來不說話。王老師的母親是一個每天都出去買菜的老婆婆,她駝背,從樓上下來的時候,把樓梯地板踩得嘎吱嘎吱直響,我一聽到這種奇怪的聲音,就忍不住出去張望。

這些人,使10號大院充滿了神秘的感覺。在日後我創作《一隻繡花鞋》故事的時候,王老師的兩個女兒就成了故事裡黃家姐妹的原型人物。左鄰唐家,住的是一條窄窄的院落。戶主原是開灤煤礦的經理,他滿頭銀髮,長得威嚴陰冷。他的腰有毛病,經常拄著柺杖,在門前曬太陽。他有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大女兒厚道謙和,二女兒是教師,文雅恬靜,三女兒穿著比較摩登。唐家三姐妹成為我小說中白家三姐妹白薔、白薇、白蕾的原型人物。

10號大院西臨還有一處西洋式建築,很神秘,有圍牆,圍牆上有鐵絲網,院裡面還有花園,從外面可以看見裡面的佔槐樹和秋海棠,花開的時候飄來淡淡的幽香,那種感覺美極。西洋式建築酐主體是一幢二層的小洋樓,有地下室,抗戰時期是日本駐北平領事館。‘文革’期間某部的副部長在這個院裡居住過。”

正是這個“神秘的大院”的特殊環境造就了一種特殊的氣氛,以致成為他後來創作《一隻繡花鞋》、《龍飛三下江南》、《綠色屍體》等一系列小說中,‘梅花黨’北京總部的建築原型就是喜鵲衚衕10號大院。”

  張寶瑞先生至今還清楚地記得他13歲時遇到的一件事。

  有天晚上,張寶瑞急著要上廁所,廁所在後院,但隔壁住著一個女精神病人,她原是工廠的工人,因為有人誣告她偷東西,一下子就給刺激瘋了。她梳著短髮,臉上長滿了粉刺,兩眼發直,好像冒著綠色的兇光,動不動就要拿刀砍人。

張寶瑞有些害怕,但又實在憋得難受,無奈之下,他拿起手電壯著膽朝廁所跑去。當時正值冬天,西北風颳得很兇。當他穿過後院時,正見女瘋子的房間亮著微弱的光,裡面傳出“嚓嚓”的聲音。張寶瑞一陣陣頭皮發緊,趕緊衝進男廁所,可是門扣不上,裡面漆黑一團。他打開手電筒,不亮,原來忘記放電池了。突然,張寶瑞身邊有塊牆皮脫落砸到地上,院子裡棗樹枯枝也“呼呼”地響起來。這時,他聽到隔壁女廁所傳來“呼呼”的喘氣聲,張寶瑞的心都快跳了出來,眼前出現幻覺:牆上的一塊磚打開,裡面伸出一隻黑手,黑手緊緊攥著一隻鑲有金色梅花的繡花鞋……這個恐怖場景,後來成為了《一隻繡花鞋》裡的情節。

“梅花鞋主”口述:我寫《一隻繡花鞋》後,很多人自稱是梅花黨

不僅如此,在張寶瑞先生的手抄本小說中,有著眾多性格鮮明的人物,英勇睿智的龍飛、美麗多變的白家姐妹……,這些也都可以在10號大院裡找到原型。張寶瑞先生還透露說,實際上,“龍飛”寫的就是他自己,當時的他和“龍飛”一樣,憧憬美好人生和真摯愛情,書中唐家的二女兒白薇就是他當時的“夢中情人”。對愛情的嚮往,處處投射在他的筆下。

  後來,當不斷有人跟張寶瑞先生提起這本書,甚至有人反過來給他講這個故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有點兒成名了,但是他的父母都不是搞文學的,很擔心。雖然張寶瑞覺得挺自豪的,但是他的父母很害怕。雖然手抄本上都是不署名的,但他的父母一直為他捏了把汗,因為畢竟工廠裡都知道是他寫的。直到很多年後,張寶瑞的母親在病中看到兒子出書的消息登到報紙上,她才高興地給病友們傳看。

  而關於是否真有“梅花黨”這個組織的問題也隨之而來。有位女士給張寶瑞打電話,自稱是“梅花黨”成員,而且就是書中主人公白薇,說完“哈哈”大笑掛了電話;還有人拿著一麻袋的資料,說他就是“梅花黨”;更有人約張寶瑞凌晨3時見面,據說是會見“梅花黨”北京總部主席;甚至有人利用“梅花黨”作案,還有的招募所謂成員的。可張寶瑞先生說,他書中所寫的“梅花黨”全是虛構的。

  有人稱《一隻繡花鞋》為中國懸疑文學的“先驅”。2003年10月,根據《一隻繡花鞋》改編的26集電視連續劇《梅花檔案》在全國播出,引起了熱烈反響,被稱為中國首部懸疑驚悚電視劇。

“梅花鞋主”口述:我寫《一隻繡花鞋》後,很多人自稱是梅花黨

  而對於懸疑恐怖小說,張寶瑞先生認為:“現在一些新作家的恐怖小說其實不錯,《盜墓筆記》這樣的書,本身就充滿了懸疑。不過現在大部分是玄幻小說,太離奇、太荒誕了,所以我建議不要過多追求故事本身,而要突出人性。而且小說不僅故事要好看,還要符合現實生活。”

  對於如今的反特題材熱、潛伏熱,張寶瑞先生認為是從他那裡開始的,“一個是手抄本出版熱,一個是全國根據手抄本改編影視劇熱。當時《梅花檔案》收視率最高,還形成了收看熱潮,這個熱一直沒有消退,甚至更高漲,《暗算》、《古城諜影》、《潛伏》都在此列,所以我會永遠寫下去,不是為了熱潮,而是想塑造東方007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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