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2012年,

上海紀實《眼界》有一期節目——《無處安放的黃昏》

講述的是失獨家庭的故事。

不過,鮮為人知。

隨著社會老齡化現象不斷加劇,

失獨家庭的養老問題也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時隔8年,

我想把節目裡的故事說給大家聽。

或許你會對失獨家庭有更深的認識。


01

顧金英,節目播出那年,剛滿60歲。

她和丈夫住在上海普陀區一間小小的房子裡。

兩週前,她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

越是無助的時候,

顧金英就越想念兒子。


不過好在,

她還有身體健康的丈夫陪在身邊。


即便這樣,顧金英心裡還是充滿顧慮:

“現在好歹還有愛人陪著我,

萬一哪個人先走掉,誰來關心我們。”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兒子徐晨大三那年,突然查出結腸癌。

面對年紀輕輕的兒子,

夫婦倆人只有一個信念——

無論付出多大代價也要治好兒子的病。

顧金英夫婦給孩子用最貴的進口藥。

拇指大小的一瓶藥水,收費高達1萬2,

六次化療就要將近10萬,

還不包括其他費用。

雖然治病掏空了家底,

但兒子的癌細胞暫時控制住了。


可是誰也沒想到,

僅過了9個月,癌症再次復發。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02

緊接著,兒子接受第二次手術。

可是,手術失敗。

癌細胞已經在體內大量擴散。

此時醫生也無力迴天了,

只能靠藥物維持著兒子的生命。

為給兒子看病,

顧金英夫婦已經舉債幾十萬,

醫生勸他倆:

“你們也要為自己考慮,

不要把鈔票全部用光,

畢竟還要養老。”

但此時,

顧金英夫婦又怎麼可能放棄呢?

彌留之際,兒子對顧金英說:


“媽媽,你買個房子吧,

我走掉了,家在什麼地方都不曉的。”


顧金英明白,

兒子是為父母的將來考慮,

不想走後爸爸媽媽沒有安身之地。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03

兒子去世後,每當臨近掃墓,

顧金英夫婦就一起默默折錫箔。

“人家給小孩子買房買車,

我們現在買了也沒用了。

只能多折些紙錢,燒給他用用。

這個常規來講,

都是小孩幫老人折的。

現在我們反過來了,老人幫小孩折。

我們現在唯一能做的,

就是給小孩這些東西了。

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給他了……”

說這話時,

丈夫徐建峰的語氣很平靜。

大概是思念已成為日常,

才會平靜地面對孩子逝去的現實。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但無論怎樣,

他們還是選擇帶著悲痛繼續好好生活。

因為那是兒子生前的願望。

後來,顧金英夫婦參加了一個上海部分失獨家庭組成的民間組織——星星港。

這些失獨家庭以抱團取暖的方式聚集在一起,

面對現實的生活。


04

武翠萍也是星星港的一員,

比顧金英小11歲。

武翠萍和丈夫蔡寶興都是上鋼五廠的工人。

女兒蔡茜1988年出生,

2006年蔡茜考上了上海師範大學。

大二那年,蔡茜開始小便出血。

第一次手術後,

醫生切除了蔡茜的一個腎臟和整個脾臟。

那時,正值2008年1月,

中國遭遇了一場百年一遇的大暴雪。

女兒問爸爸:

“這是不是我人生以來看到的第一場雪,

是不是也是我看到的最後一場雪。”


爸爸說:

”不會的,以後的雪說不定比這個雪還要大。”

當一家人都以為,

一切會隨著手術的成功慢慢變好時,

醫生又在蔡茜的肝臟裡,

發現了惡性腫瘤。

於是,緊接著進行了第二次手術。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05

女兒還沒生病的時候,

一家人曾去爬泰山。

每個人都戴了一根紅繩,

上面寫著:“登上泰山,一生平安。”

所以手術後化療期間,

武翠萍一直把這個紅繩掛在女兒床頭。

希望女兒能渡過難關。


但化療的痛苦,

讓這個剛剛20歲的姑娘無法承受。

女兒經常說,

“有一種愛叫放手,你們把我放掉吧。”

想找個地方割腕自殺。

可就這樣一個孩子,

武翠萍夫婦怎麼能捨得放棄呢?


終於,女兒的身體再也承受不住病痛的折磨。

她躺在病床上,

意識到分手時刻就要來臨。

她捨不得日益憔悴衰老的爸爸媽媽,

一直流出黃色的眼淚。

女兒走了之後,

武翠萍夫婦跪在地上痛哭。

“人生最大的痛苦是啥,我曉得了,晚年喪子。”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06

想女兒的時候,

夫妻倆就看看女兒生前留下的影像。

那成了他們唯一的安慰。


安慰的時間是短暫的,

痛苦的時間卻是漫長的。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這種痛苦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更加明顯。

別人家都是晚輩來看望長輩,

夫妻倆卻無人來看望。

只能無言地面對面坐著……

失去孩子的痛苦雖然一天天困擾著他們,

但隨著衰老一天天臨近,

擺在眼前的養老問題卻顯得更為棘手。

女兒去世後,

丈夫蔡寶興的身體也不太好了,

他得了嚴重的心臟病,高血壓。

給女兒看病又花光了全部的積蓄,

夫妻倆只能靠著政府的低保維持生計。

“我有時候看看電視,

有哪個老年人沒有子女,

在屋裡走掉,在屋裡發臭也不曉得。

我們就老擔心自己老了怎麼辦,

特別像我身體不好的情況下,我更加擔心。

哪一天心臟病突發,

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07

同樣承受喪子之痛的還有黃瑾,

她也是星星港的一員。

1990年,兒子謝志誠出生,

成了家裡的希望。

可2005年12月9號這一天,

徹底改變了黃瑾的一生。

下午三點半,

黃瑾接到兒子班主任老師的電話,

“謝志誠昏過去了,你們快點來!”

放下電話的黃瑾立刻跑出工廠,

攔了一輛出租車。

當她趕到的時候,

正好看到了前來急救的救護車。

黃瑾問醫生,“我孩子怎麼樣了!”

醫生搖搖頭說,

“你快點該叫啥人叫啥人,

你小孩不大好了。

呼吸心跳都沒了。”

可是面對突然的變故,

一家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唯一知情的老師,

也趁著慌亂悄悄離開。

一個好端端的高中生,

怎麼在教室突然就身亡了呢?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08

後來經過警方的調查和同學們的來訪,

黃瑾才漸漸知道真相。

兒子下科的時候,

正在玩一個從別人那借來的遊戲機。

有一個同學不小心把遊戲機撞壞了。

雙方情緒都很失控,

要互相打起來。

這時,突然有人說,“班主任來了。”

兒子一緊張,直接倒在了地上。

面對這個意外,

班主任也不知所措,

趕緊找來衛生課老師。

可是,當時並沒有人判斷出來這是心源性猝死。

雖然距離學校最近的醫院不過五六分鐘,

但是老師一直不讓動。

導致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

事故發生後,

學校象徵性地支付了一些撫卹金,

了結了此事。

兒子去世後,黃瑾雖然內心悲痛,

但她選擇默默自救,自學心理學。

她說,

“雖然沒有了做母親的角色,

但我還有家庭,

我是一個妻子,一個媳婦,一個女兒,

我還有其他的角色。

天堂裡的孩子,

肯定希望我們家長過得好一些,

不會希望每天都哭哭啼啼的。”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09


三個家庭的故事,

令人悲痛。


但他們只是上百萬失獨家庭的縮影。


節目結尾中有這樣一段話——

他們都有痛苦,有彷徨,

他們都曾逃避社會。

但幸運的是,

他們都有勇氣和力量去改變生活。

講出自己的故事,不是同情

而是喚醒對失獨家庭更多的關愛。

是啊。

沒有人願意揭開傷疤,

只是因為想要去改變現狀。


當社會中獨生子女群體如此龐大時,

失獨問題就變得不容忽視。


全國老齡辦發佈的《中國老齡事業發展報告(2013)》顯示——

2012年中國失獨家庭已超百萬個,

每年新增7.6萬個失獨家庭。

而根據社科院的一項研究顯示,

預計到2050年,中國將產生1100萬失獨家庭。


她的故事沒人敢看。


我們常說,

老年喪子人生最痛。

一旦失去家中唯一的孩子,

對父母遭受的打擊一定是毀滅性的。


這幾年,

國家針對失獨家庭也出臺了多項補貼性政策。

這個群體也開始被更多的看見。


可是,被看見只是一個開始,

失獨家庭需要的不僅是養老和生活的保障,

更多是精神慰藉。

讓所有的失獨家庭迴歸到正常的生活,

是全社會共同的責任。


上海紀實眼界:《無處安放的黃昏(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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