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康康
圖｜網絡
梨花開了。
他從夢中驚醒，那股淡淡的梨花香氣頑皮的逗留鼻尖，可四周綿密的花架盆栽裡千姿百態，獨獨缺一樹梨花的身影。
想多了吧。
看看手機上的短信，果然是個夢嗎。
他自嘲地笑了笑，回覆可以。
“哥們，店裡生意不好，一起爬山唄……聽說，梨花早開了，再不去就要謝沒了，別後悔啊!”
……
“走吧。”
他看著朋友憨厚的笑容，心裡的惆悵也不禁淡了幾分。
“嘿嘿，就知道你小子閒不住。正好我有假，帶你去個好地方，到時候你這詩人即興來幾首好詩，可得借我拿去泡個妹子啊!”
朋友越說越高興，本就偏小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來，看的他莫名喜感。
“好好好，走吧，我的老哥。”
無奈的點點頭，他看了眼繁忙的城市，莫名期待起來。
……
“陽春百花生，摘插環髻前。宛指蹋忘愁，相與及盛年。”
她生日那天，他寫的賀卡。
“好醜的字呀。”
她習慣性的指了指他的毛病，翹起的嘴角笑得很開心。
“我也喜歡。”
他不知哪來的勇氣，對她答道，然後就上課了。
她沒有看他跑回去的身影，小心收起賀卡，然後拿起書本，準備開始最後一百天的高考衝刺。
揉了揉隱約發熱的臉，他拿出一張嶄新的a4紙，藉著試卷的遮掩繼續寫詩。
……
她就是這樣一個笨拙的女子。
高二向他告白，還主動牽他的手，只因為他說看起來很喜歡，然後開始故意的討好。在他堅持一個月的幫她打掃衛生之後，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她淪陷了。在一個提前放學的日子，她說喜歡，他在吃飯。
我也很喜歡吧。
從小到大第一次被女生告別，那時候那份無可抑制的歡喜和隱秘的慚愧，現在想來，只剩下懷念了。
“誒，我說你畢業了這麼多年，還沒聯繫過她吧?去年同學聚會她來了，問你怎麼沒去，我說你就從來沒去過，她就沒說話了。”
朋友看他有些走神，心血來潮地問道。
“……我，我把她刪了。”
他回過神來，卻是陷入更深的沉默裡。
“……好吧。”
……
南風掠地，天光朝陽。坐在哪裡的你，會怎麼想?
舊詩書上，真理無恙。太多的故事外，靈魂飄忘。
他直視著初秋的太陽，有些刺目。
“你之前追的那個和別人在樓道接吻了。”
朋友氣呼呼的趕過來，看著追求失敗的他，像怕他不死心似的，直言不諱。
“我和她沒關係了。”
他看著自己剛寫下的這首懷念她的詩歌，在陽光下，格外耀眼。
……
“我曾經被人騙過，我不希望再重複一次。”
看著分班後初始一個月便向自己告白的女子，他靜靜聽著，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分享她的過往。
“他說他喜歡我，但是他自卑，他腿不好。可是我不在乎。後來我當著全班的面對他表白，他說他不喜歡我。所以我從初中到高二都很壓抑……”
“你，其實是除了我爸之外 對我最好的男生。”
她忽然沉默了，不敢看他。
“你是我的初戀。我曾經追求過一個女孩，她說她也喜歡我，然後她現在有男朋友了。”
“他，他也有女朋友了。”
她傻傻的搶答道。
“現在，我希望我也可以有一個。”
他伸出手，速度很慢。
她有些閃躲，但是並沒有拒絕。
很軟。
“不過，現在是高二下學期。你要的話，等我兩年。”
“我們不能一邊談一邊學習，現在學習為主，好嗎?”
“當然。”
……
“所以，你是認真的?”
昏暗的夜色，燈光在公園樹林間灑得斑駁。
朋友灌一口啤酒，問道。
“一開始我只是想忘了她，然後我想試著成功一次。現在我不知道算不算成功，但是我現在心裡突然忘了以前那個了，被她一下子佔滿了。”
他躺在陰影裡，語氣很輕。
“你他媽別後悔就好。”
“除了一開始的故意靠近，我問心無愧吧。”
……
“三月聯考，你怎麼比我還低。大課間，和我出來一下，你先下去。”
她的紙條上，字跡娟秀。
他默默從筆盒裡打開前不久另外一個紙條，沉默良久。
“我要找的人至少要上一本，你的成績忽上忽下的，你好自為之。”
他按照約定，來到她最喜歡的梨樹旁邊，三月的梨花終於要開了。
“你是不是沒想過上一本?上課睡覺，寫詩，下課不復習，每天給我寫紙條，都快高考了，你能收斂一點麼？”
“我說過了，我們只是朋友，你不要一次次過界了。”
“你考得很好嗎?這一年半，我經常給你講歷史，是不是給你寫詩，你語文還倒數第一?你英語比我高，總分我就比你低兩分，可你哪一次考過我了?”
他突然後悔了。
但是她已經哭了。
“對不起。”
他想道歉來著。
她跑了。
……
“你知道，我為什麼開花店麼?”
站著一株梨樹旁，他看著一瓣瓣雪白，朋友默不作聲。
“我有一次摘了幾朵野花給她，她說花是用來看的，希望我下次不要再這麼做。”
“高三上學期，我記得很清楚。”
“她復讀了，上了一本。”
“我上的二本。”
“我配不上她，所以刪了。”
“而且，她告訴我，沒有以後了。”
“我不想按她說的那樣，當一輩子好朋友。”
朋友又等了一會，確認他說完了，復又開口道。
“她，叫我碰到你的話，給你帶句話。”
“我沒告訴她你的現狀，你我都知道，你快二十五的人，混的並不好。她的現狀還不錯，你告訴我過，她家窮，現在她當了會計，過得很好。”
“然後，她叫我告訴你，她說她並不後悔，希望你也是。”
朋友突然笑了，也不理他，轉身就走。
山風有六月的溫潤，也渡去了初夏暖陽的淡淡焦躁。
“後悔嗎……”
遠山蒼翠，浩蕩風起，吹得久綻的梨花離散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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