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物帳の物語:濃郁江戶風情的日本推理小說始祖


“捕物帳”是產生於日本的偵探小說,可以看成是日本推理小說的始祖。岡本綺堂創作的

《半七捕物帳》系列,就是捕物帳小說的肇始。

捕物帳の物語:濃郁江戶風情的日本推理小說始祖

《半七捕物帳》之《妖貓婆婆》

根據書裡的描述,“捕物帳”是一種本子。在江戶時代,管轄市內行政、治安、裁判的“與力”(類似我國古代的衙吏),以及與力的手下“同心”在聽取了捕吏的彙報後,必須到町衙門向總奉行作報告。在衙門公務房裡有一個本子,書記官們將與力和同心的報告記載在本子上,這便是所謂的捕物帳

《半七捕物帳》系列故事,以一位當過捕吏的、名叫半七的老人的口吻,講述了一個個他經辦的或離奇、或詭異、或溫暖的公案案件。作者岡本綺堂生於1872年,逝世於1939年。他出生於下級武士家族,生活的年代與江戶時代相去不遠,據說,岡本綺堂在看了福爾摩斯系列探案小說後,受到啟發,創作了以江戶時代為背景的捕物帳小說系列,這就是《半七捕物帳》。

比起現在日本眼花繚亂的推理流派、破案手法,《半七捕物帳》系列故事裡的推理,似乎顯得很簡單,破案靠的是捕吏半七的直覺,獲取線索的方法是依靠手底下走卒的打聽,以及詢問走訪相關人等。正因為如此,脫離了現代破案手法的捕物帳可以看成是

“純粹”的偵探小說,深受讀者喜愛。“捕物帳”這種小說形式日本還很流行,如《顎十郎捕物帳》,日本國民作家宮部美雪的《幻色江戶怪談》《本所七怪談》等,也帶有捕物帳小說的影子。

捕物帳の物語:濃郁江戶風情的日本推理小說始祖

無獨有偶,中國古代流行的公案小說,也帶有捕快破案的成分。所以,為了方便讀者理解《半七捕物帳》的特色,筆者選擇了與《半七捕物帳》時代略相近的傳統公案小說《包公案》《施公案》《彭公案》,從作品的時代特色、人物特點、敘事語言,對兩者進行簡單的比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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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特色:鮮明的江戶風情VS淡化的故事背景

《半七捕物帳》的主角是半七老人。他曾是江戶城的捕吏,見多識廣,作者以他為第一視角,講述發生在江戶時代的推理故事。故事瀰漫著濃郁的江戶風情,從人物的日常穿著到節慶習俗,大到幕府養鷹的規矩,小到卜卦人用耍蛇的把戲騙人。半七捕吏講述的每個故事,幾乎囊括江戶人的生活百態。通過故事,我們知道了,江戶時代的元旦,人們登門拜訪親朋好友,民間拿扇藝人“萬歲”的鼓聲和舞獅的伴奏聲響徹通宵。飼養御鷹的鷹匠,頭戴斗笠,披碎花衣裳,穿戴手背套、綁腳、草鞋,他們雖然收入不高,但藉助手臂上御鷹的威勢,可以隨意敲詐勒索小市民,等等。可以說,《半七捕物帳》是一部日本江戶時代的城市生活史料。

這種時代特色恰恰是公案小說缺乏的。在《包公案》《海公案》《施公案》《彭公案》中,三位清官雖然是不同朝代的人,但是故事裡很難看出宋代、明代、清代日常生活的區別。除開個人性格特徵,展昭和黃天霸的行為、生活習慣差別也不明顯,包拯的斷案過程與施世綸、海瑞、彭鵬也看不出兩樣。時代的演變,在公案小說裡淡化到了看不見的地步。

《半七捕物帳》與公案小說在時代背景上的顯著區別,是創作和傳播對象的不同造成的。《半七捕物帳》的作者僅系岡本綺堂本人,創作後即刻發表,作品帶有作者本人的創作意圖和想法,較少受到讀者的影響。

而公案小說源自宋話本公案類,創作的目的是在勾欄瓦肆向大眾表演所用,可以說,每一位講過《包公案》《彭公案》的說書人都是故事的作者。說書人必須迎合觀眾聽故事的需要,過多筆墨交代時代背景、官職特色、人物特殊的職業,無益於觀眾“入戲”。而且,隨著故事的流傳,明朝的說書人並不瞭解宋代的生活特色,清代的說書人對明代的生活也不甚瞭解,於是,在公案小說流傳過程中,典型的時代生活背景不斷被捨棄,被新的故事情節、人物行為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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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人物:江戶底層掙扎求生的市民個體VS以清官為中心的正面集團

半七講述的人物,有民間藝人(三絃老師、打鼓藝人、雜技藝人等)武士、遊民、僕從、商戶等,故事發生的地點多是江戶市民商戶聚集的地方,如旅店、食店、大雜院等。例如,《御鷹的去向》講的是半七幫助鷹匠尋回丟失的御鷹的故事,《黑蛇裡的怨靈》裡舞姬的死亡,看似是鬼怪作祟其實是人的報復,《警鐘怪談》當人們都懷疑是打鐵匠學徒的惡作劇時,只有半七抽絲剝繭,發現令人哭笑不得的真相。故事裡的人物都有鮮明的喜樂哀愁,或老實,或狡猾,或忠厚,或痛苦。每個小人物在故事裡奮力求生時,江戶時代風情也徐徐展露在作者筆端,讀來令人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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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七捕物帳》之《小女郎狐》

公案小說也塑造了許多鮮活生動的人物。公案小說核心的清官們自不必說,清廉、正義、智慧是他們共有的特色;圍繞在清官周圍的俠客們,如白玉堂、展昭、黃天霸等等,也是各有特色。展昭的勇俠,白玉堂的俊美狠毒,黃天霸的剛烈自負,在故事中活靈活現。但遺憾的是,清官和俠客們彷彿都是為了正義而生,生命只有查案、鬥奸臣,就算結婚生子,也只是是完成人生的義務。卿卿我我的情愛?在《包公案》等公案小說中找不到的。可以說,公案小說是為了迎合市民對清官的追求,人物太過偉光正,嚴重缺少濃郁的生活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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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7年華視版《施公奇案》焦恩俊飾演黃天霸

敘事語言:文人創作語言的平板與民間說書人創作的生動

《半七捕物帳》的作者岡本綺堂是一位劇作家,也曾當過記者。因此,在故事敘事、人物語言這兩方面,文人書面語言風格濃郁。故事的講述者雖然是捕吏半七,但他說話的風格,與文人無異。在江湖時代,捕吏是官府的底層,上有與力、同心,下有幫手,每個月工薪只有一萬五千文。捕吏要提攜幫手,要尋找線索,所以,為了生活,捕吏藉著他人或者妻子的名頭開餐館、澡堂等等。可以說,捕吏要與形形色色的人物打交道,其人應當是圓滑的。但半七的語言和故事的講述方式,並沒有體現出底層市井鮮活生動的特點。

而作為話本流傳的公案小說,因其民間傳播的需要,對講述者語言的生動性有極高的要求。如《包公案》中“烏盆記”一篇,張別古多次帶著申冤的烏盆上公堂,烏盆不出聲,張別古多次被趕出。當烏盆出聲應了包拯的喝問,張別古“樂的跳將起來,恨不得要上公案桌子”,張別古欣喜雀躍的神態躍然紙上。公案小說這類描寫極多,讀來十分有趣。

當然,《半七捕物帳》與中國公案小說的區別還有很多。例如《半七捕物帳》的推理更加嚴謹,合乎推理邏輯,可以說開啟了日本推理小說。時至今日,日本的推理小說中還能發現《半七捕物帳》的影子。而公案小說的推理較少,清官斷案更多的是靠神明相助。另外,《半七捕物帳》共有六十八篇短篇故事,而公案小說是由一個個小故事組成的長篇故事。所以說,《半七捕物帳》與公案小說看似都是講破案,但其內核和外在都有明顯的差別,體現了中日兩國全然不同的傳統文學創作特色

《半七捕物帳》具有一定的文學價值和史料價值,對日本江戶時代的社會生活感興趣的朋友,一定不要錯過這套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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