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鳳凰涅槃在黃州,也無風雨也無晴

蘇東坡:鳳凰涅槃在黃州,也無風雨也無晴

林語堂先生曾說蘇東坡是無可救藥的樂天派。其實,蘇東坡並非從一開始就是樂觀之人,他只是在苦難的淵藪中,學會了和自己和解,和生活和解。

01


公元1080年,蘇東坡因“烏臺詩案”被貶黃州。一時之間,他從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淪落為雞毛小地的犯官一名。

面對身份地位的落差,白天,他不知道如何開始新的生活;晚上,他不知道如何擺脫烏臺詩案的夢魘。生活好像是一團死結,怎麼也解不開。

他無暇去解開這個結,因為很快,他的20口的家人也隨之來到黃州,需要他解決的是如何讓一家人吃飽飯。

他向太守借了一塊無名高地,位於城東,他便以“東坡”命名,自稱“東坡居士”。他脫下文人的長袍方巾,換上農人的芒鞋短褂,真正變成了一個農夫。

那是一塊貧瘠荒蕪的土地,野草蔓生,荊棘瓦礫。東坡一度束手無策,奈何為了生存,他只能擼起袖子埋頭苦幹。

築水壩,建魚池,移樹苗,託人找菜種。從最初的不知所措,到亦步亦趨地學著除草、播種、施肥,他開始摸索到了耕種的門道,也品嚐到了勞動的快樂與成就感。

當小孩子跑來告訴他,他打的井出了水,或者他播下的種子冒出小綠苗時,他會歡喜的像孩子般跳起來;當田地上的稻莖立得挺直,在微風中搖曳,他感到得意而滿足;當農人友好地傳授他種植的技巧時,他表示無限的感激。

蘇東坡:鳳凰涅槃在黃州,也無風雨也無晴

掌握了耕種技術之後,他在東坡農場附近建起了自己的書房,取名“雪堂”。他自己給牆面上漆,並在上面畫一些雪中寒林和水上漁翁。

雪堂成為了他宴請賓客的場所,這裡常常聚集著文人雅士。他們談古論今,吟詩作畫。後來著名的大山水畫家米芾,就是在此認識的蘇東坡。

久而久之,勞動的疲憊和快樂,使他淡忘了那場文字案加持在他身上的痛苦,他變得更純粹,更輕盈,他找到了解開死結的口。

他不再糾結過去的對錯,不再執著命運的無常。他和自己和解,和過去告別。

他享受他的農耕日子,發揮他的聰明才智,在遠離朝廷的江湖裡創造屬於自己的詩意生活。

02


東坡曾經說過:

吾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兒。

除了文人雅士,與之交往的還有農夫、商販、漁人等等,甚至還有一些乞丐。

與不同的人在一起,收穫不同的快樂。和文人相聚,是琴棋詩畫詩酒花;和農夫們相交,是柴米油鹽醬醋茶。

陽春白雪與下里巴人在東坡的思想裡不斷磨合,不斷融合,在這種撞擊之下,他的藝術創作呈現井噴式地爆發。

一日,他和幾個朋友出門遊玩,路上突然大雨傾盆,朋友們紛紛找地方躲避大雪,只有蘇東坡執意要在雨中漫步。在大雨之中,他若有所思,隨口便吟誦出了傳世名篇《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他已然體會到,際遇沒有好壞之分,福也罷,禍也罷,都已成往事,以後不會驚慌,不會害怕,因為已經在心靈深處,披上了厚厚的鎧甲,能夠從容不迫地迎接所有的陽光和風雪。

蘇東坡:鳳凰涅槃在黃州,也無風雨也無晴

同時,《赤壁賦》《念奴嬌赤壁懷古》《記承天寺夜遊》也橫空出世,蘇東坡的文學成就一下子達到巔峰。

在書法上,他無意間寫就的《寒食帖》被譽為“天下大三行書”,而前兩個則分別是王羲之的《蘭亭集序》和顏真卿的《祭侄稿》。

在繪畫上,他開創了中國文人畫的先風,發明了有名的墨竹,他也能將吳道子的壁畫臨摹地使人看不出真偽。

《價值的理由》一書中說:

沒有人能脫開命運去選擇命運,我們只能在命運之內對峙命運,好在我們還能選擇更好的自我,終不會有差的結果。

封建時代,人人都在帝王賦予的權力之下隨波逐流,東坡不能選擇命運,但是他選擇了更好的自我,他在泥濘的生活裡,開出了一朵朵美麗之花。

03


這樣的東坡看上去過活的像個世外高人。其實不然,他只是紮根在人間的散仙,歡喜的還是人間的煙火氣。

他喜歡烹飪,總是用最樸素的素材做出最純正的佳餚。

他把在黃州“賤如泥”的豬肉,反覆實驗,發明了“東坡肉”,並將經驗寫入《豬肉頌》中。

淨洗鐺,少著水,柴頭罨煙焰不起。

待他自熟莫催他,火侯足時他自美。

黃州好豬肉,價賤如泥土。

貴者不肯吃,貧者不解煮,

早晨起來打兩碗,飽得自家君莫管。

他說,黃州有好豬肉,價格又很低。富人不願意吃,窮人呢不知道怎麼吃,正好便宜了我,我早上起來吃兩碗,又美味又飽腹,真是好的不得了。

他品嚐南山友人家裡的蓼菜、新筍等野菜之後,舉箸慨嘆:“人間有味是清歡。”清歡的好在於不為功名所累,但求歲月靜好,與世無爭。

他在造訪僧人朋友時,不經意間萌生了讓小和尚把燒糊的大餅接著加熱,反而意外地發明了“東坡餅”。

蘇東坡:鳳凰涅槃在黃州,也無風雨也無晴

他沒有刻意地追求超然物外,他只是順勢而為,用淡定從容的風度與智慧,化解生活上的窘迫,享受大自然豐厚的賜予和每一個日子帶來的快樂。

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如此而已!

正如北大趙冬梅教授所講:

身處逆境中,卻始終能將貧困的生活過得生趣盎然,蘇東坡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可卻是做得最淋漓盡致的那個。

假如東坡不曾遭遇“烏臺詩案”,他不會流落黃州;假如東坡不曾躬耕東坡,他不會釋然心中的苦悶;假如東坡不曾和自己和解,他不會知道,也無風雨也無晴,盡是讓人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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