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羌寨之少年的煩惱

午飯過後,烈日當頭。

寨子裡安靜了下來,蟲子的聲音被放大了,懸掛在山腰。

阿伊睡在了屋角的長凳子上,那是她的專屬躺椅。我也是無意間看到了,睡佛一樣的睡在那裡,不注意看還真的不太好發現。身上的那身羌服和身後的石頭牆極其合適的融合了在一起,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灑了下來,點綴了些光影,天然的一副油畫。不忍打攪,我輕身輕腳的走上了樓梯,就著陽光的溫度睡上了一覺。

睜眼的那一刻極其的明瞭,完全沒有在北京混沌的不想起來的感覺。睡得踏實與安逸吧,只能這麼解釋了。站在陽臺上,柳樹下坐了三兩個人聊著天,孩子圍在樹邊打鬧著,聲音蓋過了蟲的鳴叫。突然小鬧鬧看到我了,奔著要往樓上來,我趕緊跑下去,樓上她瘋起來還是很危險的,關鍵是我也攔不住啊。

重回羌寨之少年的煩惱

我在樹底下坐了下來,享受一下涼爽的微風,那我還是想多了。小鬧鬧根本不給我時間,硬是要往我背上爬,扭著勁也不鬆手,當我把著她兩隻手的時候,她又開始把口水蹭我手上了,真是拿她沒有辦法。還好她姐姐大鬧鬧來解圍,獨輪車的吸引力始終抓著她,她把我拉過去要我扶著她往前走,那顆倔強的心還是有的。不過這東西還真不是一天能練會的,特別對於一個孩子來說,不過能走上個十多米,就足夠讓大鬧鬧興奮不已了。練完跑回去喝口水,休息一會又開始練了起來。反正我手已經酸了,叫她自己在邊上練著。

我拿出了籃球,顧自的拍了起來,後來被靜靜拿走了。在她們小朋友玩球的時候,我終於可以坐下來聽聽阿伊她們聊聊天了,聽不懂沒關係,要的就是這個氛圍。微風依舊吹著柳樹葉子在空氣中飄蕩,斑駁的光影印在阿伊們的背上。許多前的那個暑假,我也曾搬著凳子坐在老屋裡看著瓦縫裡的陽光從門這頭移向了那頭。穿堂風的微醺總能帶著絲絲的涼意,那些苔蘚的香味適宜的飄過來,又調皮走開。老屋已不在,照片也沒有留下一張,就讓它放空在腦子裡吧,如此時一樣的放空與遙遠的他鄉。

時間總會過的很快,當你在享受時間的那一刻。

我偷偷的放了個魚籠在寨子邊的池子裡,去年還在這裡游泳來著,現在不行,太涼了。當我要去解開驚喜的時候,被這一群小破孩發現了,那隻能帶著去了。提起籠子的那一刻,興奮的聲音還是從身後嘰嘰喳喳的冒了出來。魚有大有小,他們爭著要養,就好像養一個小狗小貓那樣的興奮,也似發現了新大陸一般跑回家拿個紙杯把魚裝回家養起來,我似乎就沒有這個想法了,我的想法就是晚上再來一次,明早的菜有著落了。待他們把小魚拿回家的時候,我重新又帶著靜靜回到了池塘邊,她手裡的兩條小魚實在是太小了,還是放了吧。

重回羌寨之少年的煩惱

日落西山,很快,因為山實在是很高,早早的就不見太陽了,但是天光還是很長的,躲在山後的太陽依舊折射出它的光。

柳樹底下坐了一撥人,又換了一撥人。來了一撥人,又走了一撥人。手頭沒事了,來這吹吹風似乎變成了一種習慣了。靜靜在我旁邊和小辮子姑娘一直玩個不停,她們總有說不完的話,像是十多年沒見的老朋友一樣。大鬧鬧又開始自己的苦練模式,摸著欄杆往前滑著,不時的跑過來跟我報告她剛剛又滑行了十多米。小鬧鬧跑掉了,不知道鑽到哪個地方去了,她總是停不下來。都這麼停不下來,怎麼還胖了呢?

朋友已經做好了面,吃了兩天的飯應該換換口味的。阿伊已經吃過了下午的飯,她就不跟我們一起吃了,一天習慣吃兩頓飯,我覺得是極好的,我老了也應該是這樣子吧。阿媽回來洗漱完就去親戚家裡吃飯了,這也是寨子裡的常態,幫誰家幹活,晚上就去誰家裡吃飯,這讓我想起了學校暑假那會兒家裡拼湊起來的飯局,那一大鍋一起撿回來螺絲的味道。

重回羌寨之少年的煩惱

我們圍著火爐邊,你一碗我一碗的吃著,昨天的菜還沒吃完,不能浪費啊,今天必須消滅。咚咚咚的外面又響起了一陣腳步聲,我知道是誰來了。

“你吃過了沒?”我問到,我得控制她,要不然我別想吃了。

“沒有,中午吃了。”小鬧鬧終於停下了說。

“那你吃不吃,你要吃的話我拿碗來給你盛。”我搖著肉說到。

小鬧鬧看著碗裡的菜,害羞的點點頭。

“那你等著啊,坐在那別動,我給你盛。”我指著爐邊說到,看來只有吃的能控制她。

我給盛了一碗,放到了她面前,所以我現在知道她臉上經常出現的貓鬍子是怎麼來的了。

“你吃了沒?”我看到衝進來的大鬧鬧便問到。

“我剛剛又騎了很遠。”她衝我說。

“好厲害,你吃了沒?”我又問到,主要是現在我害怕你拉著我去練車去啊。

她搖搖頭,畢竟年紀還是大一點,沒有她妹妹那麼魯莽。

“吃不吃,你要吃的話我就再煮一些,我也沒吃飽。”我接話到。

她點點頭,應該是默認了對吧。我走到廚房外拿來柴火放到了爐子裡,架起鍋,放了水,下了面。小鬧鬧那碗都吃完了,靜靜一碗依舊不見動靜,所以你知道為什麼靜靜被小鬧鬧一幢就一屁股坐地上了。

“你還盛不盛?”我衝著胡吃海塞的小鬧鬧說。

她自己拿著碗就衝了過來,“要一點點。”

剛給她姐姐盛完又給她盛,我自己就留個小半碗了。在她們倆的加持下,我們吃完了所有的菜和麵,明天我們也能輕鬆上陣了。終於發現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能讓這兩個鬧鬧安靜下來,平常來回躥騰,消耗多,吃的也多。

出門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路燈下的柳樹隨著風輕微的搖晃,那影子也跟著走動起來,不見的那麼死板了。我回到了柳樹下,坐了下來。

大鬧鬧不知道怎麼哭了起來,她奶奶拿著棍子在後面跟著,看到這一幕像極了去年她爺爺打小鬧鬧的場景。

“我再玩一會不行麼,明天我就跟你們去摘花椒。”

她邊哭邊跟奶奶討價還價,哭腔裡帶著委屈。但是這一招好像沒有用,照舊被棍子趕了回去。

突然安靜下來的世界並沒有讓我手足無措,在北京的話我會。見不得自己停下來,一旦停下來就會有莫名的負罪感。手上腦子眼睛裡必須裝著一件事才算安心,不敢一刻鐘的停歇就是在城市裡的病狀。怎麼治病我也不知道,那就病著吧!

我抬頭看看頭頂的路燈,上面飛滿了趨光的蟲子,烏央烏央的一片,變成了一個大大的亮斑的“蟲球”。我無神的盯著它們,任由千萬只蟲子狂亂的飛舞,但也聽不見一絲絲翅膀掙扎的聲音。遠在百米之外的河水聲海嘯一般的蓋過了它們撞路燈的重擊,但也於事無補,沒人會在意它們的遍體鱗傷,亦或者生老病死。

這不就是我們麼,遊離在城市之間的“飛蟲”,嚮往著命運的“路燈”。

“小周,小周”。

有人叫我,把我從這個長長的呆裡面拉回現實。這是不容易的,坐在那裡的半個小時,沒人打攪,沒想著要做什麼事。直到再被叫醒,朋友說阿伊房間的燈壞了,讓我去看看。

上樓的時候碰到阿伊了,她問我會不會換,我回答會。畢竟小時候都膽敢拆了家裡的黑白電視,只是把它變成彩電的計劃失敗了而已。

我來到阿伊的房間抬頭看了看,發現燈帽都沒了。阿伊說之前的燈太亮了,沒有必要,她想換一個小的,夠用就好了。是的,夠用就好了,難死了多少人。

再三確認燈關了之後我把燈換好了,給這個很多天沒有燈的房間帶來了光亮,很有成就感麼,感謝小時候被我拆壞了的電視機。

重回羌寨之少年的煩惱

修完燈之後重新回到了柳樹下,本想繼續看看“亮球”。咦,怎麼樹底下坐了兩個小孩,小辮子姑娘衝過來就要摘我的眼鏡,我趕忙用手控制她,但是她好像比較執著。

“你是誰?”我坐下來跟小辮子姑娘玩著。

“你不記得我了啊。”她抬頭看看我,想起來了,揹帶褲女孩,並不要記得她們的名字。

“哦,你呀,想起來了。”我趕忙接話到,要不然就尷尬了不是。“怎麼今天白天沒出來玩?”

“白天不敢出來啊,犯錯了。”她很篤定的說。

“犯錯?你把家裡的電視機弄壞了?”我開玩笑的說到。

“沒有,本來今天要去摘花椒的,我沒有去。沒有去那就在家裡寫作業唄,不敢出來。”她有些惆悵的說到,那種小時候的惆悵感, 似乎我小時候也有過的那種。

“怎麼,不想摘花椒啊,不好玩麼?”我一邊控制著小辮子姑娘一邊問到。

“摘了好多天了,不想去。”倔強的話裡帶著一點點無奈,低著頭。

突然前方一百米有人在叫她,應該是她爸媽。她站了起來,一邊跑著一邊跟我道別,我回應了一聲,待我抬頭看她的時候已經不見蹤影了。小小的世界,大大的煩惱,每個人都會有的,加油,小朋友們。

玩了一天的小辮子姑娘也還不消停,她奶奶過來把她帶回去了,總算可以消停一下了我。樹下又恢復了平靜,每天它都會見證一個個笑聲,一個個憂愁,一個個煩惱吧!

樹,你是幸運的,只管長大就好了。

第二天早上,吃了一頓捕到的魚,那個新鮮就不必說了。道別了阿伊,沒看到阿媽,她一大早就出去了。不確定什麼時候會來,但終究會來。

柳樹,你一定要看著他們好好的,你也要健健康康的。

重回羌寨之少年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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