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源:球星看臺
作者:斯蒂芬-庫裡
1月12日發於公眾號“謂我何球”
那是2001年的夏天,當時我13歲,和隊友一起在田納西州參加AAU聯賽的全國錦標賽。
我那會兒大概只有5尺5(約1米66),反正絕對不到5尺6——體重撐死也就100磅(約45.3公斤)。
我們慘敗而歸,而我本人更是打得一塌糊塗。
那次檢驗自己訓練成果的機會我已經苦等一整年了,但我失敗了,而且是慘敗。這次失利實實在在地給我敲了一個警鐘,我終於悟出了一個真理——只要記住這一個教訓就好了:我還不夠優秀,僅此而已。
我還記得自己當時回到酒店房間生悶氣的模樣。我沒有感到憤怒,沒有因為輸球而喪失理智,我就是……就是很沮喪罷了。就像是烏龜一樣,把頭縮回了自己的殼。我想自己當時的那種沮喪感正是這些大型比賽天然會賦予我們的壓力,這就是殘酷的職業籃球文化:我們彷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我的父親曾經走過這條路,並且成功打進了NBA。那他的兒子呢?他的兒子甚至連一場業餘聯賽13歲年齡組的比賽都贏不了。
所以就像我之前所說,我並不生氣,更多的是那種類似“嗯好吧,我就這種水平?我就是不夠好?這就……結束了?”的沮喪與無力。
對我而言,我的籃球夢似乎在那一刻就徹底碎了。
但也是在那一刻,我的父母安撫我的情緒,讓我坐下。在田納西的酒店中,他們對我說了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一番話。
我媽媽當時開頭說:“Steph,這番話我只會跟你說一次,說完之後,你的籃球夢該是什麼樣,自然就會變成什麼樣。我想說的是:除了你自己,沒有什麼能書寫你的人生。某某球探不能,花式繁多的錦標賽不能,在某些方面比你優秀的孩子同樣不能,哪怕是你的姓氏,亦是如此。這些人,這些事,通通沒法書寫你的人生故事。只有你自己才可以。所以你花點時間,認真想一想。然後用你的方式書寫屬於自己的故事吧,只要你記得,這個故事是屬於你的,就夠了。
那一刻真的令我難以忘懷。
母親的這番話一直伴隨著我這些年的成長,也深深嵌在了我的籃球生涯之中。那是我得到過的最好的建議,每當我被冷落、低估甚至不被尊重的時候我都會想到母親的那段話,然後就有了繼續堅持下去的力量。
等一下,你不會覺得我講的是那種孩子們相互就馬上能反敗為勝的狗血橋段吧?
不好意思,真的不是。
我離自己的目標還是很遠。
我知道部分原因還是自己太瘦弱了,但事情的真相是——我當時實在是太太太太瘦小了。沒辦法增加體重,那我如何拯救自己的籃球生涯?於是我和表弟經常去離家不遠的小商場裡的GNC(一家專注運動營養的企業)轉悠,看著貨架上以期能找到一些特效藥。我們身上沒錢,所以實際上什麼也買不了。但我猜……我們當時一定可以吸入帶有魔法的GNC粉塵?我們願意在那待上20多分鐘,盯著這些裝滿神秘藥粉的大罐子,就像我們真的擁有一樣。
然後有一天,我們就突然出乎意料地擁有了。
接著,我們就開始變強壯了。
哈哈哈我當然是在開玩笑的,這種事並不會發生。除了身高增長了幾英寸,當時我基本就像高中球探報告上說的那樣:矮,瘦弱,有投射能力。
你們可以預測一下事情的發展。
我記得自己第一次得到大學球隊的關注是在高三,當時弗吉尼亞理工大學對我有點興趣。
或者我應該說,當時弗吉尼亞理工大學對我表現出了一些興趣。
如果仔細想想,那他們招募我確實還不算是什麼令人發狂的事:我父親曾在那上大學……我也講了自己為何想去那裡……我的數據也終於變得不那麼難看了。
有一天他們的助教提出要拜訪我們學校——來和我見面??好吧,我當時真的以為自己被看上了。
於是我合理地認為他們會給我一份offer。
我建議在“午餐時間”見一面——這樣聽起來很酷,是不是?聽起來非常職業。然而……我當時只有16歲,和360個孩子在這所小學校裡。我所謂的“午餐時間”只是在飯堂吃飯而已,還是和所有人一起。所以實際上可能沒那麼酷。
但無論如何,這麼重要的日子還是來了,午餐時間終於到了。他們的助教走進來,穿著一件寬鬆的運動polo衫,戴著一頂大大的運動帽。我們握了握手然後坐下,接下來的事情讓我還原一下真實場景哈:我那時候自我感覺良好,整個學校都在議論我這次會面。飯堂內其他人都“假裝沒關心”,但其實大家都非常關注。那頓午餐的會面中,我感覺自己走上了人生巔峰。
然後……這哥們馬上給了我“一巴掌”。
“好的斯蒂芬,感謝你和我見面,我很開心見到你。我們想邀請你作為walk-on球員入學。”
[譯註]walk-on player是與scholarship players(獲得獎學金的學生)相對的,這些學生能入選的部分原因是家人曾對學校球隊做出貢獻。
結果弗吉尼亞理工是唯一一所和我會面的學校——好吧,我倒不覺得是我爸要求他們來的,他不會這樣做的。但這次會面更像是一種,形式上的禮儀?給球隊傳奇球員的兒子留個跑龍套的位置?還得必須自己付學費。
換言之:他們對我根本就沒興趣。
我還記得我們在戴維森學院的日子有多麼謙遜。
在這所學校打球,在那個級別的比賽中取得勝利——某種意義上講,他們讓我變成了如今的自己,也讓我自己需要做些什麼。比如真正地在自己身上培養出某種特質,培養出那種完全屬於自己,別人拿不走的東西。
那麼在戴維森學院的時候,什麼是讓我印象最深的呢?我肯定所有人可能都會認為是我們在甜蜜十六強中贏了威斯康辛,或者是在精英八強賽中和堪薩斯的對決。但其實這兩者都不是。
是這兩場比賽中間的一個片段。
就在我們和堪薩斯大學比賽的前一夜,我訓練後吃完飯,要走過大廳,那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事情:我在走廊的拐角那裡看到半支球隊的隊友坐在地上,穿著訓練服,端著2007年出的那種無比厚重的筆記本電腦。我們可剛和喬治城以及威斯康辛打完背靠背的比賽啊,他們這就坐在地上打字是幹什麼?
然後我問:“Ummm……你們在幹嘛呢?”
所有人立刻異口同聲地回答我:“期中考!”
這時真實的故事。在距離精英八強賽——我們人生中最重要的比賽,還有12個小時的時候,大家都在走廊上寫著期中論文,認認真真地在Word文檔上碼字。我是真的很愛戴維森學院啊。
我還記得那時候一位選秀分析專家Doug Gottlieb談論過,我們那屆有6個控衛是在哪方面比我更強的。SportsCenter還發推特了……當我們在勇士開始獲得成功的時候,我猜有人發現了這條推特。
當然了,我如今已經能笑對這些事了。但是那個時候呢?我很難說這些事有多麼困擾我……
所有人發表的分析文章和球探報告都在說“我可能做不到的事”。“身高不夠”、“終結能力不強”、“能力有限”,這些話我至今依舊可以脫口而出。但即使如今聯盟擁有大量個人特色鮮明的球員,他們展現出了自己的能力。你還是會看到所謂的球探專家們以老古董的標準去看他們:關注他們做不到什麼的缺點。
而不是找到他們能力上的優點。
不久前,我的腦海中萌生了一個想法。
就叫做“被低估之旅”——想法基本上是這樣來的:我們有非常多的訓練營,對吧?許多訓練營都是NBA球星最初成名的地方,但如果你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只有少數被標上“四星”/“五星”級別的高中生才有機會不斷地參加,所有的球探都認識他們。
但對於那些因為各種理由、因為人們所認為的缺點而被打上兩星或是三星的高中生球員該怎麼辦?當然我不是在說這些孩子需要參加所有的訓練營,但如果訓練營一直像之前那樣,那麼這些小孩就沒辦法得到任何參加訓練營的邀請了嗎?那我想,我們都是有問題的。因為我們把這些熱愛籃球且期冀繼續探索這項運動的孩子,限制在了一系列的標準之中,這些標準則會限制他們自己挑戰自己的極限。
這就是被低估之旅背後的想法:為沒有簽約的三星或者三星以下的高中生建立訓練營。旨在為那些熱愛籃球、尋找機會證明自己且可能有不為人知的優勢的孩子準備的。
最重要的是,這個訓練營是為了那些不願意讓別人替他們書寫人生的人準備的。
我關注到了一些事。
人們是這麼想的,通常你做到了一些成就……“被低估”的感覺就會慢慢消失。一旦你最終達到任何終極目標,那種感覺就會徹底消失不見。
但從我的個人經驗來看?實話實說,這種感覺從未消失。
對我來說,甚至未曾減弱。
2010年,我拼命讓那5支錯過我的球隊感到後悔;
2011年,我拼命證明自己是一名有價值的球員;
2012年,我努力和腳踝傷勢作鬥爭;
2013年,我努力打出續約合同的身價;
2014年,我努力向那些認為庫裡的打法在季後賽是行不通的專家證明,他們是錯的;
2015年,我努力向那些認為庫裡的打法在總決賽是行不通的專家證明,他們是錯的;
2016年,我們努力打破了公牛72勝的紀錄;
2017年,我絞盡腦汁想明白勇士是如何在3-1領先的優勢下輸掉的;
2018年,我戰勝了一大堆傷病、強大的火箭以及路上的一切絆腳石;
在過去那麼多年種,這種感覺都沒有消失,即使到了2019年也是如此——當人們想要試圖埋葬我們的時候,我會拼命地跳出這座墳墓。
這種如鯁在喉的感覺或許永遠也不會消失,只能慢慢變成我身體的一部分。
在過去的17年中,關於自己,我最大的領悟就是:被低估或許是世界強加給你的感受,但如果你搞明白瞭如何抵禦他呢?
那就變成了你強加給世界的感受。
我越思考就越意識到,如今我們發聲的必要性,這也是我建立“被低估之旅”訓練營的理由。因為我已經開了一個訓練營了……而且棒極了。但你猜猜,誰不會得到邀請?
就是我自己。
而且我還要告訴你——我從這個小夥子身上發現了一些特質。
不要忽略他。
這小子是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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