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華略智庫長三角研究院研究員 張一
來源：華略創智（ID：HUALUETT）
我們期待生活在一座充滿著溫情的城市裡，在這裡生存的門檻可以不那麼高，在這裡氤氳著可以撫慰人心的煙火氣。
歲末年初，新冠肺炎疫情突然爆發，如今還面臨二次爆發的危險，大家突然意識到蓬勃發展的社會原來如此脆弱。危機中，很多人開始思考一些永恆的問題：我們究竟想要什麼樣的生活？我們到底希望生活在怎樣的環境中？
01
“我們西部有個城市，按照當地的規範，設置了3.6萬個流動商販的攤位，結果一夜之間有10萬人就業。中國人民是勤勞的，中國的市場也是在不斷開拓和升級的。”5月28日，李克強總理在十三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後記者會上的講話讓“地攤經濟”這個詞火透了全國。
疫情之下，萬家閉戶、經濟停擺。面對嚴峻的經濟形勢，成都市3月頒佈“五允許一堅持”政策：允許設置臨時佔道攤點攤區、允許臨街店鋪越門經營、允許大型商場開展佔道促銷、允許流動商販販賣經營、允許互聯網租賃自行車企業擴大停放區域、堅持柔性執法和審慎包容監管。僅僅兩個多月的時間，“佔道經營”直接和間接增加的就業崗位就超過10萬個，推動中心城區餐飲店鋪復工率超過98%。
此舉為成都贏得了滿堂喝彩，10萬個工作崗位背後關聯著多少家庭的生計。於是各個地區紛紛效仿，地攤鋪起來，街市鬧起來，這是多少人想象中市井生活該有的模樣，方便、便宜、放鬆以及人與人之間的親切互動，詮釋著生活中洗滌疲乏的煙火氣，這才是城市該有的溫情。於是有評論不無動情地說：人間煙火氣，是對一座城市的最高褒獎。
02
我們每個人都希望居住在溫情的城市中，而這份溫情與身邊氤氳著的煙火氣密不可分。不過當我們談論煙火氣的時候，我們究竟在談論什麼呢？為什麼一個個小小的地攤突然之間就讓城市有了煙火氣？
翻閱詞典，對於“煙火氣”的釋義有兩個，一個是指“燒煮食物的氣味”，還有是指“塵俗習氣”。有煙火氣的城市，自然是指氤氳著塵俗習氣的城市。
既然是“塵俗”，那就註定進入的門檻不會高，所需的成本不會貴，而“地攤經濟”也正是為那些缺乏技能與資本的人提供了養家餬口的就業機會。
以餐飲行業為例，根據中國飯店協會發布的《2019中國餐飲業年度報告》，我國餐飲行業的經營成本主要有4個方面：首先是原料進貨成本，佔營業額比例的均值為39.68%；其次是銷售、管理和財務三項費用成本，佔25.68%；然後是人力成本，佔22.41%；最後是房租物業成本，佔10.26%。對於路邊攤販來說，人力成本與房租物業可以省下來不少，銷售、管理和財務的成本也比常規開店經營會少很多，粗略算下來，相當於給攤販們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這也是擺攤經營能夠迅速火爆的原因之一——實打實的低成本與低門檻。
這就是城市的溫情之一，有那麼一種機會不讓大家的生計太過艱難。
今年，中央文明辦已明確要求不將佔道經營、馬路市場、流動商販列為文明城市測評考核內容，為地攤經濟開了綠燈。但這自然也帶來新的憂慮：長久以來嚴格管理擺攤經營，就是為了解決城市的交通堵塞、環境衛生、市容市貌等問題，那地攤經濟是不是又會為城市管理帶來混亂？
出於這樣的擔心，北京日報率先發聲：地攤經濟不適合北京。緊接著，央視財經發表評論說：“一線城市不宜推行‘地攤經濟’”。這些憂慮不無道理，可是也並非不能解決，通過合理的規劃設計與制度管理，秩序與地攤可以相得益彰。
在四川，成都市頒佈《關於建立城市管理“八項機制”深化柔性管理服務助力“六保”任務落實落地的意見》，包括攤點攤區設置引導機制、商販攤主清潔衛生責任機制、群眾投訴現場快速處置機制、商販攤主容錯糾錯機制等，把精細化服務管理覆蓋到街頭地攤。
此外，資陽市還推行了“預先告知+三色單”執法模式，對1.3萬餘家中小微經營戶實行預先告知提醒，對違法違規行為實行首次藍色溫馨提示單、二次黃色提醒警告單、三次紅色警告處罰單的“三色單”執法，城市管理規範且柔性。
而在浙江杭州，西子湖畔的“湖上市集”實行攤位月租模式，如果天氣不好無法出攤，市集還會人性化地減免場地費，併為店家提供特製的木架位和四角亭攤位。西湖邊上，林蔭道里，一排整齊質樸的木製貨攤，這本身也是一道風景了。
更有意思的是，在餘杭瓶窯老街，管理部門竟將地攤與商業孵化連接起來。當地為攤販們提供免費攤位，並免除服務費、場地費、水電費等，對廣受好評或想要長期在此發展的練攤人員給予適當的交通和住宿補貼。通過練攤之後，有意落戶瓶窯老街的優質項目，給以固定的孵化空間（目前已準備10間店鋪），免2年商品租賃期，並且經有關部門評定認可的文創人才可享受6個月免費入住公寓的資格。
其實，一個個不起眼的地攤也是未來商業繁榮的一粒粒種子。所以，地攤不一定是髒亂差的代名詞，只要規劃恰當、管理到位，地攤經濟不僅可以管得好，也能管得美，還能有機會向穩定且富有特色的業態不斷演進。
從地攤經濟中，我們看到政府減少管制、釋放發展空間、再以完善的管理制度促進地攤經濟有序發展，成為通過制度創新紅利增進民生福祉的絕佳註腳。
這就是城市的溫情之二，有那麼一種規範可以讓人們各得其所。
除了對於商家、對於城市管理者，地攤的生命力更在於對於廣大普通百姓的意義。可以反過來想一想，什麼時候我們會覺得所在的城市不夠親切？什麼時候會覺得生活中沒有了煙火氣？
還記得去年在合肥街頭的一位把車停在路邊崩潰大哭的女士嗎？她因為連續加了兩個星期的班，當天好不容易可以早點下班回家做晚飯，但卻開著車在自家附近迷了路。
多少網友點開這個視頻笑著笑著就哭了，成年人的崩潰就在那麼不經意間。可以想見，有很多人在某些時刻會覺得，這座城市、這種生活不夠親切。整日沉溺在就學、就業、就醫、購房、996“福報”等大山之中的我們，如果有一瞬間驀然回首，發現原來想象中親切的生活並沒有那麼高的門檻與壓力，或許這就是令人嚮往的溫情。
由於擺地攤的成本與門檻都不高，因此價格和流量成為了攤販們能否獲利的重要因素，這使得地攤上的商品往往售價低廉，並且攤主需要積極攬客。
對於消費者來說，因為價格不高所以化解了掏腰包的壓力，感到輕鬆自在；又因為攤主對所有來來往往的人都熱情歡迎，所以覺得親切。正是這份輕鬆與親切，讓受夠了快節奏與高壓力的現代居民獲得了“人間煙火味，最撫凡人心”的心理慰藉，這是除了就業與收入“地攤經濟”之所以深得人心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這就是城市的溫情之三，有那麼一種氛圍可以消解心頭的壓力。
03
總書記多次強調，城市管理應該像繡花一樣精細。
就在昨天，中共上海市委十一屆九次全會通過了《關於深入貫徹落實“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為人民”重要理念，譜寫新時代人民城市新篇章的意見》, 明確要努力打造人人都有人生出彩機會的城市、人人都能有序參與治理的城市、人人都能享有品質生活的城市、人人都能切實感受溫度的城市、人人都能擁有歸屬認同的城市。
我們期待生活在一座充滿著溫情的城市裡，在這裡生存的門檻可以不那麼高，在這裡氤氳著可以撫慰人心的煙火氣。這個目標並非遙不可及，可以憑藉著繡花般功夫的城市精細化管理，在越來越現代化的城市中，依然保留那“最撫凡人心”的煙火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