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嶺根往事(1)

馬嶺根往事(1)


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一個冬天,北山的陰坡窩風處還有很多積雪。我和牛哥,銅大眼哥,卞泰哥以及以先生去馬嶺根大山谷拍片。


從城裡出發時,天還黑著,因為我堅持吃早飯的原因,我們在海陽路冶金廠外一家骨頭湯館吃了加肉的湯和新出鍋的燒餅。因為黑著天,還有較重的晨霧,街上沒什麼人,街邊的店鋪也都關著,就這家湯館勤快,開得早。昏暗的燈光,迷濛的視野,安靜得讓人有些惶惶然。小湯館只有兩排靠牆的窄桌,雖然侷促些,因只有我們吃飯,倒不覺得擠。吃到一半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夾著冷氣,進來三個工人模樣的人,穿著比較埋汰的工作服,嗓門挺大,要了加肉的湯和燒餅,哐哐的坐在我們旁邊,背靠著背。因為擠著彆扭,我遂快速的吃喝起來。我起身出來時,他們的湯餅也上來了,每人從懷裡掏出個扁二,美美的喝上了。我出門時不經意間瞥見一個人也正看我,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我,確切的說是一隻白眼、無光亦無色的看著我,雖然是不經意的,匆匆的一眼,我可以肯定我沒看見他的黑眼珠。


出來時,外面的寒氣讓我打了個冷顫,好在以先生已經把車弄熱乎了,我剛要上車,突然有個乞丐伸手要吃的,我居然沒發現他從哪冒出來的。我把沒吃完打包的幾個燒餅都給了他,他急迫地拿起一個就咬了一大口,邊吃邊說著啥,車內的燈昏暗地照在他嘴上,糊了一層餅渣渣,牙齒縫黑黃黑黃的,見我看著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嘟嘟噥噥地說了啥,我沒聽清,大致就是好吃、熱乎、感謝之類的話。天還沒有亮,我上車,搖下車窗跟他揮揮手,他緊兩步湊過來,又嘟噥,我還是沒聽清,好像是一路平安,神靈帶道,保佑平安之類的,語無倫次、顛三倒四的一堆,但顯然他是在感謝我們給他了燒餅。


一路上霧氣時濃時淡,沒有人,也很少有車,只有路中間的虛線在車燈下時隱時現的向後跑著,卞泰兄一會兒又睡著了,鼾聲噓噓。

馬嶺根往事(1)

馬嶺根居民張大叔和大嬸(2006)


到馬嶺根張大叔家,天已經亮了,但是山谷很深,依然是昏暗的,進山的路還些殘雪,以先生車開得好,我們倒是不擔心,只是走得慢些。張大叔大嬸起得早,見我們來,高興得很,張羅著做早飯,我們說吃過了,真吃過了,才作罷,又張羅做午飯。我們問清了爬山的道路,就開始爬山,因為陡峭艱難,以先生和卞泰兄爬了一半就放棄了,他們說到河裡拍拍冰凌。經過一番氣喘吁吁的堅持和努力,我們三人終於登上了高高的山脊,陽光照在層巒上,逆光的枯葉也金黃透亮起來,山下的霧氣好似雲海,只是我們去得晚了,漸漸地散開了。我們遊走在山脊,不停地變換著拍攝點,陽光越來越暖和,也越來越高,那天沒有風,天很藍,山谷裡一片片的殘雪也映著藍藍的色調,西面的天邊還掛著一彎殘月。

馬嶺根往事(1)

馬嶺根的山(2006)


當我們想下山時,卻傻了眼,我們拍著拍著就走亂了,來時的路早已找不到了,更可怕的是,那個山脊四周斷層很多,處處懸崖,正當我們四處亂竄發愁找路時,突然有個年輕人出現在我們面前,問到:“你們是不是想下山”,“是啊”,“去哪個村?”,“下面,溝裡那個老張家”,“哦,那跟我來吧”。他把我們帶到一個夾在兩個懸崖邊的小山溝裡,帶我們走了一段,指著一條細細的小路說:“看到了嗎,順著那個小路一直下走,就能到了”。我們說了些感謝的話,這才打量打量這個年輕人,不到三十,穿著很講究很時尚,絕不像當地人。問他,說是山那邊的坐地戶,來樑上轉轉,卻不願多言,隨後三轉兩轉,就消失了。小路很容易辨認,有積雪,牛哥還掉進雪窩裡,居然深得沒了腰。銅大眼號稱鑽山猴,也摔了好幾個屁墩。路上多鬆軟厚實的落葉積雪,也可看到許多奇峰亂石,我們一路倒是耍得開心,很快就下了山。

馬嶺根往事(1)

馬嶺根山居(2006)

馬嶺根往事(1)

馬嶺根奇特的地貌(2006)

馬嶺根往事(1)

巨大的怪石.雅士背琴(2006)

馬嶺根往事(1)

山谷裡的梯田(2006)

馬嶺根往事(1)

進山的路(2006)


回到張大叔家,發現以先生和卞泰兄在河裡溜冰,玩得也很放肆,似乎找到了孩童的感覺。我們進屋就脫了鞋襪,上炕捂著,一路上都灌了簍,腳冰涼。張大叔給我們沏了熱茶,坐炕邊,笑眯眯的看著我們擺弄相機、照片。過了一會兒,消停了,他才問我們上山下山的經過,他說,這山很難上,他要不是歲數大了就帶我們去,我們走了他老伴還擔心我們找不到路呢。我描述了下山時的經歷,問他是否認識那個年輕人,他聽著聽著,居然收起了笑容,也沒回答我,沉默了一會兒,他說出去準備飯了,讓我們好好休息。


那天晚上,天很透徹,沒有一絲風,山谷裡靜悄悄的,張大叔的房子在那裡是獨門獨戶,遠離其他聚集的住家,所以,那種安靜,是非常稀罕的安靜。我看見燦爛的銀河在山谷上空升起,恍如我小時候在三線廠的山溝裡看到的,那麼純淨,那麼明亮。我和我的相機一直佇立在房子旁邊的一片空地裡,黑黑藍藍的四周和大叔家窗戶裡透出昏黃而溫暖的燈光,安靜的世界裡,似乎能聽到燈光照在院子裡那些物什上發出的聲音。


我拍完星空的照片,回去已經很晚了,老兩口早已熄燈休息了,張大叔家的房子是典型的三間房兩鋪炕, 炕不大,我們五個睡一個炕有點擠,不過,令我沒想到的是,他們居然只給我留了二十公分不到的空間。上炕全靠擠,好在我能擠,只一會兒的功夫,我便成功的全身著炕了。溫暖的炕很快讓我放鬆下來,腦子裡想過電影一般,我竟不由得想起那個乞丐,和他說的那些話,還有山上突然出現的那個穿著時尚的青年,荒山野嶺的,又是大冷天,一個人在山上幹啥麼?更令我不解的是,我說起這個青年,張大叔為啥顯得不高興或不願說呢?窗外有夜鶯的鳴叫,好像很遠,很幽靜的傳過來,卞泰兄的鼾聲又響起了,我也昏昏的有了睡意,但腦海裡依然是越來越清晰的疑惑和怪異,炕很熱,但我居然又打了個冷顫。


誰也沒想到,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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