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電影頻道修電影,還會幫著處理“穿幫”的威亞

幾年前,李冉看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時,感動之餘頗有共鳴,因為她的工作與其有異曲同工之處——李冉在電影頻道修復老電影。每天,她坐在電腦前一幀一幀地給那些有損傷的老電影們拭去歲月斑駁,進行美顏駐容,除了技術之外,比拼的也是那樣一份耐力與堅守。

修復老片本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行當,但從事電影修復工作7年的高級工程師李冉沒想到自己和團隊突然被推到了眾人面前。原來,電影頻道五一期間播出的“修復老電影”的專題節目讓外界的目光聚焦於電影頻道技術部電影修復團隊,他們的勤懇奉獻,被觀眾們紛紛點贊。

在2007年到2019年之間,這個團隊已經修復了1200部影片,這些年輕人的“妙手仁心”讓受傷的電影完好如初。當流暢的畫面從觀眾的眼前如夢境一般滑過時,人們不會意識到,那些顏色和光亮曾經被一幀一幀地凝視和守護過。

我在電影頻道修電影,還會幫著處理“穿幫”的威亞

從事電影修復工作7年的高級工程師李冉

老電影主要六大病症:髒點、劃痕、噪波、零斑、抖動、閃爍

歲月流逝,老電影愈顯珍貴,每年的電影節上,經典影片的修復上映已經成為最讓影迷期待的環節之一。

老電影都是用膠片拍攝的,可謂是脆弱嬌嫩,保存條件要求極高,需要恆溫恆溼,一點點灰塵也會對其造成嚴重傷害,更別提每次的播放造成的巨大磨損了,所以,老電影們普遍是傷痕累累,大約六大病症:髒點劃痕、噪波、零斑、抖動、閃爍。

而對於老電影的修復則分為“物理修復”和“數字修復”,物理修復就是修復原始膠片;而“數字修復”則藉助數字技術,將膠片轉為磁盤再轉為數字模式,就可以在電腦上進行操作修復了,這也是電影頻道目前的老片修復方式。

2007年,電影頻道首次展開了老電影修復工作,2013年頻道迎來CCTV6標清轉高清播出的關鍵時期,修復工作變得刻不容緩,因為高清頻道播出需要高清片源,為了順利完成標清轉高清播出,要提前做大量的片源儲備,有很多膠片問題在標清版上還不是特別明顯,在高清版上問題就被放大了。

李冉介紹說,從修復的工藝和效率來說,數字修復更加符合電視播出的特點,它聽上去似乎比物理修復簡單,但要讓坐在高清屏幕前的觀眾有舒適的觀影享受,工序可能比影院版的修復更為強調手工感。

我在電影頻道修電影,還會幫著處理“穿幫”的威亞

每人每天也只能修復4-5分鐘 電影修復不可能完全AI

修復電影的流程是怎樣的?李冉介紹,首先要提前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根據頻道排片和技審入庫信息篩選出那些需要修復的片源,根據不同的問題來進行修復。

一部90分鐘的影片,約為12~14萬幀,對於每一幀都要細細審視的修復者來說,這個工作量可謂浩大,因此,一部電影都是幾個人合力方能完成。李冉告訴記者:“如果遇到修復難度很大的影片,一個人一天的時間,也只能修復二三十秒。一般難度的話,每人每天也只能修復4-5分鐘。”

修復也有幾層境界,最初級的是修復不厲害的斑點、噪波等,遇到劃痕就麻煩了一些,更高一點的層次則是在調色這個部分。電影在拍攝的時候都是非常講究的,需要光影之間的和諧來表達出導演的創作意圖,這就需要修復人員對影片的藝術性有一定的理解和把握,恢復色彩美感,儘量讓影片的“語彙”豐富展現,不被淹沒。

我在電影頻道修電影,還會幫著處理“穿幫”的威亞

而按照程序,修復時首先進行粗修,粗修是採用電腦實時修復,預處理一部分畫面問題,使修復效率提升30%以上;然後再精修,依賴電影數字修復技術,人工手動逐幀修復視頻圖像。

也因此,李冉認為電影修復不可能完全依賴AI,人工必不可少:“現在智能化在電影修復行業也或多或少存在一些,電腦可以自動計算一部分,但是,電影修復不會全智能化,因為電腦畢竟不懂藝術,當AI修復劃痕時,如果後面有一個門框,或者遠景之中有一根天線,機器就有可能把門框和天線當作瑕疵自動處理,因為在計算機自動識別過程中,劃道和天線是一樣的數據,會造成誤判,所以,最後還是需要人工把關。這種美學上的偏差很難避免,機器修復還是偏於生硬。但是,隨著科技的發展,AI會助力電影修復,提升修復效率和效果,這是肯定的。”

電影修復之後,會有技審老師再把關,從觀眾的角度來審視一部修復電影的語音畫面是否合格,有時候會把遺漏之處進行“返工”。每當看到電視裡播出的電影畫面是自己參與修復的,李冉心裡還是很有成就感、很開心。

我在電影頻道修電影,還會幫著處理“穿幫”的威亞

老片子不一定是最難修的 動作片修復難度大

李冉所在的修復團隊一共五個人,每天早晚兩個班,以達到人歇而機器不歇。每部影片通常經過粗修、精修和校色,其中核心的精修環節,需要將一部片子按二十分鐘分段,一個人負責一段,逐幀逐點用心細緻地修復。遇到非常複雜的問題,幾個人也會進行“會診”,提出個綜合修復意見。

而其修復原則聽起來也與古建和文物保護相通,李冉說: “我們盡力恢復影片原有的本真樣子,而非在畫面上進行二度創作,不會把畫面色調調整的太過鮮豔、搶眼等。以舊修舊、恢復原貌,是我們的基本訴求。”

李冉介紹說,目前團隊修復的最老的電影是1947年的《太太萬歲》,修復過程很有挑戰。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年頭越老的影片越難修,像1997年的《甲方乙方》,修復難度也很大,因為它的膠片劃傷特別嚴重,很多畫面中都會長時間出現一個劃痕,但是,這個劃痕是非典型性的劃痕,而是一個彎曲的褶皺,需要一幀一幀地摸索數據來改動,並且前後幀也沒法借鑑修復,只能一點點靠工夫磨出來。

還有一些動作片的難度也很大,例如1994年的《斬虎屠龍》, 畫面動感太強,不僅有很多打鬥場景,還有很多樹林、雪地裡的情節,畫面中樹葉和雪花密佈,背景繁雜和需要被修復的髒點融在一起,修復起來真的是需要火眼金睛。

李冉說:“外人可能覺得畫面損壞特別多的影片最難修。但是,對我們工作人員而言,那種七零八碎、似有若無,你能感覺得到不對勁但是一下子又捉摸不到的瑣碎問題,才是最棘手的。”

我在電影頻道修電影,還會幫著處理“穿幫”的威亞

會發現穿幫鏡頭,有時還會幫著處理掉威亞

電影修復是個要“沉得住”的工作,李冉的“小夥伴”中有兩位85後、兩位90後,李冉笑說他們也不是像大家想的那麼“宅”,就她個人而言,開始做這份工作時,也確實有些“坐不住”,但慢慢地喜歡上了,自然也就能沉浸其中了。

一幀一幀地修復電影,看似枯燥,但是,也有樂趣,比如,會發現電影中的穿幫鏡頭,李冉笑說在修復一些香港老的武打片時,會發現開始明明是女演員,可是有的鏡頭卻突然變了“男身”,原來其替身演員是個男的,這會在同事之間成為“幕後花絮”,給大家日常枯燥的工作提供一些樂趣;還有的時候,他們會發現片中還有威壓的痕跡,這時候,他們就會替“劇組”悄悄擦去。

因為需要長時間的“伏案工作”,團隊的小夥伴們都難免有頸椎、腰椎等“辦公室病”,而他們的用眼強度相當大,團隊的人都是近視眼,也因此,修復二十分鐘後就要稍微休息一下,否則眼睛過於疲勞。

據電影頻道總編室主任董瑞峰介紹,目前,類似電影頻道這種老片修復的專業人員,在全國範圍內也沒有幾百人。他們長年在幕後修電影的時間,有的都超出了拍一部電影的時間。

我在電影頻道修電影,還會幫著處理“穿幫”的威亞

謝芳老師在看修復後的《早春二月》

那麼,什麼樣的人適合來做電影修復工作呢?李冉介紹說,目前都是視頻領域、對圖像有一定知識儲備的相關專業人員,一般在“師傅“的傳授下,三個月能掌握基本功,但需要6個月左右才能更嫻熟。而這項工作,確實需要耐心和細心,因為修復工作非常繁瑣、工作量巨大;修復者還需要有責任心,一部影片修復到什麼程度與所消耗的時間、付出的精力成正比;其實,這項工作更需要工匠之心,修復影片就像一件藝術品一樣,同樣需要淡泊寧靜、精雕細琢。

而在修復工作中,李冉所欣賞到的電影之美,感受到的膠片的豐富層次,則是另外一份“厚禮”,李冉會歎服經典影片拍得真好,讓她在修復時心生敬畏,她希望能把電影修復得完好如初,讓更多的觀眾能夠享受到老電影的不朽魅力。

(供圖/電影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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