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陶瓷上的山水紋姍姍來遲 直至蘇麻離青的暈散,方成天作之合

中國陶瓷上的山水紋姍姍來遲 直至蘇麻離青的暈散,方成天作之合

■青釉褐綠彩山水紋罐

中國陶瓷上的山水紋姍姍來遲 直至蘇麻離青的暈散,方成天作之合

■展子虔遊春圖卷

中國陶瓷上的山水紋姍姍來遲 直至蘇麻離青的暈散,方成天作之合

■磁州窯白地黑花人物紋枕

中國陶瓷上的山水紋姍姍來遲 直至蘇麻離青的暈散,方成天作之合

■青花海水紋香爐

中國陶瓷上的山水紋姍姍來遲 直至蘇麻離青的暈散,方成天作之合

■青花人物紋高足碗

中國陶瓷上的山水紋姍姍來遲 直至蘇麻離青的暈散,方成天作之合

■明天啟 青花山水圖碗

山水紋對於陶瓷來說,來得遲遲。

影落明湖青黛光,百般紅紫鬥芳菲,瓷器自誕生之日起,綿延不斷的是以色誘人。不管是南之越還是北之邢,大片的素色,風行著整個唐代。直至當朝長沙窯打破了青白瓷格局,始為我們呈現出最早的陶瓷山水紋作品。

■收藏週刊記者 潘瑋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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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山露水,始現於唐

今天,在湖南省考古研究所,藏有一尊青釉褐綠彩山水紋罐,腹部褐綠彩繪出起伏層疊的山巒,群鳥飛於其上,一株螺旋而上的抽象樹形,以清靜疏朗,與對面的動態繁茂,作均衡對望。如果我們將這種景緻,和隋朝展子虔的《遊春圖》對比,就會發現山型的橫向羅列和縱向積壓,十分相似;而且它們的筆法和輪廓線都是融為一體。時期接近的兩樣不同材質作品,出現類似的藝術呈現,不能說是一種偶然,乃是體現當時藝術審美一致的不同佐證。

隋唐的山水紋瓷器,和這個時期的山水畫一樣,存世有限。而在宋代官窯之中,汝官哥鈞定,雖然佔據著高古瓷器不可逾越的高峰,但它們也是以顏色為最重要表現手法。

大量的紋飾圖案,出現在民間的磁州窯。然而和山水畫在有宋一代的發達相比,瓷紋上的山水依然姍姍來遲,磁州窯上的紋飾多為動植物和人物等。直至金。

唐詩宋詞元曲,金人兼收幷蓄,“詞也詠,歌也唱,悠然自得”。金元之際,許是因為越來越豐茂的領地和物質生活所致,一種長方形的大瓷枕出現了,而在這樣寬闊的平面上,十分適宜繪製山水。

枕著山水入眠聽起來十分讓人嚮往。藏於故宮的一款磁州窯白地黑花人物紋枕,白地黑花,枕面微凹,中心為開光山水人物紋,雲霧繚繞的群山之中,仙府洞開,一隊仙女似在歡迎來訪的二人。佈局合理,疏密有致,山水作為故事的背襯,在宋金元時期,也許僅見於磁州窯的瓷枕。選擇最貼身最密不可分的這類器物來刻畫山水,冥冥之中,流露出古人對於天地山川的依賴和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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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青花的山水元素幾近於無

宋代文人山水位於藝術的頂峰,它的影響力,稍加時日輻射至生活用品,十分自然。這種自上而下、自高端到民俗的覆蓋,到了元代,戛然而止。元青花上,很少見到山水題材,就算是著名的蕭何月下追韓信梅瓶,山水元素也幾近於無。

元代的文人與他們的前輩經歷了天壤之別的待遇,他們被趕出了宮廷,失去了確定趣味標準的權利,也不再能調彈廟堂之上的高雅曲調。宮廷藝術,由工匠接手。畫竹的藝術在當時獨立成科,是文人的一種不能明說的倔強,雖然可以彎曲,但不易折斷。大批的“藝術家”成為隱士,山水讓他們成為隱士和逸士,但同時也阻斷了這種藝術向民俗和瓷器方面的流動。

直到明初,才“在景德鎮的瓷器作品中偶見有山水紋的”。根據馬未都所著《瓷之紋》一書中,介紹了曾在安徽省博物館展出的元末明初釉裡紅祈雨圖罐,“通觀紋飾,其製作年代可能晚至明初。此罐四面開光,繪製山水,細辨其山水與傳統繪畫山水大為不同,畫面並不含蓄,表達意圖十分明顯,為民間久旱祈雨,祈求風調雨順、五穀豐登的民俗作品。四開光如同連環畫形式,將天降旱災、祈雨求福、天龍施雨、雨潤萬物的過程圖釋化,寄託了先民對自然的敬畏之心。這類作品,說它是山水紋有些勉強了,它只是民間俚俗風情的寫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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鬱蒼蒼的景色和蘇麻離青相襯

明朝第五代皇帝朱瞻基,是一位書畫家。宣德一朝的瓷器,“開一代未有之奇”,達到歷代青花燒製技術的最高峰,《景德鎮陶錄》就評價宣德瓷器:“諸料悉精,青花最貴。”

這個時候出現了非常適宜在瓷器上描繪山水的青花原料——蘇麻離青,據說是明永樂年間,鄭和七次下西洋從伊拉克薩馬拉地區帶回的,也有一種說法是,它是英文smalt的譯音,意為一種藍玻璃。蘇麻離青有一種重要的特徵:暈散。它出現暈散的機理機制,尚不清楚,但與釉層有一定的關係。而暈散,則非常適合用於表現山水。

那些“五岡宛轉鬱蒼蒼”的景色,和蘇麻離青的暈散再契合不過,縱橫的筆意和蒸騰的雲霞,讓一切在瓷器上靈動無比。一件具有代表性的“代表器形”的物件,是藏於故宮的永宣時期青花海水紋香爐,其高55.5釐米,口徑37.3釐米,足距38釐米;內施白釉,外壁通體繪海水江崖紋;形體碩大,青花色澤濃豔,暈散明顯,凝結的黑斑密佈於紋飾中。紋飾寓意江山永固。能夠燒造如此有氣魄、紋飾精美的瓷器,反映出當時景德鎮窯工高超的制瓷技藝。

不過,宣德一朝的青花瓷上,純粹的山水作品依然不多,“它沒有一件作品完全徹底表現山水畫意圖,只是把山水作為背景,陪襯近景的亭臺樓閣,讓人們在漫步閒坐時可以氣定神閒地遠望”(馬未都語)。

比如這件宣德青花人物紋高足碗,同樣藏於故宮,碗內口繪青花雙線,內底中央青花雙圈內楷書“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款;碗外壁繪仕女賞月圖,一童子侍於側,輔以山水樹石,並繪有云氣紋。足柄上繪松竹梅紋。

遠山的朦朧效果,在青料的暈散中渾然天成,並且此碗青色淡雅,仕女和童子的紋飾比較清晰,實為難得。因為,反而思之,蘇麻離青的暈散特性並不擅用於人物細微之處的描繪。因此更可見此器的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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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良工亦得丹青理”

然而,從宣德至明晚期天啟年間的近二百年,根據馬未都的研究,卻是又“銷聲匿跡”。“令人不解的是,二百年期間能想見的各類紋飾都在瓷器上出現過,而山水的天地不知為何都還給了畫家。工匠與畫家似乎保持著一條涇渭分明的界線,從未跨過一步。”

直到天啟時期。晚明世態炎涼,而天高雲淡越發成了求之不得而心心念唸的所在。可以說,當時文人繪畫的風向左右了整個文化的發展,繪畫藝術雖然未和自然隔離,但它畢竟在向純粹抽象作進一步流動。

這種獨特的文人藝術,在天啟青花山水紋圖碗上得到充分顯現。“該碗曾於2005年在上海博物館展出,為英國巴特勒家族收藏。”近景沙洲之上,人物眺望中景之寶塔,山林鬱郁,又有旁枝逸出;遠山如黛,同時邊飾開光飾玉兔,是天啟朝獨特紋飾。整個畫面閒淡疏朗、簡明而似有變幻,與宣德時鋪天蓋地的繁縟規整,形成強烈對比。

中國山水的魅力,在繪畫中流淌成詩意,這詩意進一步蔓延至其他的藝術形式,並最終使得“良工亦得丹青理”。

(本文部分圖文資料來自:馬未都《瓷之紋》,北京故宮博物院,湖南省考古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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