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宋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很特别的存在,皇帝们认为唐代的武将是个致命的威胁,所以开始全面推行偏科政策——"重文轻武",把文臣捧到天上,并自愿自觉地接受文臣的约束。

在皇帝的热宠下,宋朝的文士一个比一个傲娇,比如今天要说的主角——苏轼苏东坡,便几乎不知道谦虚要怎么写,宋初的文坛宗主欧阳修曾预言他的成就将在自己之上,东坡听说后当仁不让:"不敢不勉。"——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说起苏东坡,恐怕很多人都会忍不住莞尔一笑,他和唐代的李白一样,活成了许多人心中的模样,他用至纯至简的心来应对至杂至乱的世,最终化作了一颗至亮至美的星,照亮了我们也许充满阴影的人生之路

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一、待友:"天下无一个不好人"

苏东坡45岁时因为"乌台诗案"被贬湖北黄州,59岁时又被流放到帝国的最边缘——天涯海角的岭南,但他在众多被贬官员中算得上一朵奇葩,对于被皇帝厌弃的人,谁敢接近?谁敢喜欢?谁敢仰慕?可是"世态炎凉"的常态到他这里却成了"变态",即使身陷人生低谷,他也同样有本事让新朋旧友对他情深意重

1、与士人交

在黄州时,东坡因为犯了眼病,一个多月没出门,于是坊间传说他病死了,谣言越传越远,远在河南的老友范镇听到后,立马挥袖大哭,还准备召集弟子带上金帛去奔丧。好在范镇身边一位头脑清醒的门客劝他先核实消息,后来发现果然是一个乌龙。

没过多久,东坡又和一众新朋跑到长江边上去喝酒,喝得高兴,便赋词一首:"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第二天一早,这首词便风靡黄州的大街小巷,有人谣传东坡已经驾舟跑了,负责看管东坡的黄州市长徐君猷知道后火急火燎地到家里核实,却发现东坡鼾声正浓,原来是虚惊一场。但不管是此前还是之后,徐君猷都没有依律约束过东坡的人身自由,还时时周济他,请客喝酒是家常便饭。

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2、与平民交

因为看眼病,他结识了地方上的村医——一位无名的聋人,等到病治好了,东坡也和他成了莫逆交了。两人时时携手同游,东坡在自夸时也不忘夸人:"我善于以手代口,你善于以眼代耳,都是一时的异人。"

3、与幕僚交

东坡有一位部下与官妓相恋,调任时不得不和她分开,临别时留下了一首情词,几天后这首词便出现在东坡的宴席上,东坡连忙追问作者,别人将始末告诉了他,结果东坡大腿一拍:我居然不知道部下中有这样的词人,是我的罪过,给我追回来!然后盛情款待了几个月。

4、与官妓交

官妓是士大夫的标配,但东坡与她们的交集方式却很特别。他常常利用职权之便,给她们大开方便之门,一位绰号"九尾狐"的名妓便是在东坡笔下放飞自由的——"九尾野狐,从良任便"。

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5、与僧佛交

正因为东坡的慷慨,所以主动与之相交的歌妓极多,而东坡一次居然带着她们去拜访禅宗大师,在佛门重地载歌载舞,激得对方恼羞成怒,可东坡却依旧我行我素,还留下了一首《南歌子》:

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借君拍板与门槌。我也逢场作戏、莫相疑。

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眨眉。却愁弥勒下生迟。不见阿婆三五、少年时。

你也别烦,你也别恼,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再说了弥勒菩萨难道不近女性吗?他们只是出生晚了,没见着自己亲娘风华正茂之时。

这番戏谑堪与禅宗里的一桩著名公案可谓异曲同工:一位老和尚背着一个姑娘过河,旁边的小和尚看得目瞪口呆,憋了老半天才质问起老和尚,而老和尚很自然地回答:众生无份别,你觉得别扭,正是因为你的眼里有分别心。

这才是禅宗的真正奥义,它不强调苦行戒律,而是讲求了悟真道,东坡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敲打他的禅师朋友,可谓用心良苦。

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我也逢场作戏,莫相疑”

东坡曾说:我自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他的不拘与豪迈,让弟弟苏辙操碎了心,他曾劝说自己的哥哥小心择友,但东坡的回答却是:"吾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他的真诚宽容,他的扬友所长,他的助友所成,让他收获了一班真心实意的友人,也改写了世俗社会的规则,使他于落难之际能够成为被雪中送炭的那个人。

有人说,你对生活简单,生活便对你简单。诚如是言,你对生活充满善意,生活也不忍虐待你。

二、处世:"此心安处是吾乡"

东坡是个放达到骨子里的人物,他总能"随遇而安",在陌生的世界里续写他的辉煌传奇。

1、激扬文才

东坡在黄州时,政治才能虽然几乎都浪费掉,但文学才华却因此放飞,弟弟苏辙就曾经酸溜溜地说过: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和我哥拉开差距的。

2、开启厨艺

从黄州开始,东坡吃货世界的大门开启了。他说:"黄州有猪肉,价贱如泥土",于是有了闻名千古的"东坡肉";他说:"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于是有了春天里的惊艳美味;他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于是我怀疑他可能喜欢竹笋炒肉。

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3、放飞自我

在黄州时,他经常和一众文青临江醉饮,等放歌归来,就经常是夜半时分,全家上下早已进入梦乡,纵酒的男人就只能被锁在门外,但他不气也不恼,拄着拐杖又回到江边,"倚仗听江声"。夜深人静之时,心藏冤屈之人大概都会愁绪满怀,辗转反侧,可是东坡却不,他在旷野之间什么牢骚也不发,以天为庐地为席,一觉到天亮。

4、绝境望春

在东坡流放黄州十年后,他被心软的神宗调到离京师较近的汝州,但是好心又不细心的皇帝办了坏事,东坡本已准备扎根黄州,连地都买好了,结果一纸诏书,全家只能出动。由于被贬官员没有俸禄,路途又远,东坡二十几口人的家搬得很是凄惨,除了没钱的狼狈外,全家因为缺粮导致营养不良,小儿子还不幸饿死。

到达泗州时,当地市长刘士彥听闻旧交东坡过境,立刻放下公务,热情款待,还执法犯法,带东坡夜行军事重地南山长桥。东坡颇为感慨,写下了《行香子》:

北望平川,野水荒湾,共寻春、飞步孱颜。和风弄袖,香雾萦鬟。正酒酣时,人语笑,白云间。

飞鸿落照,相将归去,淡娟娟、玉宇清闲。何人无事,宴坐空山。望长桥上,灯火乱,使君还。

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北望平川,野水荒湾,共寻春、飞步孱颜。”

词作里有春意盎然、豪情四溢,有谁会想到这是一个人在家危人亡的绝境下写就的?但刘士彥在佩服东坡的同时,又不免担心,他对东坡说:你知道你是文坛巨星吧?你今晚写的词,明天可能就会传到京城去,词末说"长桥上,灯火乱",这不是自我暴露你夜行禁地吗?结果东坡却不以为然:"轼一生罪过,开口常是不在徙二年以下。"——我一般不开口,一开口,获刑不会低于两年的——无所谓,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东坡三十岁时,他的好友王巩从岭南被召回京师,大宴宾客,并让自己最宠爱的歌姬柔奴向东坡劝酒,东坡戏问柔奴:广南风土,应当不大好吧?没想到柔奴却回答:此心安处,便是吾乡。东坡听后大为感慨,而这句话也成为了他贬谪人生的注脚。

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贬黄州,他准备在那里红红火火地过他的吃货人生;谪岭南,他说:"不辞长作岭南人";流海南,他又扬言:"海南万古真吾乡"。他是贬一路,也爱一路,甚至也不忌惮让暴风雨来得更烈更狂,不是他没心没肺欠揍找抽,只是因为"心安"而已——上无愧于天地,下不欺于苍生,身正心纯,便不惧生年的寒霜,更无畏身后的考量。

人活一世,难免会有潮起潮落,如果我们能够无违于自己的善念和初心,那么无论你身处何地,总可以高枕而卧;也难免会遭遇困厄瓶颈,如果我们能够平心静气,同样可以在低谷里扬歌,可以戴着脚铐跳舞,或者在绝境处开出一朵花来。吾心安处,便是创造奇迹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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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为人:"世界以痛吻我,我要报之以歌"

东坡深谙以柔克刚之道,他一生都在用自己的幽默和热忱对抗着世界的苍凉和残酷。

1、笑对不平

东坡一生两度被贬,第一次是因为不满新政的严苛扰民,被新党排挤;第二次是因为不反对旧政的陈疾旧弊,被旧党构陷;东坡犹如一个异端,左右都不得逢源。东坡曾经指着自己的肚皮问身边的侍儿:我肚中是何物?一人答:都是文章。另一人答:都是聪明。东坡摇摇头,直至他的宠妾朝云答道:学士一肚皮不合时宜,东坡才满意地大笑。

正因为东坡谨守刚正为民之心而不知钻营逢迎,所以他的仕运不济,但却可以坦然而卧,有憾无悔。他在晚年时曾总结自己的一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貌似是自嘲,但其实不然,他的德行和文名是随着他的贬谪之路流布全国的,更何况即使身处逆境,他也不忘济世安民,身处岭南惠州之际,在没有工资的情况下还设法捐钱修桥,以助民生。

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学士一肚皮不合适宜”

2、痛且热爱

大家都熟悉东坡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他也很得意自己的神来之笔。有一年中秋,他巧遇当时的著名歌手袁綯,便请对方演唱了自己的这首神作,在对方歌声的感染下,东坡翩然起舞,并自得地顾盼左右:我便是神仙吧?

这与当年"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的李太白多么神似!两人都曾邀月共舞,两人都自诩仙人,两人都心慕仙境却又爱尽凡尘。东坡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虽然仙界很美好,虽然凡尘很无奈,但我还是留恋我脚下的真实。东坡曾经自比陶渊明,但弟弟苏辙立刻揭穿了他:出仕三十年,为狱事所困而不知悔,还自托于渊明,谁信?

的确,东坡爱死了这个世界,虽然伤痕累累,虽然屡至绝境,虽然痛苦不堪,他也无法像洒脱的陶渊明那样挂冠离去,他就是要在尘世里扬尘起舞,就是要把自己活成穿透尘埃的一束光。

北宋“第一玩家”苏东坡:岁月不曾饶过我,我又何曾饶过岁月?

“明月何时有,把酒问青天”

结语

在现代人眼里,苏东坡已经是一个神奇的传说,一个幽默的符号,一个天才的化身,他似乎无所不能,无所不包,可以阳春白雪,也可以下里巴人。但他并非拥有一帆风顺的人生,只是他把苦涩苟且的日子酿成蜜;他也并非是天生的完人,只是他始终秉持着一颗宽容天真的赤子之心,能容纳更多的人,能看淡更多的事,能将残缺的人生过得更有质感,能在阴暗的处境里依然焕着光。

如果岁月注定无法放过我们,那我们也不必客气,不放过岁月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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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雪中芊芊,雪中一点芊绿,愿用文字为平原旷野注入一点暖,更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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