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第十九章原文、註釋、譯文、導讀及解析

老子《道德經》第十九章原文、註釋、譯文、導讀及解析(收藏版)

《道德經》被譽為“萬經之王”,內容涵蓋哲學、倫理學、政治學、軍事學等諸多學科,曾被後人尊奉為治國、齊家、修身、為學的寶典。

《道德經》分上下兩篇,原文上篇《德經》、下篇《道經》,不分章,後改為《道經》在前,《德經》在後,並分為81章,全文共約五千字,是中國歷史上首部完整的哲學著作。

第19章 少私寡慾

【原文】

絕聖棄智①,民利百倍;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絕巧棄利,盜賊無有;此三者以為文不足②。故令有所屬,見素抱樸,少私寡慾,絕學無憂。

【註釋】

①聖:此處是指一種智能而言,不同於“聖人’’的聖。

【譯文】

拋卻聰明和智巧,人民可以得到百倍的好處;杜絕仁慈,拋棄道義,人民才會回覆到孝慈的本性;拋棄伎巧和獲利,就不會有盜賊產生。“聖智、仁義、巧利”這三者全是巧飾,不足以治理天下。所以要讓人民的思想認識有所歸屬。保持純潔質樸的本性,減少私慾雜念,拋棄“聖智禮法”的學問,就沒有憂患了。

【導讀】

老子提出“絕聖棄智”、“絕仁棄義”、“絕巧棄利”的治世思想。認為“仁義、“聖智”等不足以作為治理國家的法則,只有歸於原始,保持事物的本性才能免除世間的憂患。

【解析】

在本章中,老子對前一章提到的社會弊病又作了進一步闡述,並針對社會病態,提出具體的治理方案。

在前一章中,老子說“智慧出,有大偽”,因此他在本章的開篇就點明“絕聖棄智”,這使人不免產生疑惑:“聰明睿智和巧言善辯乃人心所向,為何要杜絕和拋棄呢?”智慧是好東西,這一點誰也不能否認,但好的東西不一定有好的用途。也就是說,如果將聰明才智用於為百姓服務,用於積善養德,那無疑是好的,是應該大力提倡的;可一旦用到損人利己的事情上去,那將是十分可怕的,還不如沒有智慧,因而老子主張拋棄這種聰明智巧。

老子認為“聖”、“智”容易滋生巧詐,用法制巧詐治國,便成為擾民的“有為”之政。拋棄這種擾民的做法,人民就可以得到切實的利益。由此可見,老子並非真正倡導愚民政策。)“下德”的聖人藉助法制,提出各種虛偽的道德概念,只有“朝甚除”的人才能享用這種文化造出的物質財富而且這種文化還腐蝕了淳樸的人民,誘使他們對“奇物”產生慾望。這種文化乃是“亂之首”。由上可以明顯地看出,老子斥責統治者的文化,在他看來,這種文化和大道是相矛盾的,必須拋棄這種文化,因為它對人民毫無益處。所以,老子提出一種烏托邦思想——使人民同這種文化隔絕。老子的這一政治主張雖有些理想化成分,但他提出的“見素抱樸,少私寡慾”,對恢復人的自然本性,具有一定的意義。

許多本子以“少私寡慾”句結束本篇,而把“絕學無憂”作為下一章的開端,“絕學無憂”也正可以與前句“見素抱樸,少私寡慾”並列。對於“絕學無憂”一句,學術界也頗有爭議。一種看法說“絕學無憂’’指棄絕學習就沒有憂慮了。也就是認為老子要毀滅一切文化,當然也就不要學習了,因而導出結論:老子是愚民政策的創始人,是倡導愚民思想和政策的鼓吹者。而另一種觀點則認為,“絕學”指拋棄那講聖智、仁義、巧利的學問,將其置於身外,免去權欲的誘惑,做到無憂無患。還有一種觀點認為,老子所說的“絕”,其實就是絕招的“絕”,也就是獨門絕技,是指至深、獨到的學問,老子認為只有取得不同於世俗的獨到學問,才能無慾無求,真正做到無為。

在遠古時期,人類和自絕仁棄義,民復孝慈。然是和諧相處的,人類吃的、用的無不直接取於自然。當時人類的認識有限,並不比別的動物高明多少。可隨著認知的增多,人們漸漸具備了改造自然的能力,認為自己是萬物的主宰,並且不斷打亂自然的平衡,因而遭到了大自然的懲罰。其實,這是人類為擁有智慧而付出的代價。後來,人類還出現了欺詐、猜疑和互相殘殺的行為,這也是巧智滋生出的不良後果。有一故事,頗受啟發:客機在沙漠失事,留下了十一名倖存者,在倖存者中,有教授、官員、經理、軍官、主婦……還有一個傻子。沙漠白天的氣溫高達五六十度,要想生存就必須及時找到水源,求生的本能支撐著每個人都去尋找水源,然而,大沙漠總給人開玩笑,當他們看到一片綠洲,狂奔而去時,綠洲卻瞬間消失了,一連幾次都是這樣。他們開始意識到,自己發現的綠洲,只不過是海市蜃樓。他們為此黯然神傷,心灰意冷。而唯有傻子不知道什麼是海市蜃樓,他只知道口渴需要喝水,在其他人徹底放棄之後,他還在拼命地尋找水源,最後他爬上一個沙丘,看到了水,就呼喊著讓其他人過去,可沒有人理會傻子的話。三天後,當救援人員趕到時,發現除了傻子還活著,其他十個人都死了。

傻子不懂什麼叫海市蜃樓,也不懂什麼叫欺騙,當然也就不會猜疑,不會等死;而那些人恰恰相反,是他們的聰明才智將他們推向絕路,傻子因“傻”得福,是“傻”救了他的命。當然,本章並不是倡導我們都去做傻子,而是啟發我們不要用自己的智慧去猜疑人、傷害人,要做到質樸淳厚、少私寡慾,這樣才能與大道相通。

王弼《道德經注》

聖智,才之善也;仁義,行之善也;巧利,用之善也。而直雲絕,文甚不足,不令之有所屬。無以見其指。故曰此三者以為文而未足,故令人有所屬,屬之於素樸寡慾。

聖明和智識,是好的才能;仁義,是好的行為;巧妙有利,是好的功能。而老子直接說要棄絕它們,連做膚淺的紋飾都不夠格,只會讓人們沒有歸屬。通過上面三者見不到也得不到我們提倡它們所要達到的目標,所以說這三者做膚淺的紋飾都不夠格,人還要有另外的真正需要歸屬的東西,那就是簡單、自然、少有所欲。

蘇轍《老子解》

非聖智不足以知道,使聖智為天下,其有不以道御物者乎?然世之人不足以知聖智之本而見其末,以為巧勝物者也,於是馳聘於其末流,而民始不勝其害矣。故“絕聖棄智,民利百倍”。

沒有聖明、智識是無法瞭解道的,讓聖明、有智識的人來治理天下,怎麼會不以道來處理萬物呢?但是世人只見到了智慧的膚淺表現,卻見不到智慧的根本,以為機巧就能夠取勝,於是在道的末流大肆折騰,而百姓不能承受這樣造成的損害了。所以說拋棄對聖明與智識的肯定、景仰和追求,民眾可以獲得百倍的好處。

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仁義所以為孝慈矣,然及其衰也,竊仁義之名以要利於世,於是子有違父,而父有虐子,此則仁義之跡為之也。故“絕仁棄義,則民復孝慈”。巧所以便事也,利所以濟物也。二者非以為盜,而盜賊不得則不行,故“絕巧棄利,盜賊無有”也。

仁愛而遺棄親人的人是不存在的,正義而背叛君主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仁義表現為孝順慈愛,但是到仁義的衰頹的時候,不仁義的人們以仁義的名義去尋求利益,於是有孩子違逆父親,有父親虐待孩子,如果把仁義比作車輪,種種亂象都是由仁義的車輪滾過地面留下的痕跡,這痕跡雖然顯示了車輪的滾過,卻是車輪碾壓與排斥的東西。所以說杜絕對仁義的肯定、景仰與追求,民眾才能恢復到子孝親慈的天性。巧,能使事情方便易行;利,能夠扶助、促進事物的發展。具備這兩者的不一定是盜賊,而盜賊一定具備這兩者,所以說遠離對機巧的使用和對私利的追逐,盜賊也就沒有了。

世之貴此三者,以為天下之不安,由文之不足故也。是或屬之聖知,或屬之仁義,或屬之巧利,蓋將以文治之也。然而天下益以不安,曷不反其本乎?見素抱樸,少私寡慾,而天下各復其性,雖有三者,無所用之矣。故曰“我無為而民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慾而民自樸”,此則聖智之大、仁義之至、巧利之極也。

世人珍視這三種東西,造成天下的不安定是因為這些都是無足輕重的紋飾、裝點。有人提倡聖明、智識,有人提倡仁義,有人提倡巧利,都是用膚淺的紋飾來治理。然而天下反倒更不安定了,為什麼不返回紋飾的根本呢?使人們的感官清淨,內心樸實,減少對自己的關注和對慾望的追求,則天下人都恢復他們的本性,雖然有那三樣東西也沒什麼用處了。所以說我無為,人們就自我發展;我好靜,人們就會自然端正言行;我不妄加指揮,人們自然富足;我沒有貪慾,人們就自然樸實。這就是最聖明、智慧的聖智,最仁慈正義的仁義,最巧妙有利的巧利。

然孔子以仁義禮樂治天下,老子絕而棄之,或者以為不同。《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孔子之慮後世也深,故示人以器而晦其道,使中人以下守其器,不為道之所眩,以不失為君子。而中人以上,自是以上達也。

但是孔子以仁義禮樂治理天下,老子卻棄絕它們,有人以為他們不一樣。《易經》說:“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孔子為後世考慮的很多、很深刻,所以向人們展示的是具體、實在的形式,而隱藏了真正的道,使中等層次以下的人遵守具體的、實在的形式,不被道的高深莫測弄迷糊,如此也不失為君子。而中等層次以上的人自然應當追求最高的道。

老子則不然,志於明道,而急於開人心,故示人以道而薄於器,以為學者惟器之知則道隱矣,故絕仁義、棄禮樂以明道。夫道不可言,可言皆其似者也。達者因似以識真,而昧者執似以陷於偽。故後世執老子之言,以亂天下者有之,而學孔子者無大過,因老子之言以達道者不少,而求之於孔子者常苦其無所從入。二聖人者皆不得已也,全於此必略於彼矣。

老子不是這個樣子,他立志要人們明瞭大道,而急於開化人心,所以對人講大道,而忽視了具體的、實在的形式,認為治學的人只知道具體的、表面的知識,道就體會不到了,所以主張棄絕仁義禮樂來使人明道。道是不可言說的,可以言說的都是與道相似的東西,而不是道本身。通達的人因為相似所以能從這種言說中認識真正的道,而頭腦不清醒的人看到相似的就以為是真的。所以後來的人以老子為指導,有禍亂天下的,而學孔子的人通常沒有大的過錯。因為老子的言說而得道的人不少,而通過學習孔子來求道的人常苦於無從入手。兩位聖人都不夠全面,重視了此就難免忽視了彼。

【經典解析】

有人認為老子反對一切文化思想,是想讓人民歸於最原始的愚昧狀態,是愚民思想的先驅、愚民政策的鼓吹者。老子思想固有反智傾向,但並不是為了愚昧民眾。老子所真正反對的是那種在人們交往中的奸詐巧智、假仁假義,讓人們免去權利、慾望的誘惑,做到心靈上的自由。

老子所生活的時代,諸侯紛爭,戰亂四起,所有的戰爭無不是打著維護禮義、為天下的旗幟;所有的統治者,無一不以聖賢自居;而那些縱橫遊說的政治家、思想家們也無一不是世人心中的“智者”,他們用給諸侯帶來“利”的學說而挑拔戰爭,求取功名。在老子眼中,這正是戰火頻仍、民不聊生的根源。

所以老子從他所觀察到的時代出發,認為這些“聖智”、“仁義”、“巧利”,才是大道廢的禍根。人們與其有這些“仁義”、“巧智”還不如沒有,還不如歸復於那種理想中的無知無慾、無爭無斗的狀態。

《莊子》中曾有這樣的描述:遠古時候,人們結繩記事,將粗疏的飯菜當作美味,將樸素的衣服當成美服,在淳厚的風俗中快樂地生活,居所簡陋,但人們卻安適於其中,鄰近的國家相互觀望,雞犬之聲相聞,百姓到老死也不相往來。那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如今,百姓伸長脖子、踮起腳跟說“某個地方出了個聖人”,於是帶著糧食急趨而去,拋棄雙親,放棄自己的事業,往來奔波,這都是追求聖智而不遵循大道的過錯。

快樂的含義很複雜,有人說學習是快樂的,有人說無知最快樂;有人靜坐冥想很快樂,有人將攀山越嶺當作快樂;對於很多百姓來說沒有戰亂、安居樂業就是快樂,但張儀、蘇秦這樣的名士卻將建功立業、名揚天下當作快樂;有的君主整天就喜歡飲酒作樂,有的君主卻宵衣旰食而不知疲倦....老子認為是智慧、名利讓那些人不安於現狀,而勞神傷骨的。在現實的社會中,我們只能說老莊等人都是理想主義者。我們在看到他們這種美好理想的同時,也應看到其侷限性,一方面學習老子放棄小聰明、小利益,遵循大道的理念;一方面也應看到其過於理想化的缺點:完全放棄巧智、利益的人根本無法在這個世界上立足。

【哲理引申】

盧多遜,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人,北宋大臣,出身書香門第,家中四代為官,本人是後周太祖郭威顯德初年進士。他博學多才,精通經史,文辭敏捷,喜歡術數,十分有謀略。宋太祖喜歡讀書,每次到史館取書,盧多遜預先誠令史館官吏告訴自己,知道宋太祖所拿的書,一定通宵閱讀,到宋太祖問到書中事時,盧多遜回答流暢,同僚們都佩服他,宋太祖也十分看重他。

當時的宰相是趙普。趙普是陳橋兵變時的功臣,才智出眾,功勳卓著。但趙普讀書並不多,這和盧多遜形成鮮明對比。所以二人之間常有些齟晤,趙普不看好盧多遜,盧多遜也常常對趙普不遜。擔任翰林學士後,每當宋太祖召對之時,盧多遜便趁機談起趙普違法佔地、與民爭利等諸多不法行為。還有一天,趙普與盧多遜一起奏稟政事。這時,宋太祖趙匡胤剛想把年號改為“乾德”,就說這個年號自古以來未曾有過。趙普一旁附和,說這個年號起得好。數年後,宋滅後蜀,後蜀皇宮中的一些物品被送到宋太祖手中。宋太祖發現這些物品中印有“乾德”的字樣。問眾人,盧多遜道:“此偽蜀時號也。”趙匡胤大為驚訝,立即命史官查對,果如盧多遜所言。趙匡胤大怒,提筆就在趙普臉上抹了一下,說:“汝怎得如他。”趙普回家後,一個晚上都不敢把臉上的墨跡洗去。第二天早朝,趙匡胤見他臉上仍有墨跡,才笑著讓他洗掉。趙普受此羞辱,對盧多遜的成見更深了。

開寶六年(973年)八月,趙普被彈劾罷職出鎮河陽,盧多遜不久就被任命為中書舍人、參知政事。趙光義繼位後,又被任命為宰相,一時間權傾朝野。為了打擊看不起自己的老宰相,盧多遜設法排擠趙普的妹夫太常博士候仁寶,使其離開京師最後陣亡於戰場。而後又逼迫剛剛娶了宋太祖外甥女的趙普長子趙承宗離京赴任。盧多遜在幕後的種種小手段令趙普十分惱怒卻沒有辦法。後來,趙普因“金匱之盟”遺訓,為宋太宗立了大功,因功被晉為司徒、宰相,封梁國公。

趙普復相以後,盧多遜頗為不安。《宋史.太宗本紀》記載:普復相,多遜益不自安。普屢諷多遜令引退,多遜貪權固位,不能自決。趙普並不想將盧多遜趕盡殺絕,暗示他隱退,但盧多遜貪戀權位,並不死心。他甚至還想東山再起,於是勾結宋太宗的弟弟,秦王趙廷美。這恰恰犯了宋太宗的大忌。

太宗大怒,下詔一列舉他不忠的罪過,貶授為兵部尚書。第二天,把盧多遜交給目史審問,命令翰林學士承旨李防、學士啟蒙、衛尉卿崔仁冀、膳部郎中知雜事滕中正一同審訊。案情審結,召文武常參官在朝堂集議,太子太師王溥等七十四人上奏議論說:“謹按兵部尚書盧多遜,身任宰相,心懷怨望,秘密派遺堂吏,勾結親王,互通聲氣,咒詛君父,大逆不道,敗壞綱紀,上負國家恩寵,下虧為臣之節,應當予以誅罰,以正法律。請把盧多遜交給有關部門處理,削奪一切官爵,依法誅斬。秦王廷美,也請同盧多遜一起做出處理,其他牽連犯罪的人,希望按法律懲治。”太宗下詔將其流放至崖州。

盧多遜聰明才智,學識淵博固然值得欣賞,但他不懂為官之道,卻總喜歡特才傲物,耍小聰明,在存在隱患之時,又貪戀權位,不能做到及時身退,最終落得抄家流放的罪過。

如有雷同 純屬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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