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略奇書——《反經》(大體)

為政所謀者,衡也

權謀無常形,智術無常意,造勢順勢方為大勢

陰陽、虛實、迂直、長短、奇正、進退、韜晦、借力、任勢

《反經》又稱《長短經》,集諸子百家學說於一體,融儒、道、兵、法、農、陰陽等諸家思想,涉及政治、外交、軍事等領域,是一部涵蓋文韜武略的謀略奇書。

正文

臣聞老子曰:“以正理國,以奇用兵,以無事取天下。”

我聽聞老子說過:“以正道治國,以奇正用兵,以無為取天下,這是成大事者必須明白的道理。”

荀卿曰:“人主者,以官人為能者也;匹夫者,以自能為能者也。”

荀子說:“君主,使人盡其職才算是具有才能;普通人,以自己能幹為有才能。”

傅子曰:“士大夫分職而聽,諸侯之君分土而守,三公總方而議,則天子拱己而正矣。”

西晉思想家傅玄說:“士大夫忠於職守、服從命令,諸侯國君封分土地而治守,朝廷三公總攬天下大事並參政、議政,那麼天子就可以垂拱而治天下了。”

何以明其然耶?

這些道理是如何得知的呢?

當堯之時,舜為司徒,契為司馬,禹為司空,后稷為田疇,夔為樂正,倕為工師,伯夷為秩宗,皋陶為理官,益掌驅禽。堯不能為一焉,奚以為君,而九子者為臣,其故何也?堯知九賦之事,使九子各授其事,皆勝其任以成九功。堯遂乘成功以王天下。

在上古三代之治堯統治的時代,舜作司徒,契作司馬,禹作司空,后稷管農業,夔管禮樂,垂管工匠,伯夷管祭祀,皋陶判案,益負責馴練用於作戰的野獸。堯沒有做這些具體的事情,為什麼他能成為君主呢?這九個人勞心勞力卻心甘情願做臣子,這又是為什麼呢?這是因為堯知曉這九個人所擅長的才能,並能使他們安其位、盡其職,最終這九人都成就了一番事業。堯最終憑藉他們所成就的功業統治了天下。

漢高帝曰:“夫運籌策於幃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饋,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人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有天下也。”

漢高祖說:“運籌幃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我不如張良;定國安邦、安撫百姓、供應軍資、保證糧道暢通,我不如蕭何;統領百萬大軍,戰必勝,攻必克,我不如韓信。這三個人,都是人中的龍鳳、精英豪傑。我會用他們,這就是我奪取天下的原因。”

(《人物誌》曰:“夫一官之任,以一味協五味;一國之政,以無味和五味。故臣以自任為能,君以能用人為能;臣以能言為能,君以能聽為能;臣以能行為能,君以能賞罰為能。所以不同,故能君眾能也。”)

三國時期思想家劉邵在他所著寫的《人物誌》中說:“官員的責任是以一味協調五味,而君主是以無味調和五味。所以大臣以自己能勝任某種工作為有才能,君主以知人善用為有才能;大臣們以出謀劃策、能言善辯為有才能,君主以聽言納諫為有才能;大臣們以身體力行為有才能,君主以賞罰有度為有才能。正是這些不同的原因,使君主能統領眾多的能人智士。”

故曰:知人者,王道也;知事者,臣道也。無形者,物之君也;無端者,事之本也。鼓不預五音,而為五音主;有道者,不為五官之事,而為理事之主。君守其道,官知其事,有自來矣。

所以說:知人,是君道;知事,是臣道。無形的東西,才是有形之萬物的主宰;看不見源頭的東西,才是世事人情的根本。鼓不干預五音,卻能作為五音的統帥。掌握了君道的人,不做文武百官所負責的具體事務,而能成為國家的君主。君主遵守他的準則,百官知道所負的職責,這些都是有來由的。

先王知其如此也,故用非其有,如己有之,通乎君道者也。

上古賢明的君主通曉這一道理,所以他把本不是自己的事物當作自己之事物一樣使用,這樣才是遵循為君之道。

(議曰:《淮南子》雲:“巧匠為宮室,為圓必以規,為方必以矩,為平直必以準繩。功已就矣,而不知規矩準繩,而賞巧匠。宮室已成,不知巧匠,而皆曰某君某王之宮室也。”孫卿曰:“夫人主欲得善射中微,則莫若使羿;欲得善御致遠,則莫若使王良;欲得調一天下,則莫若聰明君子矣。其用智甚簡,其為事不勞,而功名甚大。”此能用非其有,如己有者也。)

西漢思想家劉安在所著寫的《淮南子》中說:“能工巧匠在建造宮室時,做圓的東西一定使用圓規,做方的東西一定使用角矩,做平直的東西一定使用準繩。做成之後,這些工具就被遺忘了,只是工匠受了獎賞。宮室造成後,這些工匠就被遺忘了,只是都在說這是某君某王的宮室。荀子說:“君主想要射中極細微的東西,不如讓后羿來射;想要駕車馳騁萬里,不如讓王良來駕馭;想要治國統一天下,不如選舉賢明正直的能人來輔佐自己。這樣做省心省力,而所成就的功名卻很大。”這就是把不屬於自己的事物當作自己所擁有的去支配使用的意思。

人主不通主道者,則不然。自為之,則不能任賢;不能任賢,則賢者惡之。此功名之所以傷,國家之所以危。

不明白為君之道的君主就不一樣了。他們凡事親力親為,不去重用有才能的賢人,不用有才能的賢人,那麼有本事的人就會厭惡他。這就是功名、聲望受到損害,國家、社會出現危機的原因。

(議曰:“《申子》雲:“君知其道也,臣知其事也。十言十當,百言百當者,人臣之事也,非人君之道也。”《屍子》雲:“人臣者,以進賢為功也;君者,以用賢為功也。”賈誼雲:“臣聞聖主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必盡其愚忠,惟陛下財幸。”由是言之,夫君不能司契委任而妒賢惡能,取敗之道也。)

戰國法家申不害在所著寫的《申子》中說:“君主遵守他的準則,百官知道所負的職責。言出必行、行必果,是臣子的事情,不是帝王所必須遵循的原則。”戰國道家屍佼在所著寫的《屍子》中說:“臣子,以舉賢薦能作為功績;君主,以知賢用能作為功績。”西漢政治家賈誼說:“我聽聞聖明的君主在決策之際會充分詢問大臣,不偏聽偏信,不剛愎自用,讓臣子盡心竭力效其智忠,聽取君主的裁決採納。”這可以看出,君主不能獨斷專行妒賢嫉能,自取滅亡。

湯武日而盡有夏商之財,以其地封,而天下莫敢不悅服;以其財賞,而天下皆競勸,通乎用非其有也。

上古商湯、周武消亡了夏桀、紂王之後,旦夕之間便擁有了夏、商的全部財產,並把土地封分給有功大臣,四海之中沒有不心悅誠服的;把財寶貴器賞賜給有功之臣,天下的才士無不爭相擁戴、盡心竭智的。這就是懂得如何使用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的方法。

(議曰:孫卿雲:“修禮者王,為政者強,取人者安,聚斂者亡。故王者富人,霸者富士,僅存之國富大夫,亡國富筐篋、實府庫。是謂上溢下漏。”又曰:“天子不言多少,諸侯不言利害,大夫不言得失。”

荀子說:“能修明禮教的,可以稱為君主;會治理天下的,國家就會強大;善於攏絡人心的,社會就會穩定;搜刮民脂民膏的,就會導致亡國。所以推行王道的國家是為了使百姓富有,推行霸道的國家是讓有才能的人富有,苟延殘喘的國家只會讓當官的人富有,而即將滅亡的國家,私人的庫房、箱櫃將會富有充盈。這就叫做為官者富的四溢,百姓們窮的四漏。”荀子又說:“君主不應言自己的財富,諸侯不應言自己的利害,士大夫不應言自身的得失。”

昔者周厲王好利,近榮公,芮良夫諫曰:“王室其將卑乎?榮公好專利而不知大難。夫利,百物之所生也,天地之所載也;而有專之,其害多矣。天地百物皆將取焉,何可專也!所利甚多而不備大難,以是教王,其能久乎?”後厲王果敗。

曾經有位君主為周厲王,好利益、貪錢財,並因此而親近當時建議他實行專利的榮夷公,大夫芮良夫勸諫說:“難道周朝的王室將要傾覆了嗎?榮夷公利慾薰心卻不知這其中的災禍。利益,是世上萬物自然所衍生,是受天地所包容承載。而如果妄圖獨佔它,那麼後患就如同附骨之疽,不可避免。天地萬物都需要利益,怎麼能獨自佔有呢?榮夷公不知收斂的貪圖錢財利益而又不防備災禍,並來蠱惑迷亂君主,難道這還能長久嗎?”後來周厲王果真被百姓放逐了。

魏文侯御廩災,素服避正殿,群臣皆哭。公子成父趨入賀曰:“臣聞天子藏於四海,諸侯藏於境內。非其所藏,不有火災,必有人患。幸無人患,不亦善乎!”孔子曰:“百姓足,君孰不足?”周諺有言曰:“囊漏儲中。”由此言之,夫聖王以其地封,以其財賞,不與人爭利,乃能通於王道,是用非其有者也。)

戰國時期魏文候的國庫發生了火災,魏文侯身穿白衣離開正殿以示哀痛,眾大臣齊慟哭哀傷。公子成父卻走進來祝賀道:“我聽說天子把整個國家作為收藏財富的倉庫,諸候把自己的領地作為收藏財富的倉庫。您現在把國家的財富都儲藏在國庫裡,不發生火災也要發生人患。現在沒有發生人患,這不也挺好的嗎?”孔子說:“百姓富裕了,君主能不富裕嗎?”周朝有句諺語:囊漏儲中。因言,聖明的君主用土地分封諸侯,用財物賞賜功臣,不與百姓爭奪利益,才能算知曉為君之道:把不是自己擁有的東西當作自己的來支配使用。

故稱:設官分職,君之體也;委任責成,君之體也;好謀無倦,君之體也;寬以得眾,君之體也;含垢藏疾,君之體也。君有君人之體,其臣畏而愛之,此帝王所以成業也。

所以說:設立官位分配職務,委派任命官員並監督他們完成任務,擅長運籌謀略而不知倦怠,寬容大度而獲得民心,解決各種矛盾,消除各種隱患,這些都是君主的治國之道。君主掌握了為君之道,那麼文武百官就會對他心懷敬畏,君主並因此成就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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