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疫”蹶不振

印度,“疫”蹶不振

來源:南風窗

耳邊又響起“光輝歲月”的激昂旋律。這是我們“80後”最喜歡的歌謠。黃家駒用這首歌來紀念南非黑人領袖曼德拉傳奇般的牢獄生涯。


曼德拉還在世時,2010年南非正式加入中印巴俄之列,成為金磚國家(BRICS)一員。十年之後,新冠肺炎疫情突襲全球,從“中國增+全球少”的1.0階段,到2月20日之後“中國穩+全球增”的2.0階段,再到3月7日至今“中國停+全球飆”的3.0階段,一發而不可收拾。


在3.0階段的頭40天裡,全球累計確診人數增長了約20倍。


從4月中旬開始,歐洲重災區意大利、西班牙、法國、德國拐點已現;美國、英國、日本的拐點尚未出現,美國累計確診人數更是獨佔全球約三成;土耳其、巴西、印度、俄羅斯、非洲多國,疫情增勢迅猛,引發了世界對新興市場國家疫情的恐慌。


新興市場國家一旦失控,面臨的不僅是經濟衰退,更將是全球新三輪疫情大暴發和更大範圍的人道主義危機!


印度,“疫”蹶不振

神佛系抗疫,難逃疫情洗劫

3月初,新冠肺炎疫情重創歐美之際,似乎故意繞開了廣大新興市場國家。而這些國家的放鬆警惕,讓疫情在3月下旬激增。到了4月中旬,土耳其、巴西、俄羅斯、印度四國的累計確診人數,分別突破6萬、2.5萬、2萬、1萬,全部進入了全球前20名。

而非洲50國的累計確診人數之和,也接近2萬;其中南非最多,約佔15%。


“三大差”可能讓新興市場國家受到疫情的深度洗劫。


一是衛生環境差。巴西、印度、南非等國,城市貧富差距大,貧民區髒亂差的環境和擁擠惡劣的居住環境,極易引發疫情的急劇擴散。在蘭德公司“傳染病脆弱性指數”中,最脆弱的20個國家中有18個位於撒哈拉以南非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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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8日,在南非約翰內斯堡,醫護人員給未佩戴口罩的檢測者發放口罩


二是醫療條件差。新興市場國家普遍醫療體系不完備,整體衛生醫療水平較低。以印度為例,印度每萬人擁有的醫生數為8人,是意大利的1/5和中國的1/3;印度每萬人中只有5張病床,其中僅有0.23張重症監護病床,是意大利的1/6。諸多新興經濟體,沒有應對一場大範圍傳染病的醫療資源。在“全球醫療質量和可及性指數”排名最低的20個國家中,撒哈拉以南非洲佔17個。


三是防控意識差。諸多新興經濟體與歐美國家一樣,起初並不重視這次疫情,甚至以為本民族對疫情具有免疫力。地緣、經濟、人口都與歐洲聯繫緊密的土耳其,一度瘋傳“祖傳基因”具有新冠免疫力;印度專家則頌揚印度人種和特有環境足以抗拒新冠病毒,還傳出“喝牛尿抗新冠病毒”的藥方;巴西總統博索納羅則祭出“巴西是屬於上帝的”,強烈抵制封城行為。


俄羅斯雖行動早,但忽視了“從歐洲輸入”的疫情。近來其對華輸出的病例數超過500例,是中國境外輸入病例的第一大來源,反襯出俄羅斯疫情可能遠比官方數據顯示的嚴重得多。


4月7日,第一個受疫情衝擊而倒下的國家出現了。阿根廷政府宣佈延遲償還總額約100億美元的公共債務。無論從歷史還是現狀來看,阿根廷政府債務違約一點也不意外。


阿根廷號稱國際資本市場的“違約之王”,在獨立後共出現10次債務違約或重組。政府開支龐大、財政赤字激增以及大幅對外舉債,是阿根廷屢次爆發債務危機的重要原因。


從現狀來看,阿根廷違約也不奇怪。截至2019年年底,阿根廷外債累計達到2776億美元(其中政府債62%,企業債約26%,約9%屬於央行),規模是外匯儲備6.2倍,遠超國際警戒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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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8日,在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人們戴著自制口罩在超市外排隊等待購物


新冠肺炎疫情成為壓倒阿根廷的最後一根稻草。雖然阿根廷累計確診數在南美洲並不靠前,但在全球經濟衰退的背景下,國際資本大幅流出,阿根廷金融市場及比索匯率雪上加霜,外匯儲備繼續縮水,多種風險相互疊加最終將阿根廷推向破產深淵。


阿根廷已經第一個倒下了,而巴西、土耳其、馬來西亞等國與阿根廷類似,都是外債規模大、財政赤字率高、外匯儲備覆蓋率低的新興市場國家,都害怕疫情成為“最後一根稻草”。


印度,“疫”蹶不振

印度會否成為全球新震中?

3月24日晚,印度總理莫迪發表電視講話,宣佈從當天午夜起,在全國範圍內實施為期21天的“封城”措施,以遏制新冠肺炎疫情蔓延。


當時,印度累計確診人數不過519人,死亡9人。這與印度13.5億的人口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為什麼印度要突然全國封城呢?


印度,“疫”蹶不振

4月13日,在印度孟買,人們等待接受新冠病毒檢測。印度總理莫迪14日上午發表全國電視講話說,政府決定延長全國封鎖措施至5月3日


原來,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參與的一份33頁的報告震驚了全球,三種情景也徹底嚇懵了印度。


基準情景為完全不干預疫情:4月15日印度疫情開始大暴發,5月5日達峰值為2.5億人感染。


次優情景為稍微干預疫情:4月20日印度疫情開始大暴發,5月15日達峰值為1.8億人感染。


最優情景為盡力干預疫情:5月5日印度疫情開始大暴發,6月5日達峰值為1.2億人感染。


該報告是在聳人聽聞嗎?不盡然,印度從500例增長到1萬例,也就約20天的時間,比全球最近一個20倍的增幅,少用了一半時間。


莫迪政府突然變卦,像2016年出臺“廢鈔令”一樣進行豪賭。受到驚嚇的大量農民工,從城市奔向他們的家鄉農村。為了逃命,坐不上汽車的人寧願步行,途中缺乏食物和水。這引發了人們對病毒可能蔓延到更廣大農村的擔憂,畢竟印度農村人口占比高達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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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31日,在印度加爾各答,一名戴口罩的女子走在路上


為防止疫情持續惡化,印度在“三週封城令”4月14日到期後予以延期。全國75個主要城市停工停產,對印度經濟增長的衝擊或將史無前例。


印度是排名全球第五的經濟大國,在新興經濟體中僅次於中國。2019年,印度經濟實際增速已由前幾年超過7%降至5.3%,動能持續減弱。印度經濟中,農業和服務業佔比過高,受疫情衝擊大。IMF最新預測,印度新財年增速或放緩至1.9%左右。


從全球產業鏈視角看,印度競爭力最強的IT諮詢及服務業、仿製藥和農化產業,將受到停工停產的較大沖擊,對全球的外溢負面影響將在第二季度顯現。


印度IT諮詢及服務業全球領先,承接了全球服務外包市場近一半的業務;其中承接的軟件外包業務,約佔全球軟件外包市場的2/3。2019年印度該產業市場規模達133億美元,同比增長6.9%;今年原本預期增長6.8%,但全球需求的放緩,疊加印度的供給端衝擊,令行業前景不容樂觀。


印度是全球第二大仿製藥生產國,有著“世界藥廠”稱號,2019財年其仿製藥出口額達191億美元。如今,印度供應著全球超過50%的各種疫苗,供給美國的仿製藥佔美國全年需求量的40%以上。美國為抗疫購買的2900萬劑羥基氯喹中,相當一部分來自印度。在特朗普干預後,印度取消了對包括羥基氯喹在內部分藥品的臨時出口禁令,特朗普為此稱讚莫迪“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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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15日,在印度賈朗達爾,一名農民戴著口罩在田地裡收割麥子


印度還是全球第四大農化生產國,其2019年農化產值約40億美元,而且印度每年進口農化產品約10億美元,在供需兩端都是重要國家。印度“停擺”對全球農化產業影響頗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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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和心理渠道相互傳染

與印度較為類似的是非洲,雙方在人口、經濟規模乃至氣候環境上接近。非洲目前確診者數量超過印度,而且由於各國檢測手段參差不齊和新冠無症狀感染者的存在,非洲實際的感染規模難以估量。


受疫情影響,非洲旅遊業和僑匯收入預期劇減,大宗商品價格走低。今年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的經濟,IMF預測將萎縮1.6%。這將會是這一地區的經濟25年來首次陷入衰退。


南非從3月26日開始為期21天的全國“封鎖令”,有調查機構估計,可能導致失業率為1%~10%,而延長至4月底的“封鎖令”將推高失業率至15%~25%。南非經濟今年可能萎縮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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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9日,在南非比勒陀利亞,南非總統拉馬福薩發表全國電視講話。南非總統拉馬福薩9日宣佈,將原定於本月17日結束的全國範圍“封城”措施延長兩週


如果不糾結於印度和非洲的人口總量及醫療水平,其實現階段更值得擔心的是巴西和俄羅斯這兩個相對發達的“金磚國家”。因為某些研究表明,這兩國國民的體質可能與歐美人一樣,對於變異後的新冠病毒,相對“易感”。


巴西和俄羅斯,不僅在人口、GDP規模上相近,而且經濟結構也較為相似。巴西是擁有2.17億人的第五人口大國和規模為1.96萬億美元的第九經濟大國,在新興市場國家中均位列第三。俄羅斯緊隨其後,是1.47億人的第六人口大國和1.61萬億美元的第12經濟大國。


兩國經濟增長的主次引擎,均為私人消費和大宗商品出口。

兩個引擎從3月開始遭遇疫情的雙重打擊。根據IMF預測,內外需同時熄火或將導致巴西今年GDP萎縮5.3%,俄羅斯GDP萎縮5.5%。


從全球產業鏈視角看,巴西、俄羅斯始終未能進入中上游層面,支柱產業仍是採礦業、鋼鐵業、石油石化能源,屬於資源上游端,對於全球的影響相對較小,更容易受到疫情和需求萎靡的衝擊。這也是在最近的“歐佩克+”談判中,俄羅斯前倨後恭、在減產額度上“禮讓”沙特的緣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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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9日,行人走過俄羅斯首都莫斯科一家外匯兌換點的匯率顯示屏。當日,俄羅斯盧布對美元匯率下跌超4%至近四年低點


經濟結構之外,財政負擔也是一個重要觀察指標。雖然3月中下旬美元大漲、美債美股黃金齊跌導致的“急劇恐慌避險情緒”已大幅緩解,但全球流動性仍存在結構性壓力。隨著疫情的不斷蔓延和全球經濟大幅衰退,金融風險的外溢效應比產業鏈衝擊更為致命和迅速。


部分較為脆弱的新興經濟體,將面臨匯率大幅貶值(一季度巴西、南非、俄羅斯、墨西哥、烏克蘭、印尼的貨幣,分別貶值22.5%、21.4%、20.4%、19.6%、15.6%和15.1%)、股市震盪、失業飆升。其資本將加速回流美國,以美元計價的外債負擔將大幅增加,可能觸發外債違約和流動性風險,進而引發外債危機或貨幣危機。


令人擔憂的是,全球最為脆弱的新興市場國家,也正是新冠肺炎疫情較為嚴重的國家。土耳其、巴西、俄羅斯的金融風險不可小覷。其中,高外債、高幣值和高度金融自由化的巴西,作為全球對沖基金的主要攻擊對象之一,曾於1999年和2002年連遭金融危機的衝擊,導致外債違約,並通過金融和心理渠道迅速外溢至同類國家。IMF已經將2020年新興市場與發展中經濟體增速大幅下調至-1%,足以看出這種衝擊的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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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16日,在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股票交易所,工作人員在工作。受新冠肺炎疫情擴散和美聯儲降息等因素影響,3月16日拉美多國金融市場出現大幅波動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是自二戰以來全人類面臨的巨大災難和挑戰,而曾經“光彩奪目”的新興市場國家受制於特殊的經濟、政治和社會結構,面對疫情的衝擊倍感無力。

其勞苦大眾很可能成為疫情及其引發的經濟衰退的最大受害者。如果疫情無法短期內緩解,還將撼動新興市場國家中長期的發展潛力。


這是一場與時間賽跑的戰“疫”,不僅事關生命,而且決定未來金磚國家能否重現“光輝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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