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村一書!寧波為古村落建檔立案!跟隨作者,赴一場關於李家坑的“田野調查”

當長途旅行不被推薦,寧波近郊尋幽訪古成為許多市民的週末首選。

行走古村落,有一份隱形名單可供推薦,那就是由國家多部門聯合公佈的“中國傳統村落名錄”。該名錄是在馮驥才先生倡導下為推進傳統村落保護而立,2012年迄今,已公佈五批,寧波上榜村落共28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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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統村落自有魅力,但一直以來,很少見諸文字記載。2015年開始,寧波市民間文藝家協會名譽主席周靜書在馮先生建議下啟動《寧波傳統村落田野調查報告》出版計劃,廣邀著者,旨在以一村一書的方式為古村落建檔立案。目前,一至三批公佈的18個村落寫作已基本完成,不久前列入2020年國家出版基金資助項目。

傳統村落的田野調查如何展開,哪些部分最值得關注?近日,記者跟隨李家坑村一書的作者吳瑞芳,去找了下“方法論”。

村落及其觀察者

海曙區章水鎮李家坑村,地處四明山心,早年以漂流出名。漂流項目關閉後,在美麗鄉村建設方面頗有心得。村內規整的鵝卵石路、古橋大溪,以及保留較完整的、被稱為“通轉”的宅院及其被賦予詩意的名字“與鹿遊”“環溪樓”“奠厥攸居”“千祥雲集”等,往往給抵達這裡的人留下深刻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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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坑資料圖。吳瑞芳提供

李家坑村是保存較完整的傳統村落,其“年紀”其實不大,明正德年間始有人居,李姓人則在清代初年抵達這裡。比起四明山更多始建於宋元時期的村落,李家坑只能算“後來居上”。

接到任務前,吳瑞芳對李家坑算不上熟悉。作為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他因參與過數次非遺項目的田野調查而被委以重任。確定由他寫作時,其已70歲高齡。

也許是因為常年鍛鍊,身體素質好,吳瑞芳對完成這項任務很有信心。從2016年12月5日開始,他每隔一月進一次山,每次在山上住一晚,次日返回。如此十餘趟,完成了對李家坑村原始資料的收集。

為保證格式的統一,周靜書為這套書擬定了大框架,分村落風貌、自然遺產、生產生活、物質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鄉賢英才、發展規劃等幾大目錄,由各位作者採集信息,往裡面填內容。

每次進山,吳瑞芳都會帶著特定題目,有意識地做收集,回家來再做整理,筆記做了一大本;其間還自掏腰包,購置了一臺索尼相機,學習攝影。因為去的次數多,吳瑞芳熟悉了從他所住的洞橋到李家坑每趟公交的班次,乃至盤山公路上每座山頭的名字。而今,李家坑許多村民見到他,都會熟絡地打招呼,“吳老師,你又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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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瑞芳的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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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瑞芳(左)與李行耿在村裡交談。

李家坑“五老”

光有誠意不夠,做田野調查需要地利與人和。很幸運地,吳瑞芳第一次進村就結識了可以說是最瞭解李家坑的四位老人,今年77歲的李志平、82歲的李行完、85歲的李行耿、77歲的李志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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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李志嶽、李行完、李志平、吳瑞芳、李行耿。

歷史性調查,老人是最大的寶。當這四位受過教育,為傳承家譜、修繕祠堂、保護廟宇出過大力的老人齊刷刷出現在吳瑞芳面前的時候,他好像看到了書籍完成的希望。

李志平是村裡的“老書記”,對家風家訓、鄉諺名人知之甚詳,堪稱“李家坑活字典”。其為人正直,很有威信,吳瑞芳每次進山,都應邀住在李志平所在的環溪樓。

李行完是個老農民,對傳統工藝非常熟悉,非遺調查中如炒茶工藝、烤羊尾筍工藝,經他口中說來,尤其活靈活現。

李行耿是以前村裡的會計,熱心細緻有文化,今年清明村裡剛獲得的一冊光緒刊本《四明李氏宗譜》就在他家裡保存。清人姚燮有李家坑詩一事,也是他告訴吳瑞芳的。

李志嶽是教師出身,家裡三代都是教書人,是當地傳承耕讀文化的代表。

每每夜宿環溪樓,吳瑞芳常請他們幾位前來敘談,月光下,記憶深處的往事由他們娓娓道來,時光凝練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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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老人在看最新得到的宗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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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譜上的“文章華國,詩禮傳家”。

走訪中,還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得知有人在打聽老故事,有一天,住在“千祥雲集”的92歲老人李旭初拄著柺杖顫顫巍巍來找吳瑞芳,同他講了祖宅上樑時有喜鵲同時做窩,被視為祥瑞,故而為宅子取名“千祥雲集”的故事。李旭初還告訴他,李家坑通往柿林的“唐古嶺”,很可能是“道冠嶺”的誤寫;“明山谷”原始叫法應是“魚鰓谷”,李家坑歷來有形似鯊魚頭的比喻,而此山谷的位置正好處於魚鰓處。

這次聚會後不久,李旭初就去世了。如果沒有他的出現,這些細節與故事恐怕就永不為人知了。

挖掘與收穫

古村落之所以受旅行者青睞,不僅在於古老的磚牆刻下多少斑駁的痕跡,也在於其中人們的生活處事常喚起我們對吾土吾鄉的回憶。所謂鄉愁,亦源於此。

刻在李氏家廟的楹聯“克勤克儉,唯耕唯讀”,是李家坑村最重要的家訓。村裡至今有李氏書塾“善教堂”一座,為1868年李聖良、李聖恩兄弟捐田50畝創辦,有光緒年間善教堂義塾碑記一塊。光緒時,書塾課程除了國文、尺牘及應用文寫作,還增加珠算、音樂等,在當時非常少見。主管教育的官員獎勵給學堂一架風琴,在一百多年的山區,已響起悅耳的琴聲和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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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跡斑駁的光緒善教堂義塾碑記。

相較建築學科測量圖繪、考察建築的文物價值,田野調查的長處與優勢更在於與人交流。構成文化記憶的部分,除了物質層面的記錄,也有生於斯長於斯那些可親可愛之人的口傳心授。

據吳瑞芳瞭解,李家坑附近流傳最多的兩條民諺,一條是“出門三條嶺,飯包掛頭頸”,出門只有唐古嶺、燕巖嶺、蟹坑嶺三條古道,一走大半天,言其地處深山,交通不便;另一條是“杖錫無六月,捂攏就落雪”,意思是說山裡溫度低,杖錫與李家坑不遠,氣候相似,所以這句話在李家坑也流行。

吳瑞芳還知道了許多過去李家坑人的生活細節。他們一日三餐,吃的“長羮下飯”就靠灶間裡的“一甏兩桶”,一甏指臭滷甏,兩桶指雪裡蕻鹹齏和白菜鹹齏兩種。當地,還曾長期使用“亮篾爿”這一土法照明法,將竹片處理後用來點火。吳瑞芳喜歡跟人介紹,李家坑村萬世橋南的公路旁邊有兩隻石搗臼,不是一般搡年糕用的石臼,而是李家坑先人以水為動力製成的水碓椿米工具。林林總總,非田野調查不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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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碓椿米石臼。

如今,書稿即將付梓,吳瑞芳也終於將完成一件心事。而李家坑未完的故事,仍待世人探索。

記者 顧嘉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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