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橋遺夢之半生緣

新橋遺夢之半生緣

新橋鎮離縣城四十多公里,處於三縣交界之處,小鎮和大都數蘇南農村集鎮格式差不多,街面分東西走向,一式的石板路面,一條蜿蜒小河從鎮中穿流而過,一座有些年代的石拱橋橫跨河中央,橋東稱東街頭,橋西稱西街頭。

農村小鎮上午一般沒有什麼人,但到吃過午飯後,街上的人陸續多了起來,熙熙攘攘,特別是東西街頭的兩家飯店,更是顧客盈門,每張八仙桌都坐滿了人,喝酒閒聊,亂哄哄的讓有幾個想進店吃碗餛飩的女人,一進門忙又捂著嘴退了出來。這是新橋鎮二十多年前的景像。

被拋棄的老街

新橋遺夢之半生緣


改革開放以後,地處這三縣交界的偏僻小鎮,也和全國各地的農村小鎮一樣,一下膨脹了,老街被拋棄了;新街出現了,裝飾華麗的門頭替代了原先的排門板,水泥路平坦寬闊,門店一家緊挨著一家,物品應有盡有。新橋鎮也在老街的南面擴建了一條新街,一式的二層鋼筋水泥建築門店房,其中偶爾兀立著幾幢門頭掛著″大酒店“大浴場"的四層建築,格外引人矚目。而此時的老街,被徹底拋棄了,變得空寂無人。

此吋正是仲春季節,小鎮四周的田野裡,麥苗青蔥翠綠,那相嵌在蔥綠之中的一塊塊黃燦燦的油菜花田,油萊花正濃烈怒放,其間菜蜂在花叢中飛翔,一副在城市難見得到的農村田園風景。

丁易乘縣城通往新橋的的最後一班汽車到達新橋時,天色巳暗。他抬腕看了下手錶:從縣城到新橋,汽車總共用了一小時二十分鐘。換以前沒有通公路時候,從新橋到縣城,只有坐輪船走水路,幾十里路要三個多小時。隨著農村公路網的建成,走水路的客輪退出了歷史舞臺,但是,坐客輪走水路的舒暢心情,現在的旅客恐怕再也難體驗到。特別是夏天季節,坐在緩緩前行的船艙裡,船窗外藍天白雲,兩岸是清晰可見的碧綠田野風光,輪船在清澈的河水輕快緩行,若乘客多時,輪船吃水深,河水會謾過船幫,把手伸出船窗,那種涼溲溲的感覺,真是難以言表。現在,隨著公路的四通八達,那種體驗再也不會有了。

丁易揹著雙肩包,在完全陌生的新街上轉了一圈,在一家門頭上標著″新方面飯店″的店門前站住了,面飯店的牆上,還寫著:住宿,"標準單人間50元“。他進店裡徑直走到櫃檯前,對坐在櫃檯後一位摸樣十分和藹的中年婦女說:′我住店,房間清爽嗎?”乾淨乾淨,不信可以上樓看看。“那中年婦女像是怕丁易轉身走掉,連連打著手勢,邀請丁易上樓,一聽口音不是本地人。改革開放後,人們四處流動,那怕最偏僻的地方,只要有商機。

登記辦好入住手續,丁易下樓吃了一碗麵,見時間還早,便出門朝老街走去。七拐八彎,那條熟悉時常出現在他夢境中的新橋老街橫亙在了他的面前,和剛才身處的新街相比,這裡街燈昏暗,小街兩邊的建築顯得破舊斑駁,給人一種歲月滄桑景像,街頭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兩旁店面都緊閉著。丁易站在連接東西兩街的石拱橋上,打量著眼前那空寂的老街,不由喃喃自語:變了,真的變了。這條承載著當地歷史文化的老街,被時代拋棄了,而那條凸顯活力的新街,和蘇南地區大多數街鎮一樣,雷同無異,使人感覺不出自己身處何處,建築一樣,格局一樣,店鋪一樣,只有站在老街上,才能感受到身處異地感覺,異地氣氛,異地的氣息。丁易深深嘆了口氣,拾級而下,朝西街頭走去。

西街的盡頭,一幢帶有矮閣樓的房屋,在昏暗的街燈下,像一位蜷縮蹲在地上的老人,歲月給它的痕跡大明顯了,蒼老斑駁,臨街的門窗,已分不出本色。房子隔壁的原先雜貨店,連門都不見了,被一堵磚牆取代了,望著面前的景像,丁易的心不由涼了。他這次來新橋,是聽到禾藍的消息後。下了很大決心才趕來的。禾藍就是這幢房屋的成員之一?

禾藍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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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丁易聽到身後有開門聲,扭頭一看,原先西街最熱鬧的飯店隔壁的一扇門開了,一位頭髮全白的老人從屋裡走出,手中拎著一隻塑料袋,朝丁易問了一聲:″哎,同志,你尋啥人哪?”一聽語氣,丁易就知道他是這裡的老住戶,忙說:"我想尋住在這裡的禾藍。″說著他用手指了指那幢破舊的房子。

老人朝丁易招了招手:“尋禾藍啊,來,我跟你說,”老人把丁易領進屋裡,倒上一杯茶後,在丁易對面坐下,一雙精亮的眼睛盯著丁易的臉說:”同志,你不是新橋人吧。看你的打扮,是遠道而來的吧?”“是的。具市來的。“丁易微笑著點點頭"以前在那邊鐵礦上做過。和對街的禾藍認得。噯,老伯,現在這街上怎麼變得這樣冷落,都看不到人了。”老人嘆口氣:″自從新街造成後,年輕人都住到新街上去了,這老街還有啥人來,唉……”

通過交談,丁易得知老人姓錢,原先在新橋鎮小學當老師,退休後和老伴住在這老街上,前些時間,兒子把老伴接去省城了,錢老師住不慣大城市的高樓,就執意一個人住在這新橋老街。通過交談,丁易從老人的嘴裡,瞭解了禾藍更多的詳細情況。

禾藍的母親是本地人,後經人介紹,遠嫁在甘肅駐紮的一位軍級幹部,在生下禾藍姐妹四人後,隨丈夫轉業到了四川攀枝花的一家大型鋼鐵廠,由於戰爭年代留下的傷痛,禾藍的父親到地方工作不久便因病逝世了,母女五人為了生機,便回到了禾藍母親的老家,鄉政府出於照顧,讓禾藍一家在新橋鎮街上落了戶,禾藍母親用撫卹金在西街頭買了那間房子,自己被鄉政府安排到鄉農機廠上班。禾藍從新橋鎮中學畢業後,被分配到鄉衛生院工作。

丁易也把自己來新橋的目的說給錢老師聽了,錢老師聽後,情緒有點激動:″小丁啊,你來的正是時候,禾藍這毛丫頭,有你惦記著,真是她的好福氣。"丁易笑笑說:″錢老師,這也許是命運的安排,讓我有這個機會。人就是這樣:失去的,才會更加覺得珍貴,才會更加珍惜。”通過和老人交談,丁易大概瞭解了禾藍的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並從他的嘴裡,知道了禾藍遭遇到了婚姻上的非常不幸和磨難。

不知什麼原因,是家鄉的水土,還是基因的優劣,抑或是禾家姐妹父母的強強結合,禾家姐妹四個,從小就是美人坯子,禾藍和三個妹妹,個個出落得嫵媚漂亮,在這新橋老街上,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禾藍是大姐,對三個妹妹是關心有加,一次,她在縣人民醫院實習時,認識了一位在具市市政府工作的副市長,便把這位長相一般的副市長介紹給了自己的三妹禾茵,後來通過這位副市長的關糸,禾藍和另外兩個妹妹一起被調到具市工作,禾藍進了當地一家三甲醫院工作,他們的母親去世後,難得再回新橋鎮。老房子沒有人住,便日繼敗落。

大約五個月前,一輛汽車載著禾藍姐妹停在了老屋前,禾藍在妹妹的攙扶下,蓬頭垢面走下汽車,原先白淨的園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在老屋住了一夜,禾藍的妹妹把她送進了鎮上的一家養老院,然後,她的妹妹們乘車離開了。禾藍的大妹禾琴和姐姐關係最好,隔半月左右會來新橋看看姐姐。

錢老師算了算時間,對丁易說:"小丁,你來的也巧,我估計禾藍的大妹這兩天又要來看她的姐姐了。你就在新橋多住幾天。″未了,他問丁易認得不認得禾藍的妹妹禾琴。

丁易笑了笑,說:“看見過,我那時和禾藍談戀愛的吋候,她妹妹禾琴才十幾歲,長得和她姐姐禾藍一模一樣,非常漂亮,喔,她們姐妹四個,個個漂亮好看。唉,時光真快,一眨眼近二十年過去了。錢老師,等見到禾藍後,我才會走。"

交談中,時間已很晚了。丁易起身告別老人回到客店,這一夜,他轉展反側,腦海中全是二十年前和禾藍在一起的畫面,特別是今夜錢老師講了禾藍被蓬頭垢面送進養老院的畫面,令他心中一陣楚痛;他記憶中的禾藍,陽光、活潑、溫柔、說話糯軟的,她經歷什麼重大磨難,讓她如此憔悴不堪,一切答案,只有見了禾琴就可以知曉了。迷迷糊糊,到天亮時,丁易才昏昏睡著。

春雨貴如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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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橋地區有一句俗語:″春雨貴如油”。在春天季節,如果天下雨,那預示著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春天的雨,淅淅瀝瀝飄落在綠油油的麥苗上,像澆了一層油,那麥苗節節往上拔。丁易一覺醒來,見天下起雨,便順著老街走出新橋鎮,沿著鎮北邊機渠,往自己原先工作過的鐵礦走去。他回想起和禾藍第一次約會見面時,就是在這機渠上;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天空湛藍的天幕上,懸掛著一輪明晃晃圓月,倒映在了機渠的水面上,他和禾藍偎依著慢慢沿水渠走著,他們走,倒映在機渠水面上的那輪圓月,也跟著倆人朝前移動,四周寂靜無聲。月光下,黑黝黝聳立在南邊的安山,幻化成一幅巨大的剪影。你來我往,丁易和禾藍的戀愛關係維持三年不到。鐵礦關門後,他回到了具市。和禾藍倆人,各自沿著命運安排好的軌跡生活著,要不是一個偶然機會,他和禾藍倆個人,此生是再也不會相見,更不會生死相守,但是,和禾藍的戀愛,是丁易人生中的初戀,人也真是奇怪,可能什麼都會忘記,但自己的初戀,特別是那種讓人刻骨銘心的初戀,一生一世讓人難以忘懷,因為它已深刻在人的心骨上,至死也抺不掉。丁易就是這種至死也難以抺掉初戀感覺的情痴之人,如今命運又一次眷顧自己,他暗暗下了決心,再也不畏縮,不羞赧,特別是羞赧,和禾藍戀愛的終結,羞赧和膽怯是再大原因。經過歲月的磨練,人都會成熟,會總結人生的得失,會堅強,會以無反顧。

春雨中,丁易把手伸出傘外,他用溼漉漉的手摸了摸自己有些發燙的臉頰:願自己能像這春雨,去滋潤禾藍那顆也許已枯萎的心,此生守護在她的身邊。去了卻自己這二十多年在夢境中無數次出現的心醉場面……。

丁易從鎮外回到客店,那位模樣和藹的女店主就告訴他,說老街的錢老師尋他,要他馬上去錢老師家裡。丁易道了聲謝,連忙朝老街錢老師家中趕去。

一輛紅色的日產豐田,停在錢老師的家門口。看見汽車,丁易馬上想到是禾藍的妹妹禾琴來了。

禾琴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正和錢老師說著話,她比禾藍小四歲,長得嬌小豐腴,一頭修剪得體短髮,一雙忽閃忽閃的黑亮眼睛,白晢透著紅潤的膚色,小嘴一抿一笑,兩腮便顯兩個酒窩,她們姐妹四個,基本上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據錢老師說,禾家四姐妹在新橋鎮頗有名氣,說起禾家四姐妹,未婚的男青年們都會露出仰慕之情。

丁易走進錢老師家門,就聽他說:“小丁,禾琴來看她姐姐了,你們倆都認得吧。”″認得,時間長了,影像有些模糊了″,禾琴莞爾一笑″他和我姐姐談戀愛時,我才十六歲,一眨眼睛過去要近二十年了。丁大哥,你樣子倒沒有大的變化,還是這麼精神。你比我姐姐大二歲吧?“丁易點點頭:“對,禾琴,你去看你姐姐時候,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嗎?"。禾琴又是莞爾一笑說:”可以,我姐姐看見你,說不定腦子一下清爽了。丁易嘿嘿笑笑,心中湧上一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在前往新橋養老院的路上,禾琴把姐姐禾藍怎麼會變成眼前這般摸樣的經過,給丁易講了一遍。

九十年代初期,禾藍的小妹嫁給具市副市長後,禾藍和另外兩個妹妹禾琴、禾芳一起跟著禾茵到具市落了戶。在當時,能脫離農村戶籍,是身在農村的人的最大心願,禾藍到具市後,進了一家三甲醫院,禾琴進了稅務局工作,禾芳由於有舞蹈基礎,考進了具市的歌劇院,借小妹禾茵老公的人脈,姐妹四個都有了一個好的工作歸宿。

禾藍進具市人民醫院後,經人介紹認識了一個叫唐秋虎的男青年,此人在一家大型國企做供銷科長,那時的供銷科長,可是一個通天的角色。“小丁,我姐姐就是有一點不好,比較愛虛榮。就拿當年和你戀愛的事情來說,她主要嫌棄你的工作不好,沒有出息。"“禾琴停止講述,插了一句。丁易接口說:“不,是我的工作不好,那有上班扛著釘耙的,身上的工作服都是黃泥巴,根本不像是工人,她嫌我,也是正常的。禾琴,你知道嗎,禾藍寫信回絕我的那一晚,那種絕望痛楚,使我一整夜沉浸在痛楚的苦水中,無法自拔,真的是痛徹心肺,令人終身難忘。初戀的痛苦磨難,也給日後的情感道路埋下了隱患。”聽著丁易的話,禾琴的雙眼竟溼潤了,抿著小嘴,用充滿同情目光的雙眼望著巳年時不惑的丁易。沉默許久,她繼續說起了姐姐禾藍的事。

禾藍和唐秋虎戀愛不到十個月,倆人便領證結了婚,一個供銷科長一張嘴特別能說會道,加上整天在外面應酬,養成了酒癮的惡習,早上從床上爬起,第一件事,就是坐到桌前喝酒,禾藍作為一名醫生,對老公這種惡習,簡直是難以容忍,為此,夫妻倆天天要吵上一架。那唐秋虎也就是憑一張嘴,可骨頭裡是一個粗劣之人,和禾藍吵架時,什麼難聽的話都會從他嘴巴里出來,把本性格溫柔的禾藍氣得只會哭。禾琴姐妹幾個做了好幾次姐姐和姐夫的調解工作,亳無一點作用。日子一長,禾藍夫妻關係越來越僵,特別是唐秋虎在一次吵架後對禾藍動了手,把她一隻眼打的青紫,使她在醫院同事面前臉面盡失。從此後,她不再和唐秋虎搭理,一個人整天沉默寡言,慢慢地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嫵媚漂亮的瞼上,再難看見笑容,人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漸漸萎縮。

有一次,禾藍一人在家,擰開煤氣選擇了自殺,被發現後經搶救,性命保住了,可是,由於腦部缺氧時間過長,人搶救過來後,神志卻變得迷糊不清,連人都認不清,完全喪失了生活自理能力。可恨的唐秋虎卻對禾藍不管不問,甚至去法院提出了和禾藍的離婚訴狀。

禾藍生活不能自理,不能工作後,斷了生活來源,而作為丈夫的唐秋虎,藉口工作忙,把禾藍一個人扔在家裡,放上幾隻饅頭,可憐的禾藍,由於神志迷糊,飢餓難分,有時一天都不吃東西。禾家姐妹實在忍不住了,出面替大姐禾藍應了唐秋虎的訴狀:和唐秋虎離了婚;好在夫妻倆沒有孩子,法院作出財產判決:房產歸唐秋虎,家中存款歸禾藍,以保障她日後的生活和治療。離婚後,禾家姐妹商量再三,決災回老家新橋,把禾藍安排在新橋養老院。

聽到這裡,丁易不解問:那你們為什麼不把禾藍安排在具市的養老院,那裡條件還要好些?”“原先是把禾藍安排進一個條件很好的私人養老院,可是那個無懶唐秋虎,還尋到我姐姐那裡,說是關心她,其實我看是騷擾她。我們怕姐姐精神再受到刺激,便把她送回老家這裡;想不到老天有眼,我姐姐會再次遇上你,天意,真是天意!”

生死相守圓遺夢

新橋遺夢之半生緣


聽完禾琴的敘述,丁易心中湧上一種難以言訴的感覺,是對禾藍遭遇的憐憫和同情,還是憐愛,他也說不清,心中只是想守護在禾藍身邊,今生今世相守著她,給她呵護關爰,讓她重新迴歸正常的生話軌跡,而不是呆在養老院善終。結局會是什麼結果?……。

丁易把自己的想法和決定對禾琴講了一遍,禾琴聞聽,雙眼圓睜,一臉驚訝神情:“丁大哥,這是你真實想法?那不是要連累你了嗎?”丁易搖搖頭:“怎麼會能。命運重新給了我一次機會,我要不掌握,那將後悔終身。禾琴,我還有三年可以辦理退休了,退休後四千多塊錢,夠我和禾藍開銷了。關鍵是禾藍呆在養老院,對她的康復不會太好,由我照護她,加強營養,會促使她的狀況向好的方面轉變。為了禾藍,付出一切,我都心甘情願。禾琴哪,我也是一個在婚姻上受過磨難的人,我清楚,婚姻就像一把雙刃劍,一段幸福和諧美滿的婚姻,會使人精神振奮,渾身充滿正能量,積極向上,奮力求索。而假如一段婚姻是痛苦失敗的充滿漩渦的話,人會沉淪消沉,對生活喪失勇氣信心。好在我巳從婚姻痛苦的漩渦中掙脫而出,準備張開雙手,擁抱新的生活。“

禾琴仰望著丁易,感動使得一雙黑亮的眼睛裡噙滿淚水,看著禾琴,丁易情不自禁想到和眼前這位女人長得一模一樣的禾藍,心頭泛起一股股鑽心的痛楚。

新橋養老院佔地不大,共三幢平房,綠化還不錯,一簇簇碧綠的東青栽滿房屋前後,幾棵高大的廣玉蘭樹,正值花朵盛放季節,白色碩大的花朵布滿樹冠。球型的黃楊,修剪得整齊平整。大院裡,養老院的老人東一堆,西一堆聚集在一起,邊甩胳膊踢腿邊閒聊著。見丁易和禾琴走進門,都扭頭朝他倆看著。

禾琴領著丁易走進一間門框上釘著“東12號"木牌的房間。房間有二十平米左右,內設三張木床,一式的被子被褥,看上去幹淨整潔。禾藍盤坐在靠窗戶的一張床上,身體有些發胖,神志木然,蓬鬆的頭髮用束緊帶束著,臉色憔悴,白淨沒有血色,低垂雙眼,小嘴緊緊抿著,兩隻手機械地搓著手中的一條紅色圍巾,見門外有人進屋,她只是用眼角瞟了一眼,又陷入了木然神態中。眼前的情景,看得丁易心潮洶湧,在他的影像中,禾藍是一個非常活潑開朗的人,說幾句話,就會咯咯笑上一陣,笑時,兩腮的酒窩,會使人心裡有一種情不自禁衝動。可是,眼前的禾藍,木然得像一尊入神的泥雕。禾琴走到禾藍面前,把嘴湊近姐姐的耳邊說了幾句話,這時,丁易見禾藍有了反應,把臉側向自己,抿嘴笑了笑一一這種模樣,才是丁易這些年來記憶中的的影像,也是他最難以割捨的影像。

禾琴指著丁易問禾藍:″姐姐,你認得他嗎?他是丁易丁大哥哪!″禾藍皺了皺漆黑的雙眉,頭微微歪斜著陷入了深思中。丁易拉了拉禾琴的衣服說:”禾琴,你姐姐一時不會想到是我會出現在這裡,日後有時間,再對她講明白吧。關於你姐姐的事情,我想再和你好好商量商量。”

禾琴點點頭,把帶給姐姐的肉鬆等滋補品交給了護工阿姨,和禾藍打過招呼後,在禾藍依依不捨目光的送別中,和丁易離開了養老院。

雨過天晴,陽光普照,空氣中瀰漫著新橋四周農田中麥苗清香氣息,禾琴的雙目有點溼潤,她對丁易說:”丁大哥,看見我姐姐那個樣子,我作為她的妹妹,真是心痛死了。"″我也是,禾藍會這樣,我難以置信。這樣吧:我馬上去找東街頭找老張,他的兩個兒子都是搞裝潢的,立刻開工,把你們家老屋裝潢一番,裝潢好後,馬上把你姐姐從養老院接出來,由我來照護她。哦,那個老張,是當地在鐵礦工作時我的同事,你姐姐的事,就是他告訴我的。禾琴,那老屋的鑰匙,”

不等丁易說完,禾琴從挎包裡摸出鑰匙:″給,鑰匙在我這裡,丁大哥,在這裡,我替我姐姐謝謝你,能再次遇上你,是我姐姐的福氣。“丁易接過鑰匙說:"禾琴,不要這樣講,我能和你姐姐再次相見,也是我這些年來的心裡願望,願望能夠實現,也是老天眷顧。我把你家老屋裝潢住進去,你那兩個妹妹不會有看法吧?“禾琴小嘴一撇:”不會。她們感謝你都來不及。你和禾藍的戀愛故事,我們姐妹都曉得。”

見時間不早,丁易和禾琴各自交換手機號以便聯。臨分手時,丁易說:″禾琴,等裝潢完工,我就通知你,你們姐妹三個一起回來,把禾藍高高興興接回家裡。”

禾琴連說好的,便和丁易分了手,她想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把這一喜訊儘快告訴給禾芳禾茵,讓她們也為大姐高興高興,禾藍的事情,是她們姐妹三個心中解不開的心結,如今,心結就耍解開,那將是禾家姐妹幾年來最高興的一件事。

丁易在新橋東街頭找到以前的同事老張,把自己的打算和決定告訴了他。鐵礦關閉後,老張被調到具市,進了一家公園當汽車司機,前段時間由於出了點小車禍,一隻腳趾粉碎性骨折,正在家休養,聽完丁易的話,他嘿嘿一笑:"丁易,你真是個多情種。你這樣打算,是不是看上禾藍長得漂亮?”丁易推了他一把:“去你的,你今天才知道禾琴漂亮。不要多話,馬上去找你兒子立刻去禾藍老屋開工,連夜做,越早完工越好,工錢加倍。"

說完,丁易不容老張分說,拉上他就朝新街他兒子的裝潢公司走去,

經過估量、測算,工期時間的一再壓縮,最後,老張的兒子小張得出了四、五天就能完工的結論,丁易聽後十分高興,他用手機給小張先轉賬三萬元作為定金,又轉了二千塊錢給小張,對他說:”這二千塊錢,你給工人買幾條香菸,重賞之下有勇夫,工期越早結束越好。但是有一點,裝潢材料都耍用最環保的,裝潢好了就可以住人。拜託了!“小張裂嘴笑著:”丁師傅,你放一百個心,你和我老爸曾經是同事,我一定會上心的,到時包你滿意。″

當天下午,施工工人開進了新橋老街禾藍家的老屋,展開裝潢工作,對街的錢老師把丁易拉到一旁悄聲說:"小丁,你的動作夠快的,今後,你真打算和禾藍禾醫生生活在這裡?鄉下的生活,你會過得慣?”丁易笑笑:“過得慣,我十六、七歲時就在這裡生活過幾年。再說,為了禾藍,不管什麼苦和難,我都能習慣。”

錢老師伸手拍了拍丁易的肩膀:”好,有種。遇到有難事,告訴我,能幫我一定幫忙。”

丁易在新橋呆了一天,他把裝潢的事全部委託給了小張,乘汽車離開新橋,後又轉車回到具市的家。到家後的晚上,他去了一趟女兒的家,先把自己和禾藍的的事情告訴了女兒,然後,他又把自己的打算和決定也說了出來。女兒聽後,笑著說自己理解和支持父親,說父親後半生能夠幸福,也是做女兒的心願。

″爸爸,你和我姆媽在一起的那些年裡,受盡了她的屈辱,”女兒紅著眼睛說。“你一直忍讓,我知道都是為了我有一個完整家庭,我結婚後,你才從屈辱中解脫出來。現在,你有一個命運賜予的幸運機會,你一定要抓緊不放。那位禾藍阿姨的遭遇,真讓人同情萬分。老爸,你去吧,有時間,我會帶上兒子去新橋鎮看你和禾藍阿姨。″

有了女兒的理解支持,丁易信心滿滿的。他把自己的住房出售了,八十萬塊錢,五十萬給了女兒,餘下的存進了自己的銀行卡,拜訪了自己的幾位明友後,又乘車返回到新橋鎮。

禾家老屋這邊,裝潢就要完工,原先破舊的老屋,一經裝潢,一副脫胎換骨模樣。看著就讓人舒服。丁易在錢老師的指行下,到鎮裡開通安裝了有線電視,又在新街的一家大型超市裡,買齊了居家生活必需品,還特別為禾藍買了一部緞練用的橢圓機,電滋爐微波爐……現在的農村集鎮商店裡,應有盡有,和大城市沒有兩樣。

裝潢結束後,丁易去鎮上請了一家檢測機構,對房屋進行了檢測,結果符合入住條件。檢測人員關照丁易,平時經常開窗通風,隨著氣溫升高,屋裡對人體有害氣體會消失掉。

丁易欣喜若狂,立刻給禾琴打了電話,要她們姐妹第二天就來新橋,去養老院把禾藍接回家。

這是一個春光明媚的上午,空氣中瀰漫著春天醉人氣息,當禾琴、禾芳、禾茵三姐妹看到煥然一新的老屋時,特別是房屋中的物件時,都驚住了。丁易和禾藍戀愛的時侯,禾芳禾茵姐妹倆還小,近二十年不見,像她們的大姐一樣,都出落得亭亭玉立。禾茵一把拉住丁易,嘟著小嘴說:"丁大哥,你考慮得真周到,我禾藍大姐的病若是好了,你就做我們的姐夫吧!”她話音剛落,旁邊的禾琴禾芳連聲附和,把丁易說得臉都紅了。

老街上,禾茵挽著丁易的左臂,禾琴挽著丁易的右臂,禾芳笑著走在前面,禾家姐妹清脆的笑聲,在空寂的老街上空飄蕩,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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