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起價、山寨橫行、人身騷擾:割韭菜的刀,還是“搬家公司”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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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貨運平臺在幾番操作猛如虎之後,既沒贏到用戶的口碑,還冷了司機們的心。

作者:朱末

來源:快刀財經(ID:kuaidaocaijing)


“500米的距離,層層加碼到3600元。”

“我知道你家在哪,不給錢就天天上門。”

“談好的2000元,坐地漲價至1.8萬元。”

這不是“黑出租”再掀風浪,也不是1818黃金眼裡的“新型詐騙”套路,而是國內同城搬家貨運公司的“常態”。

2020年5月,大V博主“川大發”和好友“我是FancyWang”披露兩人在“貨拉拉”遭遇漫天要價,1.2公里的路程,竟然要收5400元搬運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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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搬家師傅不付錢就扔東西的變相要挾下,博主只得妥協,事件發酵後,頂不住的貨拉拉發佈了致歉整改聲明。

無獨有偶,今年7月,歌手吳虹飛曝光北京四方兄弟搬家有限公司惡意加價,前後費用相差一萬餘元,經監管局調查後,四方兄弟公司最終被罰80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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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尚是有一定影響力的公眾人物,數千萬沒有渠道的普通人只能自行消化被坑的事實。

消費欺詐、標準模糊、霸王合同……即便有了互聯網的加持,各種行業亂象依然屢禁不止,就像橫亙在心頭的一根刺,拔出來會濺一身血,不拔出來又會潰爛成瘡。

這種複雜的“兩難困境”,究竟是誰之過?

01

“亂象頻出”跌破三觀

1988年12月,中國第一家搬家公司“利康”在北京掛牌成立,被視為時代的一大進步,過去搬家時“面子搭人情”的老黃曆徹底翻了篇。

然而,再精彩的開頭,也不一定能換來對等的結局。此後三十餘年間,搬家公司不斷更新換代,在接受互聯網的改造後,更是一日千里,據易觀數據分析顯示,2021年同城貨運市場規模預計將突破1.5萬億元。

與市場一起膨脹起來的,還有各種“潛規則”。搬家公司的門檻並不高,一輛車、幾個人就可以做生意,有些甚至沒有固定的貨車和工人,有活時才會臨時僱傭,基本技能、物品安全、合同文本、路線設計等標準近乎空白。

但這些公司自有一套發家秘訣,就是依靠“高仿”知名搬家公司,再通過網站競價排名來進入大眾視野。

價高者得天下,上面提到的北京四方兄弟有限公司,就是個中高手。從2017年2月起,四方兄弟就將某搜索引擎、58同城等資訊類網站的競價排名作為重要獲客渠道,不明就裡的消費者紛至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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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入甕,四方兄弟的工作人員便會通過隱瞞收費項目、將計費單位偷樑換柱等一系列手段,賺取高額搬家費。

上面提到的歌手吳虹飛,就是這種慣用伎倆的受害者。在事件還原裡,吳虹飛搬家的距離約30公里,使用了兩輛車、6名搬家工人,按原先約定,各項費用加起來應為1500元~2000元,但7月25日搬家當晚,賬單總價達到了1.8萬餘元。

“陷阱”一環套一環。四方兄弟公司的收費標準中,有一項“貴重物品費”,該項下有一條“附加費”,“附加費”中又有一條“樓層費”,直到這裡才有則不顯眼的說明,“人工搬運需按每人每小時300元計算”,一般人根本無法察覺。

人工費的計時自然也有文章可作。吳虹飛的搬家車一輛遲到2.5小時,一輛遲到5小時,但最後全部6名工人均按7小時工時收取費用,對此四方兄弟給出的解釋是:“不管是堵車還是在路上,從(發車)開始到結束搬家都算人工費。”

細思極恐的是,這樣的“惡性收費”事件在四方兄弟公司並非初犯。據中國裁判文書網信息顯示,2019年7月23日,顧客丁某某原約定的服務費6440元,在結賬時變成了21440元,鬧上法庭後,最後以四方兄弟公司敗訴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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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酵後,曾有記者來到四方兄弟公司在“天眼查”上的註冊地址,發現該地址為一處創意產業園,園內並沒有公司從事搬家業務。

倒是其官網上的總部地址,東四環附近的小武基村有跡可查,村子主幹道停著的不少廂式貨車上,多印有“兄弟金牌”、“兄弟平安”等名稱,山寨橫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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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基村23號,四方兄弟官網顯示的公司總部,實際為所民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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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內隨處可見的“兄弟”搬家車 圖/新京報

“正主”北京兄弟搬家服務有限公司對此萬般無奈:“目前僅北京地區就有200多家帶‘兄弟’字樣的搬家公司,對我們的口碑聲譽造成了很大影響,想整治也是有心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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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受到困擾的還有“成都螞蟻搬家有限責任公司”。2019年6月,螞蟻搬家收到60餘起投訴工單,調查後卻沒有一起與“真螞蟻”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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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包公司們不僅行為拙劣,還虛設官網,並通過頁面設置巧妙指向真螞蟻公司,來逃避監管。

這些不過是搬家行業亂象中的冰山一角,更多的惡每天都在發生。湖北姑娘小麗在搬家過程中屢遭“扯皮”,不加錢不發車。

緊接著,師傅又以平臺扣錢為由,軟硬兼施要求微信轉賬,接下來的數月內,小麗不斷收到帶有“X暗示”的信息,多次投訴無果後,小麗只得報案,始作俑者正是那位搬家師傅。

除了遭遇變相加價,還要受到人身威脅,小麗的遭遇並不是個例。哈爾濱的鄒先生約好的200元搬家費,大跳價後變成了246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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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鄒先生“同意”的時間裡,6位工人打開鄒先生家的冰箱,水果、飲料隨意拿取,吃喝之餘,還不忘放狠話:“哥們都知道你家在哪,不給錢後果自負!”一副社會人做派。為了安全考慮,鄒先生最終出錢了事,破財消災。

新浪旗下的黑貓投訴平臺上,與搬家有關的投訴有2477條。在另一家投訴平臺“聚投訴”上,搬家一詞的搜索結果也有804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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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怨已久下,消費者和搬家公司間的矛盾已勢同水火,衝突一觸即發。

02

“天價搬運費”誰之過

實際上,這種事前隱瞞、事後收取高額費用的行為,某種程度上是被“默許”的,在中小型搬家公司中尤為常見。

這些公司往往在競價排名中投入重金,四方兄弟出事後,有人曾幫其算過,每天用在搜索引擎上的花銷不會低於6000元。

為了繼續生存,就必須拉高搬家費用,但又不能明著來,只能先用“低價”作為誘餌,宰一票是一票。

如此一來,搬運工的報酬遭到壓縮,業內工人提成普遍只有約10%,微薄的回報下,工人們不得不在報價中做手腳,以賺取更多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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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約搬家公司的另一狡黠之處在於,從頭到尾不簽訂合同,也不提供正規電子發票,收完費即兩清,此後再有什麼問題,概不承認,沒有實質“證據”的情況下,維權也很難成功。

即使是頭部平臺,同樣存在這樣的“漏洞”。比如貨拉拉雖然對於搬運入戶的各項費用有較詳細的標準,但對進樓前的搬運費卻沒有具體規定。

純人工搬運距離超過50米時,平臺允許客戶和司機協商費用,這意味著有100%的空子可鑽,後果可想而知。

但若把所有矛盾都指向提供服務的司機(工人),又有失公允,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們甚至也是受害者。

當藍海變成紅海,意味著肉搏賽拉開序幕。2015年後,搬家平臺進入爆發期,從7845家迅速增長到2020年的20059家,價格戰打得如火如荼。

2019年以來,貨拉拉在全國各地陸續調低運費。天津貨拉拉長途運費驟減,81公里以上價格為1.8元/公里;昆明貨拉拉81公里及以上收費降至2.8元/公里;鄭州貨拉拉起步價調至50元/5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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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收益被不斷攤薄,只能通過多跑單,提升接單量才能保障收入,但另一個新問題又出現了。

由於貨拉拉採用的是會員制,想要搶到更多單,必須先花錢提高自己的會員等級,不同金額待遇不同。

199元~389元/月為初級會員,高級為399元~799元/月,超級為599元~999元/月,只有超級會員可享受無免單上限(免單即每天免收取信息費的單量,也稱為抽傭),不交會費每天僅能搶兩單。此外,每個司機還要繳納1000元押金。

這樣“盤剝”下來,扣除會員費、抽佣金、油費等,已所剩無幾,超過70%的司機每月收入在6000元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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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背後的貨拉拉卻穩坐釣魚臺。據媒體報道,貨拉拉平臺目前註冊司機超過300萬,假設活躍司機為150萬人,僅押金就有15億元,再假設會員人數為100萬人,每月每人平均繳納300元,每月平臺將會收到3億元會費,每年36億元。

有壓迫就有反抗。廣東、杭州、天津、河南等地相繼爆發司機大規模抗議熱潮,貨拉拉強制要求張貼車身廣告的問題也被扒了出來,不配合賬號將被永久靜默,不能接單,照做又將面臨交警大額罰款,怎麼做都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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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司機抗議降價

“私下亂加錢確實不合理,但平臺運費價格實在太低,單子也越來越難搶。”某位匿名網約搬家平臺司機有些無奈,“我們也要討生活的。”

頗諷刺的是,這些號稱“月入過萬,收入自由”的貨運平臺,幾番操作猛如虎之後,既沒贏到用戶的口碑,還冷了司機們的心。

03

行業生態能否淨化

據智研諮詢發佈的數據顯示,2019年中國同城貨運網絡平臺的交易量達到496億元,市場規模也從2013年的7100億元上升到12732億元。

互聯網的介入,更像是充當了一個整合所有信息的中介,效率是提升了,空白是填補了,但搬家行業的痼疾,仍然存在。

不是沒想過改變。貨拉拉曾試圖去標準化搬運收費,結果顯然不盡人意,因為每次搬家情況不同,涉及有無電梯、樓層高低、價格數量等諸多問題,標準難以明晰,司機的個人素質也不在可控範圍內。

另一方面,競爭仍在白熱化。2020年4月13日,北京小桔科技有限公司成立全資子公司天津快桔安運貨運有限公司,實際控制人為滴滴出行CEO程維,正式殺入貨運領域。

佈局過程中,財大氣粗的滴滴瘋狂進行“燒錢補貼”,6月23日,在杭州與成都的試點服務中,滴滴貨運訂單突破1萬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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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業硝煙再起,迅速掀起新一輪價格補貼戰,惡性循環無休無止,受苦的最終還是消費者和司機。

理想與現實的天平上,頭部貨運平臺正在轉移重心。雖然同城貨運行業市場規模巨大,但搬家業務僅佔15%左右的份額,低頻、剛需、非標準化,導致平臺動力不足,並不願分散太多精力去嚴格監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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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貨拉拉官方數據顯示,其貨物運輸佔比70%,搬家僅佔比30%

也有業內人士表示,僅靠平臺之力很難肅清行業亂象,還需要國家層面的干預。2019年,交通運輸部、國家稅務局曾發佈《網絡平臺道路貨物運輸經營管理暫行辦法》,其中第十七條規定,網絡貨運經營者應健全交易規則和服務協議,建立爭議在線解決機制,制定並公示解決規則。

2020年6月,北京市場監管局也發出《搬家行業經營者價格行為提醒告誡書》,勒令本市搬家行業經營者加強價格管控,破壞市場秩序者將納入誠信系統,保護消費者權益。

從頭回溯,“天價搬運費”看似是個人行為,背後又何嘗沒有平臺勢力的推波助瀾,以及各方利益博弈造成的局面反噬。

初心若是壞了,屠龍者終會變成惡龍,所謂的行業革命,也將徹底淪為華美外袍下的蝨子。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參考資料:

1.新京報《砸錢獲客、有意隱瞞高人工費,起底四方兄弟搬家公司》

2.科技說說《天價搬運費背後:貨拉拉們的“囚徒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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