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貨投資的“黃金入場點”

清代紀昀,就是那個鐵齒銅牙的紀曉嵐,寫過一篇《河中石獸》,讀來饒有趣味。文中記述了發生在他的老家河北滄州一間寺廟裡的故事。

話說滄州南部這間寺廟臨河而建,十年前大門倒塌,一併與門前兩尊石獸沒入河中。十年後寺僧募金重修,欲振當日雄風,不料打撈石獸時竟不可得。寺僧以為石獸順流而下,又往下游搜尋了十餘里,依然一無所獲。

彼時,寺中一位教書先生自詡聰明且好為人師,嘲笑寺僧不懂物理。“是非木杮,豈能為暴漲攜之去?乃石性堅重,沙性鬆浮,湮於沙上,漸沉漸深耳。”他認為石獸不是木皮,斷不會隨波逐流,必然埋在深底之下了。眾人信之確然。

後來一位經驗豐富的老河兵聽說了這件事,他反教和尚們到上游去找。老河兵說,石頭堅硬,河沙松輕,以水擊石,力必反衝於石下,形成坎穴。“漸激漸深,至石之半,石必倒擲坎穴中。如是往復,轉轉不已,遂反溯流逆上矣。”

寺僧們依言而行,果然在河水的上游找到了丟失的石獸。

換個角度看,期貨交易員又何嘗不是文中心心念唸的寺僧。在波橘雲詭的市場價格裡交易,是滿載而歸,還是徒勞無功,甚至割肉斷臂,早在入水的那一刻決定。紀曉嵐寫的正是期貨投機者苦苦追尋“黃金入場點”的故事。

每一個投機者的身份並不是教書先生、老河兵、寺僧之間的三選一,而是合為一體後的新物種——“三體”。

宋代禪宗大師青原行思講過這樣一段話,被期貨投機者推崇備極。“參禪前,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參禪時,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參禪悟道後,見山還是山,見水還是水。”週而復始的交易,一念天堂一念地獄。刀口舔血,火中取栗。厚重的時間裡,投機者眼中的K線,亦如禪宗大師眼中的山水,盡皆變幻著意義。

投機界的傳奇人物傑西·利弗莫爾用12年的時間和數千萬美元的代價,終於換來“牛市做多,熊市做空”的投資策略。茅塞頓開的那一刻,他欣喜若狂,視其如珍寶,也奉為圭臬。

從此,傑西·利弗莫爾從緊盯報價板進化到研究交易法則,從解讀價格波動上升到研判宏觀經濟環境。他像那位教書先生一樣,迫不及待想一顯身手。

很快,傑西·利弗莫爾發現,1906年的經濟環境並不理想,甚至稱得上十分嚴峻。“無數資產實體遭到摧毀,大家遲早會感到力不從心。我認為一切都在劫難逃。”於是,他像以往一樣不留餘地全力做空,信心十足地等待著交易生涯中最大的一筆絕殺進賬。

美國演員約翰·克利斯在一個網絡視頻中突然福至心靈,講出這樣一句至理名言:“如果你非常、非常愚蠢,怎麼可能意識到自己非常、非常愚蠢呢?你必須有著相當的智力才能意識到自己有多麼蠢。”

恰如他所說,能力越低的人越容易沾沾自喜,所以無知比知識更容易給人自信。心理學對此也頗有見地,將這種認知偏差稱為鄧寧—克魯格效應。

愚蠢,不是人們為鄧寧—克魯格效應付出的唯一代價。對於期貨投機來說,每一個後果都要付出足夠的真金白銀。剛剛煉成“火眼金睛”的傑西裡費默爾,就因此一夜之間輸得精光。

值得注意的是,至此也來到了事關身份轉換的第一重隘口。如何面對輸,決定了期貨投機者能否從教書先生過渡到老河兵。

“我發現堅持看跌的立場是完全正確的,只是在錯誤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情。所以無論如何行情還是一定要研究的,只有這樣才能切準最佳的操作時間點。而能在正確的時間開始操作,也就能輕鬆看待反彈或回踩,不會自亂陣腳了。”

痛定思痛之後,傑西裡費默爾愈加肯定之前對於行情的判斷。他並不急於入場,反而開始按兵不動,警惕著市場的一舉一動,集中精力尋找合適的入場機會。終於,從華爾街增發新股的消息中,他嗅出了熊市來臨的氣味,抓住機會一舉翻身,重回巔峰。此刻,他完成了從老河兵到寺僧的第二重轉變。

事後他將入場點的選擇歸功於讀盤。“讀盤可以確定兩點:首先是空頭還是多頭,其次是進場時間。這些在股票和期貨市場都完全相同,不管是棉花、小麥、玉米還是燕麥。”

可惜,知識可以傳播,但經歷不可以。所以,能夠甄別黃金入場點,取回石獸的“寺僧”總是鳳毛麟角。95%以上的期貨投機者都難逃失敗的命運。亦如紀曉嵐在結尾的感慨,“天下之事,但知其一,不知其二者多矣,可據理臆斷歟?”

確實,對於期貨投機者來說,永遠無法判斷此刻的自己是教書先生?還是老河兵歟?但可以肯定的是,大部分時間裡,每個人都是站在河邊苦思冥想又百思不解的寺僧。

而投機者的困惑正是紀曉嵐開篇第一句,“滄州南一寺臨河干,山門圮於河,二石獸並沉焉。”細細想來,入場點之所以被冠以“黃金”二字,或許根本不在於遴選技巧的艱深,而是它的數量天生稀少。

在期貨交易中,一流的輸家,一流的贏家,僅僅一步之遙。做正確的事比做感覺正確的事更重要。所以,謹慎入場是一條永不過時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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