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名將周亞夫的悲劇~是時代的犧牲品還是該自我檢討?

漢景帝在位時,為新太子(日後的漢武帝)掃清政治對手可謂頗下功夫。首先,他廢掉長子劉榮,那麼第二個讓他不放心的就是周亞夫。

一代名將周亞夫的悲劇~是時代的犧牲品還是該自我檢討?


周亞夫何許人也?周亞夫,太尉周勃之子?因為長兄周勝犯法被廢,周亞夫繼承父親的爵位,封為條候。而周亞夫之所以“大牌”,始於他和漢文帝之間一段百世流芳的“細柳營之會”。

漢文帝后六年(前158),匈奴大舉人侵,直接威脅京城安全。漢文帝調撥三支軍隊,分別在霸上、棘門、細柳三處紮營,拱衛長安。漢文帝御駕親臨三大軍營,挨家逐戶送去慰問。先至霸上、棘門,主帥莫不熱烈出迎,士兵莫不歡欣鼓舞。看著糧草充沛、士氣高漲,漢文帝懸著的心也就放下了。

最後,慰問團走到周亞夫的細柳營,出問題了。先頭人員近前一看:但見守營士兵一個個弓上弦、刀出鞘,寒光閃閃,嚴陣以待。先導部隊人家不讓進!漢文帝又派隨從傳話,皇帝來看大夥兒啦!誰料士兵不買賬,冷冷冰回了一句:軍營只聽從將軍命令,不知道皇上的命令!好話說盡,仍是營門緊閉。無奈之下,皇帝使出最後一招:節信!就是派人拿著皇帝的信物,證明確是皇帝親駕勞軍。士兵們得將軍之令,這オ打開營門,讓皇帝一行進來。緊接著,守營門的軍士告戒慰勞大軍,軍營之中騎馬不能超速。

漢文只好帶著隨從,勒著馬繩,徐步緩行。行至帳下,見到了說一不二的周亞夫。周將軍一身戎裝,英武非凡。除了露出一雙眼睛瞄準目標,伸出一雙手攻擊敵人,其餘的地方頭、肩、肘、四肢,全部都是硬邦邦的鐵甲。所以,周亞夫一邊拜見,一邊解釋:臣戎裝在身,不能行跪拜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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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閱完三大軍營,漢文神清氣爽。回宮路上,有人開始嘀咕:這個周亞失何方神聖?如此傲慢!漢文帝長嘆:眾人不知周將軍一片心啊!拿霸上和棘門的軍營和周亞夫的細柳營相比,一個小孩過家家,一個是固若金湯。霸上、棘門,一次偷襲就可攻破,而周將軍的軍營任誰也無法撼動啊!

漢文帝臨終時,秘授兒子景帝:國家急難,起用周亞夫。君臣信用,可見一斑。景帝前元三年,吳楚七國叛亂,周亞夫平叛有功,景帝七年(前150),周亞夫官拜丞相

據《史記》記載,周亞夫作風嚴謹、秉章辦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對比不動聲色,擅長打“太極拳”的漢景帝,二人難免出現交流屏蔽、溝通阻礙。果然,對於景帝朝三樁重大人事安排,周亞夫一次又一次力阻皇命,攪出了一連串不和諧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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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亞夫為什麼不顧一切,去扮演一個“持不同政見者”的刺兒頭?漢景帝又是如何處理這段敏感的君臣關係呢?

第一件事,阻止漢景帝廢立太子。

周亞夫此舉動機非常單純,就是要維護太子廢立的基本原則:太子沒有大惡不能立而復廢。周亞夫不是竇嬰,沒有做過廢太子劉榮的老師,一生戎馬倥傯,難得陷入是非漩渦,更勿論與劉榮私交。他執著於事件本身的得失判斷,而看不到事件背後人與人的微妙關係,又或者他根本不屑於去留心這些雞零狗碎。周亞夫是謀國不謀身。景帝七年(前150),為了一個廢太子,“謀國不謀身”的周亞夫終於引火上身。從這時開始,景帝開始疏遠周亞夫。

第二件事,阻止漢景帝封王信為侯。

王信是新皇后王姑(漢武帝之母)的哥哥,新太子劉初的舅父。王姑深懂“媳婦”之道,堅定不移地走大姑姐路線。一柱“娃娃親”就收服大姑姐長公主;又在婆婆竇後之前,強化“乖媳婦”的形象。老太太就喜歡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於是,竇太后主動提出,要封皇后王姑的哥哥王信為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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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亞夫又一次站出來:我反對。為什麼反對?就是劉邦白馬盟誓的三句話:非劉氏不得王;非有功不得侯;不如約,天下共擊之。今信雖皇后兄,無功侯之,非約也。景帝默然而止。不姓劉不能封王,沒有有功不能封侯,如果違反了就是大逆不道。

周亞夫堅持,皇后的哥哥王信毫無建樹,不能封侯。景帝默然而止。我們知道,景帝是最擅長借力打力的“太極”皇帝。這次封候,在他心裡早就畫了一個“又”,但景帝又不能違逆母親太后的旨意。他知道朝議時一自然會有人出來接這個罵名。果然,周亞夫義正詞嚴地上場了。大家還記得當年袁盎是怎麼說服老太太放棄梁王封侯的?講故事,擺道理,專挑老太太心窩最軟的地方捏。武夫周亞夫不行,跟刀槍棍棒處久了,說話也硬邦邦、冷冰冰的。漢景帝故作無奈地拒絕了竇太后的提案。他既利了周亞夫的原則性,又不滿周亞夫的生硬表現。

第三件事,阻止漢景帝封匈奴降將。

景帝朝,出了樁振奮國人的大事件:五位匈奴將領投降大漢。這的確是件讓大漢王國八面威風的事。漢景帝非常得意,為了進一步顯示受降國君的海量氣度,決定封這五位降將為候。

周亞夫又來了:我反對!這是他第三次投反對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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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漢景帝和周亞夫兩個人是掐上了,漢景帝堅決要封,周亞夫堅決阻封。我們今天來看這手提難說誰錯誰對。對於漢景帝來說,“造勢”也不光是虛名,還有策略上的考慮。匈奴將領降漢者不多,現在有五個人投降,封了他們,就可以鼓勵更多的匈奴將領投降。所以,漢景帝“要封”有道理。

那麼,周亞夫“阻封”的理由是什麼呢?周亞夫說,這五個人本是匈奴將領,現在投靠漢朝,對手匈奴單于,他們就是不忠之臣。一群逆臣逆子,我們大漢還把他們當寶,這不等於鼓勵大家都去變節做漢奸?周亞夫亞大的反對也有道理。他從道德的立場,做出了判斷。

頂規頂,最終拍板權還是在景帝手裡:當然要封!漢靈帝這邊一封,周亞夫那邊就撂挑子,索性報病在家,不幹了!漢靈帝也來了脾氣:既然不想幹,那就一輩子別幹了,一聲令下,把周亞夫的丞相職務免了。

畢竟是兩朝元老,周亞夫的影響和能力都不可小視;雖然忠言逆耳,漢景帝還是想再試探試探周亞,給他一個東山再起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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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周亞夫能不能領會漢景帝的一番美意呢?

這一天,漢景帝請他吃飯。周亞夫欣欣然奔赴酒宴。坐到席間一看,一大塊肉!這一大塊肉四四方方、平平整整,類似西餐牛排。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壯士!可這塊“牛排”既沒有切開,也不給任何餐具,眼瞅著沒法下嘴。周亞夫急了,這不是有意消遣老夫嗎?風風火火地,找主管安排酒宴的官員:給老夫來一套餐具。

漢景帝火了,只問一句:你還不知足嗎?意思是:你這個犯了錯誤、討人嫌的倔老頭子,我把你請過來,分這麼一大塊肉,你還不滿足嗎?周亞夫心想,這塊肉只能看,不能吃啊!見漢景帝在氣頭上,也不還嘴,連忙站起來,脫下帽子請罪。景帝不依,周亞夫只好憋著一肚子火走了。周亞夫在前面走,漢景帝在後面指著他的背影一通斥責:這絕不是一個侍奉少主之人!

這個結論非常可怕,不是侍奉少主之人,那就是亂臣賊子,背後的意思就是要把這根“刺”給剔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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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回頭來破譯一下漢景帝的這個“牛排之謎”。

漢景帝請人吃飯,搞這麼一整塊肉,既沒切好也不給餐具,用意何在?周亞夫典型的“一根筋”,哪有這個悟性?原來,漢景帝在暗示周亞夫,沒有我的幫助,再好的肉就是到了你嘴邊上,你也吃不到。所以,漢景帝在用“吃肉”這件事,比附周亞夫的立功,你憑什麼居功自傲啊?沒有我;你能立功嗎?你的相位,是皇上給的;你的大軍,是皇上派的;你浴血奮戰,所向披靡,那也是皇上的天威。所以,周亞夫這時唯一能做的就是:離席,向皇帝謝罪,臣無能,皇上聖明,服了您了!這樣,漢景帝會放過你。周亞夫雖破敵無數,卻從不會揣摩人心;絲毫沒有琢磨出其中的奧秘。他野性難馴,很難博皇上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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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從古至今,都有隻琢磨事不琢磨人的人。周亞夫就是!他只需把帶兵打仗的頭腦分出一點來琢磨漢景帝,斷不會栽那麼大的跟頭。反過來,只琢磨人不琢磨事的人,或許終身一事無成,但八面玲瓏巧舌如簧,仕途反而順風順水。

漢景帝“只做不說”,周亞夫又“只琢磨事不琢磨人”,君臣之間因為“牛排之謎”,產生了致命誤解。

預感死期將至,周亞夫的兒子走後門託關係,想給顧養天年的老父親買五百套鎧甲,準備作為殉葬的陪葬品。在漢代,私人購買鎧甲絕對違法,何況還是直接從國家倉庫裡購買?周亞夫的這個兒子,心疼父親到無微不至,對待下人卻十分苛刻。本來鎧甲那麼重,搬運的時候相當累,他還不把工錢給足。於是這些搬運工人就告狀,告周亞夫兒子買軍械造反!這可是謀逆大罪啊!案子很快上報漢景帝。漢景帝一看,周亞夫的兒子,又牽扯到周亞夫。立即批轉查辦。批覆到廷尉府,廷尉府文書官拿著景帝批示、法律條文,跑到周亞夫家中做筆錄。周亞夫怎麼辦呢?好好解釋,爭取寬大處理吧。沒有!周亞夫一字不答。

文書官碰了一鼻子灰,立即上報。於是,就有了《史記》中記載的漢景帝唯一次破口大罵:

吾不用也!我不需要核實了!你不服軟,那就下地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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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景帝下令召周亞夫到廷尉府受審。廷尉指責周亞夫說:你想造反嗎?周亞夫回答:我買的是殉葬用品,怎麼能稱作是造反呢?廷尉狡辯地說:你即使不在地上造反,也想在地下造反。周亞夫越是據理力爭,這些主審官對周亞夫越是肆意汙辱。這樣,一代名將周亞夫,投入大牢,絕食五日,吐血而死。

漢景帝也算得上中國歷史上的好皇帝。然而,吳楚七國之亂他枉殺晁錯,平定吳楚之國之亂後他冤殺周亞夫。所謂的好皇帝只是對國家的治理有貢獻,對歷史的發展有貢獻;好皇帝同樣是極端的獨裁者,同樣霸道、殘忍!

漢景帝因為護佑少主而逼殺重臣周亞夫。其實,周亞夫對太子劉徹沒有任何威脅。周亞夫的“三阻”表明他是一位恪守臣道之人。即使在位也不會威脅少主;何況景帝朝末期,他已經賦閒在家,朝中大事鞭長莫及。所以,我認為,極端獨裁的皇權與不肯示弱的相權之間的尖銳衝突,才是周亞夫之死的根本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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