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啪”，許堯打開燈，一如繼往的一室冷清。
他嘆了口氣，從冰箱裡取出昨天的剩飯，炒了個蛋炒飯草草吃了。
洗澡的時候，他看到脖子上那一大片的淤青，碰了碰，生疼。
齊玉的爸爸是真的很討厭他吧，不然怎麼會在人來人往地學校門口對他一個小學生動粗呢。
齊玉這丫頭，怎麼一點小事都要跟家長講呢？女孩子就是麻煩！
許堯像往常一樣一邊看電視，一邊寫作業。
這時許堯的媽媽林一柔回來了，許堯抬了抬眼，叫了聲‘媽’後，復又埋頭做作業。
與以往不同的是，林一柔這次回來並不是取落下的文件的，她靜靜地坐在沙發的一角，看著已經12歲的兒子。
自婆婆三年前病逝後，許堯就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了。她和許堯的爸爸許前程都是醫生，兩個人平時工作都忙得不可開交，對這個兒子照顧得很少，並用“男孩子就是要磨鍊”的藉口安慰不能準點下班的自己。
直到今天傍晚，林一柔接到了許堯班主任連卉的電話。
原來那個叫齊玉的孩子的爸爸因為兩個孩子之間長期的摩擦沒有得到很好的解決，終於忍不住情緒失控爆發了。
她靠近孩子，想看看他脖子上的傷痕。
許堯本能地偏頭躲過。
02
“堯堯，媽媽買了你最愛吃的荔枝，來，吃點吧。”林一柔輕輕地喚道，
許堯放下苦咬了多時的筆，走到桌前沉默地吃荔枝。
爸爸還沒下班，等下，搞不好還有一頓打要挨。
“堯堯，今天的事情，媽媽沒有跟爸爸講。”林一柔慢慢地說道：“你可以告訴媽媽，你和齊玉之間都有些什麼不愉快嗎？”
許堯把嘴裡的荔枝核吐到垃圾桶裡，抽了張紙巾，一邊擦嘴一邊說：
“也沒什麼，齊玉那人，很高傲，瞧不起我這種學習成績不好的。但是，學習成績好的和一個學習成績差的搭同桌是班主任的安排。
別說向她請教問題，找她借個橡皮擦都小氣吧啦的，我就說了她，她就跟我吵起來了。”
“說我成績差，還打擾她。我就生氣了，就用筆戳了她的胳膊，有時也會用腳踢她的板凳。
再後來，每天這樣吵鬧讓我覺得很好玩。我沒想到，她這麼不頂事的，回家還給爸媽打小報告。”
林一柔強忍住心中升騰的怒意，頓了頓後，握住兒子的手說：“堯堯，是爸爸媽媽平常太忙了，很多事情都沒做到位，讓你養成了一些不好的習慣。”
許堯睜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媽媽。
03
這天晚上林一柔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邊是再努力一把就能評上的副主任醫師的職稱，一邊是有可能誤入歧途的兒子。
林一柔的輾轉反側把睡在身旁的丈夫許前程吵醒了。
“一柔，怎麼了？”許前程半靠在床頭睡眼惺忪地問道，
“前程，我打算辭職。”
“啊？你這馬上就有希望評職稱了，怎麼有這樣的想法？”許前程瞬間被驚醒了。
“是...因為堯堯...”
“這臭小子又怎麼不讓人省心了？！”許前程作勢要下床，被林一柔一把拉住。
“前程，我覺得不是堯堯的問題，是我們的問題，是我們不夠關心他，他才會像現在這樣，與同學相處不好，學習成績也差。
我...唉...想了很久，即使我再能幹，到時孩子跑偏了，又有什麼用呢？而且那個叫齊玉的孩子的爸爸似乎情緒很不穩定，我擔心這樣任其發展下去，會產生更嚴重的後果。
你知道嗎？今天放學的時候，齊玉的爸爸當眾堵住堯堯，並狠狠地掐了堯堯的脖子，要不是當場有老師和家長阻止，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這...”一向在工作上謹慎細心，在家脾氣火爆的許前程猶豫了。
他是相信棍棒底下出孝子的，他也是這樣被教育大的。只是時代變了，現在的孩子都嬌慣，萬一那家長做出更出格的事，那也是需要防範的。
“前程，我已經考慮好了。”最後，林一柔說。
04
許堯從沒想過，他一向工作狂的媽媽竟然會辭職。他的生活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每天回家桌上都擺著熱氣騰騰地三菜一湯。
扔到洗衣簍的髒衣服，第二天就會乾淨整齊地擺在床頭。遇到不會做的作業，媽媽也會耐心地給他解答。
只有一樣，媽媽要求他當著齊玉爸媽的面向齊玉賠禮道歉。
他心中不憤，小聲嘀咕道：“明明她爸爸揍我也有錯。”
“孩子，首先你和齊玉之間的矛盾，錯是在你。她不借東西給你，是她的自由。你不應該批評她，更不應該對她動手。
其次，我不要求齊玉的爸爸跟你道歉，並不是因為他沒有錯，而是因為他是個不明事理的人。我們的世界裡，雖然有很多人是大人，但是並不是所有的大人都擁有與年齡匹配的智慧。
被這種人纏上了，只會折損自己，百害而無一利，不如向他低頭，從此離他遠一點。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林一柔微彎著腰向許堯解釋道，她覺得孩子馬上要升初中了，有些事情是可以開誠佈公地跟他說了。
許堯想了一會兒，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05
這天剛好是6月1日，班主任連老師在匯演結束後，請許堯和齊玉的家長一起到她的辦公室喝茶。
齊玉的爸爸面色陰沉，盯著許堯和媽媽的眼神很不友好。
許堯有些害怕，媽媽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他鼓起勇氣，向前一小步，微低著頭說：“叔叔、阿姨，對不起，以前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欺負齊玉。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欺負齊玉了，請你們原諒我。”
齊玉的臉上現出得意的神色，許堯攥攥拳，心裡對自己說：男子漢，能屈能伸。
與此同時，齊玉的媽媽拉了拉仍不情不願地丈夫。
班主任見狀，正準備說些什麼緩和一下。
這時，林一柔誠懇的話語適時響了起來，“齊爸爸，齊媽媽，對不起！作為許堯的家長，我也有錯，是我平時工作太忙，疏於照顧，才讓許堯養成了愛欺負同學的習慣。
我已經向醫院提了辭呈，今後會好好教育他，保證不會再犯。希望你們能原諒他之前的所作所為。”
齊玉的爸爸從鼻孔裡“哼哼”兩聲，才說了句：“這還差不多，這次就這樣，以後再犯，我絕不會輕饒。”
齊玉的媽媽一邊把丈夫往外推，一邊對林一柔說：“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那天，是我們家老齊太沖動了，我代他向你道歉，希望你們也不要介意。”
林一柔但笑不語。
班主任連老師皺眉深思。
從學校出來，林一柔卻跟許堯說：“堯堯，媽媽給你向學校請了兩天假，我們去A市歡樂世界玩吧，算是給你的六一兒童節的禮物。”
許堯一聽，高興地跳起來抱住媽媽。
“謝謝媽媽，我好開心，這是我過的最快樂的兒童節了！”
林一柔也笑了，眼中隱有淚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