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的作品《暴風雨》中有這麼一幕場景：
精靈愛麗兒依照主人意思把船弄翻，王子腓迪南頭髮像海草似的亂成一團，第一個跳入水中，他高呼著“地獄開了門，所有的魔鬼都出來了，魔鬼全在這裡了，地獄已經空了”。
腓迪南王子的話，後來被濃縮成：
“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這句話用來總結近來湧現的未成年犯罪事件，恰如其分。
一
如果一名身高170cm、體重140多斤、非常強壯的成年男子，以殘忍的手段殺死一名10歲的女孩，會被判什麼刑罰？
答案不言而喻。但如果兇手不滿14週歲呢？
10月20日，大連市沙河口區，11歲女孩小琪沒有按時回家，家人外出尋找。苦苦尋覓5個小時後，小琪的父親王久章在小區內一處灌木叢中發現了女兒的遺體：
小小的身軀蜷縮在塑料袋裡，下身裸露著，身上有7處刀口，左眼上留著淤青……
當晚兇手就被抓獲了，是與小琪居住在同一小區的蔡某某，他家後門距離遺體被發現處不過10米。根據兇手交代，他謊稱需要小女孩的幫助，把小女孩誘騙到了自己家裡，想要與其發生性關係遭拒絕，便將女孩殘忍殺害並拋屍。
你能相信企圖強姦並殺人滅口這種事情，是一個未滿十四歲的學生做出來的嗎？
在被害人遺體被找到時，兇手一家還若無其事的圍觀，而兇手本人更是沉著冷靜得令人不可思議，居然還問被害女孩的父親
“人找到了沒有”。
縱觀整個作案過程，兇手所表現出來的淡定、心狠和囂張讓人不寒而慄，事後還在同學群裡炫耀此事。
案發後，同一小區多名女性爆料，兇手曾多次尾隨，騷擾、強行摟抱女生，不僅是年紀小的女生，甚至還有成年的年輕女子，並稱“阿姨你真漂亮”。可見兇手作案前卻並非一張白紙，而是早有前科。
然而，兇手蔡某某因為差2個月才到14歲，當地警方依法不予追究刑事責任。
關押3天之後，他被釋放回家。
二
在大連警方通報小琪被殺案的當天，遙遠的南方，四川仁壽，一名男性老師被自己15歲的學生用磚頭擊中後腦勺9次，昏迷倒地。
案發教室內的監控拍下了全過程。行兇者尾隨在老師身後，趁老師不注意，行兇者在10秒內用磚頭猛擊老師的後腦勺9次，被擊打過程中老師的慘叫嚇壞了班裡的其他同學。老師倒地後，行兇者還從教室外倒回來，狠狠用踢踹。
目前行兇者顏某已被警方刑拘，受害人黃老師在搶救後暫無生命危險。但黃老師能否恢復意識，以及重擊對於腦部的影響程度，現在仍是未知。
事發後，班級裡其他同學透露，顏某此舉僅僅只是因為
不滿老師對他違紀行為的教育與處罰。
2018年，一則13歲女孩肢解同窗的新聞引發熱議：
六年前的2012年4月10日傍晚，覃某將周某約至家中，在周某玩手機時用木板凳將她擊暈，隨後用剪刀、割紙刀、啤酒等的兇器將其殺害。周某死亡後，覃某將她的手臂、頭顱砍斷，裝進塑料袋，並清理了血跡。覃某此舉，起因是
嫉妒周某長得比她漂亮，人緣比她好。
法院的判決是“因其作案時未滿十四周歲，依法不不追究刑事責任”。案發後，覃某在收容所管教三年，其父母賠償周家累計10.8萬元。
2018年12月3日，沅江市泗湖山鎮某村發生了一起命案。民警趕到現場後，發現死者陳某身上有多處刀傷，倒在一片血泊中。犯罪嫌疑人是陳某12歲的兒子吳某。
吳某因為不服母親長期的嚴厲管教，加上案發當日，陳某因為吳某在家中抽菸而體罰了他，導致他對母親心懷怨恨。12月2日，吳某趁陳某熟睡時用菜刀捅其21刀，造成陳某身亡。在陳某死亡後，吳某還將其手臂砍下。
在記者採訪中，吳某說了一句令人背脊發涼的話：
“學校不會不讓我上學吧，我殺的又不是別人，是我媽。”
法院對於吳某的處罰，和上文的其他殺人犯相差無幾。據知情人士透露，吳某在官方的幫助下，隱姓埋名，全家去別的地方展開“新生活”了。
三
距離中國不遠的日本，過去未成年殺人犯的問題可能更嚴重。
80年代的日本，發生了一起震驚全島的殺人案，水泥藏屍案。女高中生順子在打工回家途中，被四名未成年男子綁架至其中一人家中，四人對她進行了長達41天的性侵和虐待後毆打致死，並將屍體裝入汽油桶中，用水泥封藏。虐殺順子的案件，是其中兩名犯罪者因強姦另一名女子被捕時，在審訊中暴露的。
四名犯罪者，憑藉未成年這個“免死金牌”，被判處4年至17年有期和無期徒刑，並且從輕發落。這四名罪犯出獄後，
均再度踏上犯罪之路。
後續幾年，日本出現了數起模仿犯罪。方式與四人的方式如出一轍。如今，日本已下調未成年犯罪的可處罰年齡。
在遙遠的英國，同樣遊蕩著這麼一群惡魔。
1993年2月，英國布特爾鎮，出現了兩個英國曆史上最年輕的殺人犯。12日，兩名十歲的男孩誘拐了一名兩歲的男童，將其虐待致死。14日，
男童James Bulger的兩截屍體在鐵路沿線被警方發現。
通過警方調查發現，James身上有多處傷痕，但是沒有致命傷，這說明James是在兩個兇手的長期虐待中慢慢死去的。James死前被兩名兇手拳打腳踢，被十公斤的魚尾板擊中頭部，被逼吃下電池，赤裸的身體塗滿藍色的油漆。這兩名十歲男孩將James虐殺的原因，
僅僅是因為覺得無聊。
兩名兇手被捕後，都選擇通過不停的哭鬧，推卸責任，捏造事實來否認罪行。負責審問的探長回憶道，“我心裡很清楚，兇手就是他們，但看著這兩個10歲的孩子，我還是很震驚”。
這兩個最年輕的殺人犯一開始被法官判決八年有期徒刑，在群眾的不斷抗議中，兩人的刑期兩度延長，最後刑期增至15年有期徒刑。
入獄8年後，兩名兇手因為“表現良好”，在外界的死亡威脅中提前出獄。出獄後二人在警方的幫助下改頭換面，
“重新做人”。
然而跟蹤報道顯示，出獄後的二人均再度犯罪，其中一名罪犯還因為私藏兒童淫穢視頻再度入獄。
在紀錄片中，死去的小孩James的母親說，
“兇手非但沒有得到懲罰，反而得到了獎勵”。
四
我們“改過自新”的機會到底給了人，還是魔？
在中國，未成年殺人犯的待遇其實相當不錯。
不滿14週歲的未成年人，不承擔刑事責任。已滿14週歲不滿18週歲的人犯罪，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處罰。不滿16週歲不予刑事處罰的，責令他的家長或者監護人加以管教。未滿18週歲的犯殺人罪，可處無期徒刑、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但不適用死刑。
有人說，中國用的，不是未成年人保護法，而是
“未成年人渣保護法”。
令人悲傷的是，國外的許多國家，對於未成年人犯罪的處罰也大都遵循著“保護人渣”的準則。
比如日本，不滿14週歲的人的行為，不處罰。對於不滿18歲的少年不能判處死刑，相當於死刑的，判處無期徒刑。
又如英國，十八週歲以下，已滿十四周歲的人，負刑事責任；而十歲以上不滿十四周歲的實行無責任能力推定。不滿十歲，不負刑責。
而在美國，儘管州與州之間的刑法不同，而且很多州法對未成年人的年齡定義也不同。但是在特殊情況下，根據案子的嚴重性、未成年人智力、心理成熟度、犯罪行為是否有預謀性和計劃性，未成年人也會像成年人一樣被法庭按成年人的法律審理。例如，未成年人參與的謀殺、強姦、有武器的搶劫，根據未成年人的心理成熟度和智商，很有可能會被法院依照成人的刑法審理和執行。
法律對於成年人犯罪的作用可以分為事前震懾與事後懲罰，所以成年人一般會“三思而後行”。但是對於未成年人，現在他們大都知道因為自己未成年，大概率不會受到法律制裁，所以犯案前的法律震懾基本消失。
未成年人犯罪過後法院常常輕判，甚至不判，並且有專人幫助他們隱姓埋名，重新融入社會，使得法律對於未成年人的懲戒作用基本消失。
五
法律間接助長犯罪者的威風，已經不是第一次。
現在社會上未成年人長得人高馬大已然成為普遍現象。信息發達的今天，早熟的未成年人在社交網絡上，在某音，某手上，並不少見。未成年人保護法裡“未滿十四歲就不承擔刑事責任”，
真的還適用嗎？
當一個成年人在犯罪後無論是自身還是外界，一般都會遭受道德的批判。因為成年人具有基本的是非觀與道德觀。但是未成年人並未在社會中接受過長時間的教育，心智不成熟，更別談倫理道德對其的影響。
成年人多少會權衡利弊，而孩子的壞才是真正發自內心的，純粹的壞。
這些有著極強攻擊性且極端的孩子，發展後期是殺人犯，前期就是“熊孩子”。溺愛之下出來的“熊孩子”，普遍缺乏是非觀與敬畏心，他們往往憑自己的喜惡做事，缺乏同理心與共情能力。對你“要殺要剮”，只在他一念之間。
面對冤案，人們可以自我安慰“正義會遲到，但不會缺席”，可面對這些未成年惡魔犯下的慘案呢？
魯迅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那麼被害者家屬，是能選擇爆發還是滅亡？
他們其實連選擇權都沒有。
日本少年犯罪電影《告白》或許告訴了我們答案：“如果你是邪惡的，那我又何必提醒你只是個孩子。”
換句話說，他還是個孩子，社會應該給他個重新投胎的機會。
電影裡的女主角森口悠子在發現少年法保護殺女仇人後，選擇了自己復仇。
1999年的“光市母子被殺事件”，是日本第一例未成年人死刑的案件。受害者家屬本村洋支持死刑，他說“死刑的意義在於，讓一個犯了殺人罪的犯人，誠實的面對自己犯下的錯誤，打從心裡反省自己的誤行。無情的奪取他人寶貴的生命，的確是很殘忍的一件事。相對的，這個時候犯人才會真切地體會到，被自己殘忍殺害的人，他們的生命也是這樣的無價。”
每一個未成年的惡魔，沒犯罪之前都只是一個熊孩子的形象。然而，從犯下的累累罪行來看，一個未成年的惡魔，其社會危害性不亞於一個恐怖分子，受傷害的都是無辜群眾。
1999年8月，車臣武裝叛匪頭目巴薩耶夫和分離分子策劃的恐怖行動，震驚了羅斯政府，當時普京在達吉斯坦視察，聽聞後張口就冒出了一句嫉惡如仇的經典言論：
“原諒他是上帝的事情，我的任務就是送他去見上帝。在機場抓到恐怖分子就在機場擊斃，在廁所抓到就溺死在馬桶裡！”
法律當然應該具有絕對的權威性。
只是，當我們用僵硬的姿態去臣服於這項規則的時候，這項規則有沒有回報我們以溫度？
我們的人間，有惡魔在遊蕩。它們無差別地屠戮，人間也在無差別寬恕，因為年齡成了他們的保護傘。
只是，當惡魔長大以後，這個世界恐怕已無還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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