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P10/6刊發ANNA MOMIGLIANO的文章,分析蓬佩奧對教皇的討伐為何失敗,指出,美國的基督教保守派,正在利用中國的宗教自由作為他們正在進行的反對教皇弗朗西斯的文化戰爭的煙幕。這可能會在國內贏得選票,但是,卻不會左右羅馬教廷。作者是外交政策的一名駐米蘭記者。國際政治裡,宗教問題很複雜,通過這個短文,可以知道一些美國政治中天主教所佔據的地位和存在的對立,尤其是美國天主教的一部分與教皇之間的矛盾。
如果說媒介就是信息,那麼,白宮給教皇方濟各的信息就再清楚不過了。當美國國務卿邁克-蓬佩奧上個月在《第一件事》雜誌上寫了一篇評論文章,敦促梵蒂岡不要與中國續簽主教任命協議時,羅馬方面並沒有注意到這一渠道的選擇。在過去的幾年裡,這本接近天主教右派的宗教刊物,越來越支持特朗普政府,宣稱方濟各的教皇任期表現的是"一個失敗的教皇"。
梵蒂岡國務秘書帕羅林紅衣主教告訴記者,這個刊文載體本身"已經說明了寫這篇文章的人的意圖"。維拉諾瓦大學的教會歷史學家馬西莫-法吉奧利對我說:"這是對蓬佩奧站在哪一邊的宣言。"他最近寫了《教皇弗朗西斯的邊緣教廷》一書。蓬佩奧是一位福音派長老會成員,上月底還與意大利總理和外長會面,討論中國問題。據意大利媒體報道,他警告他們不要讓北京參與5G網絡。
在這種情況下,法吉奧利指出,蓬佩奧對中國-梵蒂岡關係的干涉,更多的是與美國的選舉政治有關,而不是與中國有關。"他是在告訴天主教和福音派右派,他是站在他們一邊的,不在乎與教皇的衝突。"教廷與中國沒有正式的外交關係,而且,遠非一個全面的協議,本月有望續簽的2018年雙方臨時協議,嚴格來說是針對中國大陸主教的祝聖,這不是美國總統特朗普的首要任務。不過,美國的天主教投票卻是那個首要任務。
美國天主教會的領導層在政治上偏向保守,與教皇給教會的方向並不一致,尤其表現在保護環境、保障移民人權、反對死刑等問題上,而這些問題,則是弗朗西斯所珍視,但卻很難與共和黨政治達成一致的幾個方面。
法吉奧裡指出,許多美國主教,將反對墮胎和倡導傳統性別角色等保守的事業視為"教會生存的唯一關鍵",然而,方濟各卻拒絕將自己的主張僅僅集中在這些問題上。他在社會、經濟和環境問題上表達了進步的觀點,同時,堅決捍衛教會反對墮胎的立場,反對性別是社會建構的觀念,不過他在同性戀問題上的言論稍有軟化。
方濟各與親特朗普的天主教右派之間的文化戰爭,已經持續了好多年,但是,它在過去一週加速了文化戰爭了,因為在那一週裡,梵蒂岡以其所有的外交和神學力量,對抗了蓬佩奧的挑釁。
當美國國務卿上週三訪問羅馬時,教皇拒絕與他見面。梵蒂岡的最高外交官帕羅林轉而會見了蓬佩奧;通常消息靈通的《La Stampa》將這次會面描述為"冰冷",並稱兩人同意意見不合。官方表示,教皇拒絕的原因是,為了不給人以偏袒的印象,也為執行不與正處於選舉活動中的國家官員會面的政策。
但是,帕羅林告訴記者,教廷對白宮公開干涉其外交政策感到"驚訝",並不失時機地強調,蓬佩奧要求與方濟各會面完全是徒勞。梵蒂岡另一位高級官員、英國主教保羅-加拉格爾,公開指責特朗普政府試圖"將教皇武器化"以獲取選舉利益。
上週六,方濟各發布了他的新通諭Fratelli Tutti("所有兄弟"),聚焦於兄弟之愛,幾乎批評了特朗普政府所代表的一切,包括從對移民的不信任到不受監管的資本主義。這個通諭是方濟各繼Laudato Si'(2015年)和Lumen Fidei(2013年)之後的第三部通諭,當然已經醞釀了很久,其出版時間也被安排在作為靈感來源的聖方濟各的節慶日。但是,這個時機有助於放大其對特朗普以及進而對其天主教支持者進行不小的批評的信息。
"被認為長期被埋沒的古老衝突正在重新爆發,而短視、極端主義、怨恨和侵略性的民族主義事例正在上升,"教皇在對重新抬頭的民族主義的長篇攻擊中寫道。"在一些國家,受各種意識形態影響的民眾和民族團結的概念,正在創造新形式的自私。"
在某些段落中,很難錯過對美國政治的提及。"某些民粹主義的政治制度,以及某些自由主義的經濟方式,堅持認為要不惜一切代價防止移民的湧入,"通諭讀道。"這源於某種不安全感和對他人的恐懼,導致排斥和為自衛而豎起牆的願望。"
根據皮尤研究中心的數據,美國約有5100萬名成年天主教徒,民主黨人和共和黨人平分秋色。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分歧往往沿著種族路線進行,根據皮尤的數據,西班牙裔天主教徒偏左,白人天主教徒偏右。
法吉奧利說,過去十年,美國天主教會中最傳統、最白人的那部分人,在政治上與白人福音派趨同,完全接受了民族主義、"美國優先"的議程,然而,這一議程此前被認為與天主教普世主義教義不相容,甚至在保守派圈子裡也是如此。
在最著名的親特朗普的天主教徒中,有前眾議院議長紐特-金裡奇,他的妻子卡莉斯塔-金裡奇被特朗普提名為美國駐羅馬教廷大使,還有前白宮顧問、也是文化軍閥的史蒂夫-班農,他試圖在羅馬郊外的一座前修道院建立一所右翼政治學校,但是,最終沒有成功。
同一群體對方濟各的評價也是負面居多,他們認為方濟各是梵蒂岡第二次大公會議的邏輯結果,大公會議在20世紀60年代尋求使教會現代化,這讓強硬的保守派感到失望。就像白人福音派一樣,傳統派天主教徒將特朗普視為反對後現代文化相對主義的堡壘。
但是,這並不會自動轉化為對共和黨的大規模支持。雖然特朗普在這一人口群體中仍處於領先地位,然而,實際上,他在白人天主教徒中失去了一些支持。在過去的選舉中,64%的人投票支持他,而根據最新的皮尤調查,在即將到來的選舉中,約59%的人計劃這樣做特。如果民主黨候選人喬-拜登當選,這將使他成為美國曆史上繼約翰-肯尼迪之後的第二位天主教總統。
蓬佩奧的攻擊似乎似是而非,既因為與中國的關係不是美國天主教徒的首要任務,也因為羅馬教廷和中國之間的新協議不太可能改變華盛頓和北京之間的平衡,而特朗普政府則認為北京是其主要競爭對手。
雖然,美國的保守派天主教徒因與特朗普政府及其白人福音派粉絲的聯盟而有恃無恐,急於發動一場全面的文化戰爭,但是,羅馬的優先事項卻不能更不同。通過忽悠蓬佩奧,教皇更明確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