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多吉少
作者/豆角很逗
我上天入地找到的唯一一株豐胸草竟不小心被戰神千機吃掉。吃掉豐胸藥的他胸越來越大，我只能用祖傳手法幫他推拿按摩，排除藥效，萬萬沒想到，竟觸動他的敏感點。上神，你這樣我很難做啊。
【楔子】
自洪荒年代眾神移居九重天闕後，我們天庭的膳食越來越好，女仙們的發育也一日千里。到了近千年，我放眼望去，整個天庭竟只有我一個平胸的。
不公平！
大家都在一個食堂吃飯，吸納的是同樣的日月精華，憑什麼就我發育不起來？
為此，我特意去請教了管理天庭圖書館的博學多才的文曲星君，他的回答是：“凡世有俗語，一樣米養百樣人。雖說仙子你胸平，但是你顏值高啊。這麼想想是不是心理平衡多了？”
我差點兒就被他哄住了。轉念一想，不對啊，這天庭的女仙幾個不美貌啊？再說了，男仙不都喜歡凹凸有致的女仙嗎？
為了我的終身幸福，我還是厚著臉皮追問：“有沒有什麼速成的豐胸方法？”
在翻了幾本上古天書後，文曲星終於幫我找到了解決辦法。
“傳說在大荒以東的一處迷障林裡，生有天地間唯一一株可助神仙修塑身形的仙草。只要你誠心齋戒沐浴，對它說出願望，再將它服下，你將達成所願。”
幾天後，我跪在迷障林的一片紫色花海中，面前是一株金色小草，在微風中輕輕擺動。
我在湖裡泡了三天三夜後，終於到了我改頭換面最重要的一刻了。
我跪在仙草面前，深情大喊：“巴拉拉古拉拉烏拉拉，請賜我一個大胸吧。”
發自肺腑地禱告完，我一睜眼就看見那株仙草已經離我幾丈遠，跑得飛快。
喂喂喂，雖然我的要求有點兒過分，但是你也不用跑得那麼快吧？大家好商量啊！大不了我只拔你兩片葉子，漲一個罩杯也夠啦！
我趕緊站起來狂追，眼看就要逮到它的時候，它竟然不長眼地撞到了別人懷裡。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湖邊打坐的男人好奇地把仙草撿起來，眨了眨眼，然後扔進了自己嘴巴里。
【一】
我叫白漸漸，是這九重天上一名微不足道的小醫仙。有道是能醫不自醫，我給仙友們看了這麼多年病，卻治不好我的平胸症。好不容易找到一株豐胸草，萬萬沒想到，最後卻入了戰神千機的嘴裡。
在沒見到千機之前，我對他的想象是這樣的：高大偉岸，有八塊腹肌，手臂強壯，兩腿修長。
見到千機以後，他基本跟我想的差不多。
當然，這是第一印象。回想起那天在迷障林中的情景，我至今心有餘悸。
當時只見千機把那株仙草扔進嘴裡，下一秒，他本來就飽滿的胸肌忽然急速膨脹。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長出了一對呼之欲出的女人胸。
幸虧我當機立斷，立刻捏了個訣遁走。要是讓他發現我撞見這一幕，我覺得我的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然而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我最後還是以天庭醫仙的身份去給戰神看病。
我跪坐在千機的面前，思緒有些複雜，尤其是每次目光不小心掃到他的胸口時。
“我得的到底是什麼病？”千機的聲音有些壓抑，大殿裡瀰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氛。
活該！誰讓你這死吃貨不分青紅皂白就吃了我的豐胸草！
我吸了口氣，擠出一絲笑容：“上神，是這樣的。我覺得可能是您平時練武太勤快，導致您的胸肌有些過於發達……”
話還沒說完，千機當場把衣襟一扯：“發達成這樣？”
我頓時只覺得鼻子一熱，好像有兩股熱流要噴出來。我趕緊別開目光對他擺手：“上神，有話好好說，先把衣服穿回去。”
誰會想到，被我許願過的仙草讓千機吃完以後，他竟長出了一對傲人的胸脯，幾乎要從他的盔甲裡呼之欲出。盼的人怎樣都得不到，不盼的人卻偏偏走了狗屎運。但這個事實我是不能說出來的，萬一讓千機知道，那天是我追著仙草，仙草才不小心撞到他懷裡，我覺得他極可能會把我的頭擰下來。
“你就給我一句爽快話，有沒有得治？”千機冷冷地問我。
我琢磨了下，如果我不把這件事情應下來，千機難免就會去找別的醫仙。萬一其他醫仙找到方法將這株仙草從他體內取出來，我想要豐胸的道路就更加坎坷了。
想到這裡，我拍了拍胸脯：“上神放心，就交給我了。”
聽到我這麼誠懇的保證，千機這才緩和了臉色。然而他又補了一句：“胸這麼小就不要使勁拍了，當心塌下去。”
我終於明白千機這傢伙為什麼會長胸了，這完全是報應！
看在我和他同坐一條船的分兒上，我大發慈悲地不跟他計較。隨後，我研究了幾天醫書，計劃著準備像解毒一樣，將仙草的藥效運行至他的十指尖。到時候只要我輕輕割破一個小口，藥去胸消，完美！
至於具體如何實施，當然是用我巔峰造極的獨門推拿手法。
於是，挑了個風和日麗，心情愉快的早上，我把千機按在了床上，手毫不猶豫地襲上他的胸口。
下一秒，我像皮球一樣被他踹出了戰神殿。
“對不起，白醫仙。剛才是我不好，我有點兒敏感。咱們再來一次。”他誠懇地對我道歉，目光裡充滿了愧疚。
身為一個大男人，你胸這麼敏感真的好意思嗎？再說，我才摸了一下而已呢！
我捂著隱隱作痛的肋骨：“這次你一定要忍住！”
“當然，騙你我不是人。”他信誓旦旦地說。
我信了他的邪，這一回手還沒碰到他，就整個人飛了出去，掛在房樑上。
“白醫仙，你聽我說，我這可能是反射性的動作。要不然，你對我施個昏睡咒吧，這回我一定無法反抗。”
說完，他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一動不動，胸脯高聳。我決定，再信他一回。我捏了個昏睡咒彈過去，千機果然闔上眼皮，陷入了睡眠。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毫無防備的狀態，他的眸子平靜地闔上，嘴角略微彎起，如果不是被他踹過兩次，打死我也不會相信，這樣一個如畫的美男子竟然是個暴力狂。
我忽然想起一個傳聞。很多很多年以前，仙界女仙中就一直流行一個打賭：誰能一親戰神芳澤，誰就是女仙中的佼佼者。
這個打賭的來源已經無從追溯，我一度覺得，這根本是千機自己搞出來抬高他身價的。畢竟仙界比他長得好看又風度翩翩的男仙實在太多了。他了不起也就是胸肌比別的男仙飽滿了一些，顯得比較有陽剛之氣罷了。
道理我都懂，然而面對佼佼者的誘惑，我竟毫無抵抗之力。既然他都昏睡過去了，不佔點兒便宜實在說不過去啊！
眨眼之間，我的手已經爬上了千機的臉，摸到他的嘴邊。
【二】
我嚥了口唾沫，然後噘起嘴，一寸寸對準他的。
說時遲那時快，我只感覺到一陣風颳過，伴隨著一陣劇痛，我再次吊在了房樑上。
千機睜開眼睛，眼底又是疑惑又是歉疚：“白醫仙，你聽我說……”
“閉嘴！我不聽！”我狠狠吼了回去。
看來，給千機做按摩這條路是行不通的。他警覺性實在太高了，我可能沒醫好他，自己就殘廢了。要讓他放棄戒備，除非是在他極為虛弱的情況下。
想到這裡，我偷偷摸摸在他門口貼了一張告示：縱橫仙界萬載，難逢敵手，生平求一敗竟不可得。
末尾還加了個輕蔑的笑臉表情。
告示一出，千機立刻成了全仙界公敵。據知情的某仙友分析，千機此人表面上對其他仙友客客氣氣，實際上目空一切，狂妄至極。更得出結論，他早就想在仙界滋事了，能忍耐到今時今日已經是不可思議。
我躲在圍觀群眾中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反應過來，那張告示我忘記換個筆跡去寫了。
一轉頭，我就被千機堵在半道上。
自從長了個大胸以後，他就很少出門。這回破天荒出門，大概是被逼出來的，身上還罩了件密不透風的斗篷。我端詳著他臉上的神色，覺得事情大大不妙。
我趕緊堆出一臉笑容：“神君，真是仙途何處不相逢。我見今日天氣正好，打算去曬曬太陽，您貴人事忙就不用陪我了。”說完就想走，結果被他一把揪住了後領子。
“白漸漸，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又給我惹了那麼大麻煩，現在還想跑？”
他果然還是知道了。
我欲哭無淚地轉過頭去：“我這也是為了你啊。要是不讓人把你打個半身不遂，我怎麼幫你治病？”
他扯開嘴角笑了笑：“既然你這麼為我著想，那我們就算一條船上的人了。以後我們就同甘共苦吧。”說著將我肩膀一攬。
我頓時臉色一紅。實話說，我對同甘比較有興趣，吃苦受罪這種事情，神君你自己扛好嗎？
然而我的訴求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千機這傢伙竟然從月老那邊要了一根牽緣繩，把我和他的手腕拴在一起。只要他意隨心動，不論我在哪裡，都可以瞬間被繩子的力量牽引回他身邊。
這天早上我還在床上睡得香甜，忽然就被他召喚過去，連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好，整個人就像皮球一樣滾下床。不知滾了多少圈以後，我終於到了戰神殿門口。
只見門口站著一群不知名的小仙，一個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全都在叫囂著要挑戰千機。我從地上爬起來，就聽到千機不可一世的聲音：“想挑戰我？可以，打贏我手下再說。”
沒想到千機還有手下。我嘖嘖嘆了兩句，正想在一旁坐山觀虎鬥，就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順著他們的目光，我發現千機望著我一臉坦然的表情。
“你這是什麼意思？你說的手下該不會就是……”
話音未落，他已經把我推了出去，轉身關上了大門。我就這麼被一群人團團圍住。
“各位仙友，有話好好說。其實我跟千機真的一點兒關係也……”
啊，好痛！別打臉！
【三】
我對這個天庭已經絕望了。凡人都知道挑戰規矩是一個個來，這群不要臉的居然群毆我。
但我現在最恨的不是這群人，而是千機那個王八蛋。渾身都是敏感點就算了，我都這麼善解人意地幫他想出了辦法，他竟然不配合我，還反過來坑了我一把。
既然他都棄療了，我還管他做什麼？我胸雖然小，好歹還是個女的；他胸大，但他是個男的啊！
這麼想想我忽然解氣多了。
很快，天庭迎來了百年一度的盛事。這盛事的名字說出來，我都有些羞恥。因為這是個只屬於男仙，也只有男仙參加的盛會，名喚浴仙節。
傳說當年天君接掌九重天之前，在天河盡頭的一處仙泉中經歷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洗禮，直至身無一點兒塵埃，靈臺滿是清明方走出泉水，從此成為仙界之主。為了紀念這一日子，仙界百年便舉辦一次沐浴的活動。
雖然天君從未說過女仙不能參加，但是男女有別，只要腦子沒問題的女仙，是肯定不會去湊這個熱鬧的。往年這個節日一向是千機的主場，他憑著飽滿的胸肌傲視群雄。至於今年，哼哼，我就等著看他怎麼死。
事實證明，我想得太簡單了。晚上我剛在床上躺下，還沒彈息燭火，猛然感到一片陰影罩住眼前。我一睜眼就看見千機這傢伙的胸橫在我臉正上方，完全遮住了我的視線。
片刻後，我被千機施了定身法動彈不得。他一臉從容地在我面前繞來繞去：“明天的浴仙節，我勢必是要參加的。但是，你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我想來想去，只有一個法子了。”
我早有心理準備，像他這種隨便抓住什麼東西就往嘴裡塞的吃貨，腦子絕對聰明不到哪裡去。但我萬萬想不到，他不僅腦子不好，還這麼沒下限。
“你也知道，在天河的仙泉中，我是使不出任何法力的。所以我想來想去，只能找人假扮我。你們醫仙不是擅長易容之術嗎？不需動用仙力，只要用點兒藥。”
我已經找不到詞形容我內心的崩潰。我好歹是個女仙啊，再怎麼扮也不可能跟個男人一樣吧？！
“放心，我對你有信心。你胸這麼平，誰看得出來你是個女的。”
“你怎麼不去死！”
“白漸漸，雖然我之前做的事情是有點兒過分，但放眼整個仙界，我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他忽然對我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目光裡飽含對我的期待。
我嚥了口唾沫，瞬間覺得我自己在千機心裡真的是好重要。
千機走後，我設身處地地想了想。換作是我，我確實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他都已經放下身段來求我，我拒人於千里之外，又顯得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想到最後，我決定豁出去幫他一把。幸好，天庭也沒規定，下水的時候不能穿衣服。
我換了身寬鬆的男仙長袍，又找了塊裹胸布，把胸口圍得嚴嚴實實，這才易容成千機的樣子下水。
但我沒想到，我才剛進水裡，肩膀立刻一沉。一轉頭就見以粗獷聞名的貪狼神君近在咫尺：“神君怎麼還穿著衣服洗澡？往年你可不是這麼含蓄的。來，我幫你脫一脫。”
說話間他的手已經伸到了我胸口處，我嚇得小心臟亂跳，急急地退了兩步，又撞進另一堵胸膛。另一個陌生白皙的男仙勾住我的脖子：“神君，去年在這池塘中，你愣是把我衣裳剝了，說男人洗澡怎麼能穿著衣裳？怎麼今年你這麼娘娘腔？”
眨眼間，仙泉中的男仙一個個都圍了上來。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們的手已經湊了上來。饒是身為一個閱男無數的醫仙，我也沒見過這種陣仗，頓時嚇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千鈞一髮的時刻，我眼角掃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千機竟然出現了。
他果然不放心我，所以一直躲在暗處偷偷觀察情況，等著保護我嗎？我一下子就熱淚盈眶了。
萬萬沒想到，那傢伙手朝我一指，出口竟是：“白漸漸，你也太不要臉了。居然裝成男人混進來偷看！”
我在眼底滾動的眼淚“噌”地一下就消失了，這殺千刀的！既然他不仁，休怪我不義！
我當即抹掉臉上的易容，衝上去揭穿他：“你們別信他。是他長了個女人胸，才求我過來假扮他的。不信你們看！”
說著我使勁扯下他搭在胸口的浴巾，一下子傻了眼。
昨晚還長在千機身上的大胸，竟然不見了。眼前只剩下一副光潔的男人身軀，雖然胸肌飽滿，但跟女人是絕對有差別的。
千機冷冷一笑：“白漸漸，你連這種瞎話都編得出來，真當別人是傻子嗎？”
我怔怔地望著千機，忽然意識到，我也許是中了他的圈套。我剛剛扯浴巾的這個動作萬分猥瑣，一定會被人誤會。果不其然，我一轉頭就看見池子裡的男仙們一個個目瞪口呆，開始咋舌：“沒想到你居然是這種醫仙……怪不得看病的時候喜歡動手動腳。”
一時間群情鼎沸，我竟然無法反駁。我是醫仙啊，看病的時候不動手怎麼把脈？！
我正想解釋一番，千機已經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將我帶出了天池。
到了無人的地方，我終於開口質問他：“這一切都是你故意安排的是不是？”
“你現在才看出來？”他挑了挑眉，“從我第一天在迷障林中吃了那株仙草，你就該有所察覺才是。”
我震驚地望著他，就見他攤開手心，緩緩變出那株仙草：“白漸漸，你真的以為我服下了這株仙草？你當真以為，這世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我怔怔地望著他，他停頓了片刻，終於咆哮了：“你是不是把我給忘了？”
【四】
我確實已經在仙界待了太久太久，久到竟把千機也給忘記了。
很久很久以前，當我還只是紫竹林中一個苦苦修行的小竹筍時，曾遇見過一個俊美得讓我移不開眼的男人。他隨天帝聖駕來到紫竹林面見師尊，我站在一眾侍女之中，遙望他的出眾仙姿。
身為一個立志修行成仙的小竹筍，我知道男女之情乃是修行路上的巨大絆腳石，但我管得住自己的心，管不住自己的身體。
在當晚的接風宴上，我藉著酒醉，將他狠狠壓在紫竹林中輕薄了一番。至於我如何壓得住那個男人，我當時乃至現在都沒想明白，只能歸結於，他大概天生就是個小受吧。
於是，在佔有了那個男人以後，我恬不知恥地說了一句：“你真是個小可愛。”
那一刻的我，真是攻氣滿滿。
歲月流轉，時光荏苒，我沒想到，當年那個清瘦俊美的小可愛，多年後竟搖身一變成了一身肌肉的戰神，以至於我竟完全沒能把千機這張臉和小可愛的臉聯繫在一起。
而現在，記憶在腦海裡重疊，我終於確認，千機這張臉確確實實就是當年小可愛的臉。
可惡。當年的事情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他既然認出了我，大家面對面說清楚，大不了我給他敬茶賠不是就完了唄。他竟然如此大費周章地設計我，心胸何等狹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報復也僅僅只是讓我當眾出糗，並沒有上升到要我命的地步。既然他達到目的了，那我和他的恩怨應該就算是一筆勾銷了吧。
我每天照常去醫宮上班，然而經此一鬧後，我在仙界的名聲一落千丈，幾乎沒人願意光顧我。
午後我正託著腮幫子打盹，猛然一股勁風掃過，我一抬眼就見千機坐在我面前，一臉排便不暢的模樣。
“幹什麼？”我問他。
他擰了擰眉頭：“不舒服。”
我指著左邊的門口：“從這個門口出去，左邊還有十二位醫仙供你挑選。”
他愣了愣：“你不想幫我看病？”
我很誠懇地回他：“從最近發生的事情來推測，我怕我會在你的藥裡下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你確定你真的要讓我來治療你嗎？”
他似是氣極，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我從藥箱裡拿出一根牙籤，百無聊賴地開始剔牙縫，耳邊猛然又響起一道聲音：“白漸漸，你這個無情的女人！”
我的牙籤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插進了牙齦中：“啊……”
鬼叫一聲後，我把牙籤拔出來，牙齦已經流血了。我怒道：“你是不是有病？發什麼瘋呢？”
他抱手站在門口看我，眼底湧起我看不明的情緒：“難道不是嗎？別忘了，當年你對我做了什麼，那個晚上的恥辱，我永遠不會忘記。”
說起來，其實我也很好奇：“那晚我醉了，但是我記得你沒喝酒啊。你為什麼不反抗我？”
他的臉“唰”地一下紅得如火，支吾半天后才道：“你以為我不想反抗嗎？我跟你師尊切磋了幾下，被封了靈力。”
原來是這樣。我心裡不由得有點兒小失落。
“我欺負了你一次，你也欺負了我一次，大家就算扯平了。以後井水不犯河水，見面就裝作不認識吧。”
他有些沒反應過來似的，沉默了好半天：“這就完了？”
“那不然你還想怎樣？”
他的臉“唰”地又加深了一層紅，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我只能勸他：“大家都是成年的神仙了，這種事情要看淡一點兒。雖說那可能是你的第一次，但是仔細想想，誰沒有第一次呢？”
他臉色由紅轉陰。
我心肝顫了顫：“等等，容我修正下措辭。我很抱歉我對你做出了禽獸不如的行為，但您是堂堂戰神，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當是被狗啃了，忘記這件事？”
好半天，我都沒等到千機的回應。不過看見他臉上的表情，我知道他對我這個回答很不滿意。
我還想再說些什麼來補救，他已經旋身出了門，半句話也沒留給我。
【五】
事後我反思了下，我確實是個無情的女人。
男歡女愛這種事情講究的是你情我願，而我當年對千機做的事情顯然是沒有經過他同意的。那麼大概當時只有我爽到了，而他覺得非常吃虧？
雖然多年後，他憑藉著自己的智慧對我實施了報復，但是這種報復在他看來，並不足以彌補他受到的傷害？
我摸著下巴，看來我很應該從其他方面彌補千機一下，也好化解這段恩怨。
我旁敲側擊地從其他仙友那邊打聽到千機非常享受被女仙擁戴的感覺，然而最近因為我和他的流言，天庭的女仙對他的熱情減淡了許多。
他必定非常空虛寂寞冷。
我非常善解人意地立刻賄賂了一幫見錢眼開的女仙，讓她們每天在千機出沒的地方對他夾道歡迎。如果有願意撲過去抱千機大腿示愛的，工資雙倍。
在財寶的催動下，女仙們發揮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熱情，千機一出現，身子幾乎就沒能挪動。兩條腿加起來起碼掛了三十幾個人，遠遠望去，就像長了三十幾條腿的章魚。
我站在遠處雙眼含淚，這場面真是感人。
我正想回去把家當拿出來結賬，一回頭卻撞上一堵牆壁。
千機站在我面前：“白漸漸，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顯啊，難道他看不出來嗎？
我有些心疼地說：“我領天庭的俸祿也是很不容易的，請這麼多人可是斥了巨資的。放心，這段時間一過，女仙們的熱情就會重燃的，你不用擔心沒人追你。”
我以為我做這麼多，他會感動，卻沒想到他勃然大怒。
“白漸漸，你對我就一點兒在意都沒有嗎？”
這句話他幾乎是吼出來的，就像那天在天河他質問我還記不記得他的時候一樣。
我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很在意我記不記得他，在不在乎他嗎？
我心跳驟然跳漏了兩拍。
我仔細想了想，我好像真的沒怎麼在意過千機。在他亮明身份之前，我接近他的目的只是為了豐胸草，在他亮明身份以後，我又因為心虛急於跟他恩怨兩清。
我唯一在意過他的時候，是當年在紫竹林酒醉醒來，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件男人外袍的時候。我確實有些思念他，不過也就是三天的光景罷了。
三天後，我又沉迷修行，不能自拔。
感情這東西是會隨時間轉淡的，從前我尚且沒有情根深種，多年過去後已經幾乎忘記當年發生了什麼。再說，我一直以為他是存心來報復我的，躲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有心思想什麼兒女私情？
現在他這麼一問，我一時間竟不知如何回答，只能訕訕地笑了兩下。我覺得我需要時間來理清思緒。如果說，千機之前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不是存心報復，那也許我可以考慮再把我從前的感情給培養起來？
我思慮得比較深刻，難免就錯過了跟千機剖白的最佳時機。等到我反應過來，他已經煞白著臉對我冷笑：“原來，你從來也沒有喜歡過我。”
我腳一崴，身體撞上一旁的樹。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了？
“白漸漸，算我瞎了眼。”
【六】
我沒能攔住千機離去的腳步，追到他的宮外，又吃了一記閉門羹。
我只能寫了張紙條–“我沒有不喜歡你啊”，往他的門下一塞，期望他看見以後會來找我。
人就是這麼犯賤，他一走我立刻就想清楚了，我其實並不抗拒跟他在一起。如果我真的對他毫無感覺，就不會答應他去浴仙節這麼離譜的請求了。歸根到底，我內心深處還是無法拒絕他的。
我在醫宮裡等了幾天，沒等來千機，卻等來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千機打算將我夢寐以求的那株仙草送給他認定的有緣人，他在天門處擺了個高臺，想要仙草的人都可以上來試試。
只要能打動他，他就把仙草送給那個人。為了公平起見，他還造了一張背對臺下的椅子。
“只要你的理由能打動我，讓我為你轉身，這株仙草就是你的了。”
這是赤裸裸的報復！他明知我一心想要這株仙草，他就是不給我，還擺這種勞什子擂臺。原本靠著從前的那點兒關係，我興許還能靠著黑幕，拿下這株草，現在，我除了要編個理由打動他，還得憂心會不會有人比我的理由更好。
消息傳開沒多久，天門高臺處已經熙熙攘攘擠滿了人。我費了半天勁兒終於擠到靠前的位置，看見臺上已經站了十幾個女仙。
千機背對她們坐在椅子中，不緊不慢地開口：“說出你們的理由。”
女仙們立刻爭先恐後地開口。
“我是一頭長在山林裡的野豬，成仙后身材也一直是胖胖的，他們都嘲笑我，我連門都不敢出，每天就躲在房間裡。我告訴自己，總有一天，我要瘦成一道閃電讓他們刮目相看。”
臺下掌聲雷動。
“我出生在一個悲慘的家庭裡。我爹是個醉鬼，我娘是個賭鬼，他們不僅逼我做各種苦活，一言不合就對我拳打腳踢。我臉上這半邊傷疤就是我爹喝醉酒把我按在火炕上留下的。後來我發奮修仙，就是為了在這個殘酷的世間活下來。我有一個夢想，就是變得美美的回到父母面前，讓他們後悔。”
掌聲雷動之餘，還有不少人熱淚盈眶。
這分明就是個比慘大會啊！
我從身世、相貌、身家、職位等等方面總結了下之後，發覺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福。這世上有那麼多比我慘的人，我何必糾結於一個小小的平胸問題呢？
我正想悄悄退下，把機會讓給別人，身邊卻忽然有人低聲交流。
“千機這回是打算招親吧？”
“也該這麼做了。當年他拒絕天君賜婚的時候，說過他心有所屬，可這麼多年了，他喜歡的那個人出現過嗎？我聽說了，天君對他很不滿意，說是要定他個欺君之罪。他若不趕緊找個人搪塞過去，只怕接下來的仙途就岌岌可危了。”
我的腳步停下來，再挪不開了。
千機心有所屬的人……是我嗎？
我回頭看向那道背影，心裡有無數沒能解答的疑惑。於是我就這麼不由自主地爬上了高臺。
“我也想來試試。”
我相信，千機一定認得出這是我的聲音。果然，他的身子登時一僵，又迅速恢復過來。
“你是為了仙草來的？”他的聲音淡得不含一絲情緒。
如果拿到仙草就等於能和他在一起……
我回答：“是，我是為了仙草來的。”
千機沉默良久：“理由呢？”
我想了許久，才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我是一株小竹筍，呃，我的身材有些乾癟。我想變得豐滿一些……”
我還沒說完呢，臺下已經響起一陣噓聲。很顯然，我這種理由並不能得到廣大仙友的支持，不夠慘，不夠有噱頭。
千機也跟著笑起來：“如果你只是為了一己私慾……”
我毫不猶豫地打斷他的話：“不，我是女為悅己者容。”
啪！
千機的手按在椅背上，椅子緩緩轉過來。
他居然就這麼為我轉身了。
【七】
千機手中捏著那株仙草，他笑意盈盈地看著我。
這個時刻，就像是天庭選美比賽而我摘得桂冠，榮譽、掌聲、鮮花一齊朝我襲來。我欣喜若狂地朝他衝過去，雙手還沒碰到仙草，他的手忽而往旁邊一伸，將仙草遞給了那個半邊臉毀了的女仙：“你的遭遇讓我深深觸動。這株仙草是你的了。”
我的手還停在半空中，聞言整個人石化。
毀容女仙衝過來接過仙草，熱淚流滿臉龐：“感謝大家，感謝上神，感謝支持我的眾位仙友，我不會忘了你們的。”
我看向千機：“你逗我呢？”
他挑了挑眉：“我沒有說過我是為了你而轉身，是你自己以為的。”
這麼說，他是打算娶別人了？
我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心酸。我強忍著眼淚，把頭一甩，打算找個角落畫圈圈詛咒他下半輩子沒有幸福。
腳步剛邁開，一股仙力將我整個身子升了起來，我整個人就這麼浮在空中，朝他飛過去。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落入他的懷裡。
他低頭，笑得不懷好意：“白漸漸，你想去哪裡？”
“招親大會不是結束了嗎？”我傻傻地看著他，“我不是已經落選了嗎？”
“你明知這是招親大會，你還來？你不是說過不喜歡我嗎？”
我急了：“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句話了？你不要汙衊我哦。”我雖然有點兒傲嬌，不是個輕易向人表達欣賞的女仙，但我自認還是很誠實的，絕不會口是心非。
千機有些不悅地抖開手裡那張紙條：“這是你的字跡，我沒認錯吧。”
哎？怎麼少了兩個字？
我寫的是“我沒有不喜歡你”，而此時千機手裡的紙條只剩下“我不喜歡你”五個字。
坑爹，誰吃了“沒有”？
“這是個誤會。”
他勾起嘴角：“那我給你個機會重新說一遍。”
我低下頭，聲音細如蚊吶：“其實我到現在也不太確定，我是不是喜歡你。”感覺到他身體一僵，我又急忙補了一句，“但是你放心，我是個負責任的人。只要你願意，你的下半輩子就交給我。”
好一會兒，千機都沉默不語。
“白漸漸，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
從千機口中說出來的故事，簡直兜兜轉轉得可以拍成戲本了。當年他被我佔了便宜後，確實有些生無可戀，為了緩解這種感覺，他將自己關在試煉之境中修煉了三百年，結果還是沒能擺脫我對他的影響。於是，他決定出關來找我。卻沒想到，那時我已經離開紫竹林，去了各處仙山做成仙前的最後歷練。他找不到我，只能迴天界，想著我一旦飛昇一定會來找他。不料趕上天君賜婚，他想到我的存在，毅然拒絕了天君的好意，說要等他心有所屬的人。他怕我有天飛昇成仙，發現他成婚會傷心欲絕。
他確實想得有點兒多。我不僅沒有找他，還將他忘記了。我每天在醫宮忙裡忙外，也很少露面，這一蹉跎就是上千年。
直到他在文曲星的藏書館上小憩，偶然聽見我和文曲星的談話，又順便望了那麼一眼，才結束了這漫長的等待。
“你認不出來我就算了，”他氣得咬牙，“我亮明身份了，你居然還對我這副冷淡的樣子！”
我訕訕一笑：“我腦子遲鈍，見諒見諒……”
他嘆了口氣，“我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壓在這個擂臺了，我想，你如果在乎我，總會來的。好在，最終我等到你了。”
我激動得眼眶有些溼潤，原來，他不是真的想要娶別人。那麼說，仙草也只是個誘餌了？我就知道，他不會捨得把我想要的東西給別人的。
我一回頭，正見到那個毀容的女仙將仙草服下，臉上瞬間像被粉刷刷過一樣，變得細膩紅潤有光澤。
我怔了怔：“那仙草……”
“當然是真的啊。”千機笑得開懷，“難道你以為我會拿假的來糊弄其他人嗎？我不是這種人。”
“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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