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應時而來”的“羊毛”口罩

小時候的冬天格外的乾冷乾冷,儘管穿著棉衣棉褲,但風似乎長了腳,配了跟蹤器一般,無論走到哪裡,都會沿著袖口,褲管順著你的四肢往身上各處流竄。手腕處,腳脖子上的皮膚如同龜裂的鈞瓷紋路分佈竟然如此均勻。母親是世界上最有辦法的人,她總會追蹤著你的個頭,適時地給你的衣服另加一截,讓你免於冷凍。唯有臉蛋凍得如同一個個澀皮土豆,還泛著千絲萬縷的紅血絲。就連母親似乎沒了別的辦法,只能任由寒風肆虐地侵蝕也束手無策。

一個“應時而來”的“羊毛”口罩

不知是什麼時候,是哪個親戚給了我們一個口罩。而這個特殊待遇顯而易見落在大姐身上。厚厚的布料,舒服的手感,可以自由調節長短的帶子,成了我們幾個羨慕的對象。不知有多少次,相互之間放風瞭哨地輪流地試戴那個令我們日思夜想的口罩。結果往往被姐姐輕易地識破或者發現,換來的便是與口罩的“零的”接觸。

不服輸的我決定自己做一個,不再受姐姐的氣。

母親終於禁不住我的軟泡硬磨,同意給我一些白色的確良布。在對姐姐的口罩的幾次觀察之後,我竟然自己裁剪出雛形,然後一針一線純手工縫製起來。成品後的口罩在外形上竟然一點也不輸於姐姐的,只是布料有限,略顯得有些薄一些。看看姐姐厚實的口罩頓時計上心頭。竟然信心滿滿地跑到耳房抓了一把今年秋天剛剛薅下來的羊毛,簡單地、象徵性地洗了洗放在暖炕上。我已經迫不及待了。第二天一早,便將已經乾透的羊毛續在口罩裡,再串上已經準備好的長帶子。我做的成品已然成了我炫耀的資本,竟然捨不得戴上一次。

一個“應時而來”的“羊毛”口罩


在我的那個年齡能做出這樣精細的物件已數奇蹟,我竟然還當起了大師傅。幫著我的外甥女(大表姐的二女兒,小我一歲,從小我兩一起長大)還有鄰居里的年齡相仿的女孩們,每人都做了一個口罩。內芯有棉花的:條件好的布的層次多一些就不用了其它續片了;當然還有羊毛的,那就是我外甥女的。就這樣我家的門框上掛著兩個羊毛口罩。在那個年紀,那遠遠不是口罩,而是一種炫耀。每當家中有客人,都會對我的傑作表揚一番:如何如何地心靈手巧, 如何如何聰明機靈。好長時間,我竟然都沒戴過一次。如果不是那一次,我可能永遠不知道羊毛的味道如何。

那是一個大雪紛飛的午後,老爺爺(我的一個本家,輩分較高,年齡與父親相仿)來我家串門(老爺爺是我們村唯一在城裡上班的人。可能雪下的太大,路滑難行,老爺爺只得在家休息),老爺爺每次來,都會給我帶好多好多沒見過的零食,所以我和老爺爺也比較親。還沒等老爺爺坐穩,我就將我那個寶貝口罩從牆上取下來炫耀一番。沒想到老爺爺竟然要求試戴一下。也就是看在我兩交情比較好的份上,才可以擁有這樣的殊榮。沒想到老爺爺剛戴了一下就快速遞摘了下來,然後哈哈哈地大笑起來。留下一頭霧水的我竟不知如何是好。經過一番情緒的調整,老爺爺摸著我的頭溫和地對我說:小五兒,你戴上,讓老爺爺也看看。真是不戴不知道,一戴嚇一跳。濃烈的羊羶味直衝鼻腔,竟然有些眩暈和噁心了。頓時,羞澀,尷尬五味雜陳,真想有個地縫轉進去。

一個“應時而來”的“羊毛”口罩

從此,我家門框上再也看不到那兩個令我自豪好久的羊毛口罩。同時收起來的還有我的那份逐漸膨脹的虛榮。

又一個風雪交加的下午,挎著碩大的書包跑回家,透過佈滿冰花的窗戶,一眼就看到那個熟悉又高大的身影-------老爺爺又來串門啦。一進門,父親就拉著我的手:看。你老爺爺給你帶來什麼?只見炕榻上,幾個雪白的口罩就像是世上奇珍異寶,是那樣熠熠生輝。

一個“應時而來”的“羊毛”口罩


儘管外邊颳著風,下著雪,但我知道,我一定會有一個個溫暖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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