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我媽得了癌症，切了不就好了嗎？”---如何正確理解醫療的價值所在
本文為泌尿明醫生原創，未經許可拒絕轉載。#健康科普挑戰賽#
——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
有時治癒，常常幫助，總是安慰。這是長眠在紐約東北部的撒拉納克湖畔的特魯多醫生的墓誌銘。有些疾病是可以治癒的，有些疾病是不能治癒的，但醫生可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有些疾病是不能治癒且醫生是有助的，只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安慰。
每個患者生病後都會存在不同的治療期望值，所謂期望值就是你能想象的最好的結果，比如恢復到生病以前的狀態。但疾病不同，輕重緩解是不一樣的，導致疾病在各個人身上的表現完全不一樣。醫生和患者共同的敵人是疾病，但並不是所有的疾病都是可以治癒的，醫生自己也面臨著很多情況下無能為力，無法施治的情況。
我們說治療的後果決定因素包括：患者病情、免疫力等患者方面的因素、醫療服務提供者也就是醫院醫生的水平、兩者之間的溝通。病情這個是最重要的，比如上學時學過的內科真正能治癒的疾病是大葉性肺炎，而免疫結締組織病很多時候都是緩解症狀延緩病程進展，比如痛風，類風溼性關節炎；外科真正能治癒的是良性疾病，比如闌尾炎、膽囊炎，膿腫，氣胸等。而癌症只能達到臨床治癒，什麼叫臨床治癒，就是臨床可見的腫瘤病灶得到徹底切除，然後等待密切隨訪，終生都有再次復發的可能。
那是不是說既然腫瘤治不好，那為什麼要治，這個問題很可笑嗎？很殘酷的事實是惡性腫瘤治療的話生存期極大延長，甚至一些情況下不影響壽命，以前我治療過一個70多歲的老爺子，老教師，得了膀胱腫瘤，反覆復發的膀胱腫瘤，最後輸尿管復發、腎盂復發，在我們醫院做了7-8次手術，最後整個泌尿系統切的就剩下一個腎、一個輸尿管，對側腎輸尿管、膀胱、尿道、陰莖全切了，就這樣的一個嚴重的尿路上皮癌病例，最後82歲死因是什麼呢？不是尿路上皮癌，是腦出血。還有一個患者印象很深，睪丸腫瘤，我們給患者做了睪丸根治性切除術，術後病理提示為大B細胞淋巴瘤，這個是全身性腫瘤，需要到血液科進行化療的，當時化療的藥物美羅華還沒有進醫保，很貴，一萬多，隨訪靠PETCT，一次一萬。結果治療一個週期後患者家屬就因為沒錢放棄治療接患者回家了，三個月以後就去世了。而同屋的另外一個腋窩淋巴結腫大，全身病灶和這個患者差不多，但家裡全力治療，治療3年，自費的花了70多萬，現在已經發病算起的話7年了，身體情況仍然不錯，雖然中間有過1次復發，但調整藥物方案、挺過了感染關都艱難地度過了，現在簡單的體力活動、買菜做飯都沒問題。
這兩個病例的比較，並不是說有錢就能治好，而是即使是比較嚴重的腫瘤現在的治療能極大地延遲患者的生存期。當然，我們說影響治療的因素，第一是患者的病情，很多腫瘤晚期是治不好的，但醫療費用、醫療資源在生命的最後幾個月可能是前面幾十年的總和，最終也是治不好的。第二是選擇的醫院的醫生的臨床水平，規模越大、臨床經驗越豐富，尤其北上廣的醫學中心都有很高的臨床水平，但治療費用也很高。其實同種疾病我們國內的治療費用要遠遠低於美國等西方國家。比如最新的達芬奇機器人手術，現在在全國的大型醫學中心都進行了裝機，光天津市就有包括我們醫院在內的三家醫院裝機成功應用於臨床，但這種最新的技術治療成本很高，每臺手術光一次性耗材就高達5萬元以上，即使這樣，和美國歐洲比較，同類疾病我們國內的費用都很相當低的。那為什麼總說治病貴，治病難呢。這是一個醫保改革的難題。只要患者有自費部分、有曾付部分，多少錢都有人說貴。有些人花一萬買個包包覺得很便宜，花一萬做個手術覺得很貴，給汽車買保險去保養汽車一年1萬覺得便宜，給自己查體話了3000覺得很貴。有些人從來沒想過自身的身體健康很值錢。
每一個個行業都是這樣的，供求需要產生價格差異，就是一分錢一分貨，想做機器人手術，花開刀手術的錢；想請北京上海名醫來手術，花縣醫院的費用，都是不現實的。就像去年山西洪洞縣一個患者家屬給了北京一家醫院主任1萬元會診費，然後舉報說醫生走穴要1萬紅包，處理結果是當地主治醫師被下崗，當地醫院領導被問責，北京醫生再也不敢去山西做手術了，這樣真的是對患者負責嗎？山西的病人去北京看病食宿費用、交通費用加起來要超過住院費吧。其實很多時候醫生給患者治病，不是提供一個治療方案的，就是經濟情況好有醫保的選擇相對費用較高的治療方案，現在很多的疾病都除了中國疾病單病種的診療指南，所有指南網上都可以查到，治療藥物全國各大醫院也差別不大；經濟情況差的可以選擇用一些國產藥物，相對經濟負擔輕一點的方案，現在國家重點抓的分級診療就是做這個工作的，常見病多發病下沉到基層醫院；疑難病種轉診到三甲綜合大醫院進行診治，實現醫療資源的合理配置。很多人得了感冒都跑到三甲醫院掛主任號？還抱怨排隊時間久。而不看看社區醫院門可羅雀。其實很多基層醫院的醫生也很好，我下鄉的時候去過的原因的醫生都很負責人，很和藹地和社區病人溝通，為什麼，服務的患者少，心情平緩。春運的時候您見過幾個輕聲細語、溫柔服務的列車服務員給乘客提供服務的，都是扯著大嗓門喊，能擠過去把泡麵礦泉水賣出去就不錯了。而高鐵、飛機上服務都是很溫柔的，說話軟軟的，態度很好，服務遠遠好於綠車皮。為什麼，服務對象數量不一樣，服務質量自然不同。醫師門診一上午看5個病人，和看50個病人，留給每個病人交流的時間一樣嗎？但很多時候一些疾病比如惡性腫瘤，最終結果就是錢花了，人沒有了，並不是一種簡單的物物交換的過程，花錢能買來健康嗎？喬布斯的蘋果公司不值錢嗎？蘋果公司的市值再大能救活喬布斯嗎？健康主要是靠自身的免疫，醫療只是幫助你完成這個恢復過程。前一陣子有人提問終南山院士，您說新冠肺炎是靠自身免疫力恢復的，那醫師是做什麼用的呢？院士回答，醫生是幫助你扛過你免疫力沒有恢復的那段難熬的時間的。很多人沒有意識到醫師的真正價值，也忘記了在疾病面前，人類是渺小的，即使是現在最先進的積水，也做不到治癒一切疾病，做到永生的。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有時候，醫生的存在只是讓人活得更有尊嚴，更有質量而已。即使最先進的醫療也做不到永生的人生。
永生女神像
最近很火的上海華山醫院感染科名醫張文宏也說過，醫療不同於傳統的服務行業，有時候是存在人財兩空的情況的。看病不是去買白菜。我非常贊同張教授的觀點，錢買不來健康。我花10塊錢肯定能買回一顆白菜，就像現在有些醫院統計治癒率，患者滿意度，有些數據很搞笑的，危重病人怎麼治，收個重病人，治不好治癒率下降、滿意度下降，哪個醫生也不是傻子，那他們還收治危重患者，做危重手術，那不是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嗎？實際上，很多醫生包括我本人做了很多高危的手術，治療的價值在於能給患者解除病痛的同時，工作裡面有一種很深的職業榮譽感和成就感，這個你通過這個手術能不能多賺了100塊錢的獎金沒關係。之前看過一篇文章講什麼情況下人是最幸福的？排名前三的是媽媽疼愛的目光注視著一個剛出生的孩子，第二是嘴裡叼著菸斗看著自己最新畫作的畫家，第三是看著手術後順利康復的醫生。為什麼，這個過程會帶來極大的成就感和榮譽感！
最幸福的人之一：注視著嬰兒的媽媽
最幸福的人之二：完成畫作的畫家
最幸福的人之三：看到治癒患者的醫生
之前我做過一個身體狀況很差的腎癌的患者，輾轉多家醫院就診都被拒絕手術，最後在我科獲得了滿意的治療效果。但過程非常曲折，手術後當天患者就出現了呼衰，持續呼吸機工作，無法脫機，最後轉到ICU重症監護室，仰仗著我院重症監護室是全天津市最好的ICU科室，有著強大的患者管理能力，也由於我們和患者經過了充分的溝通，提前預判了出現這種情況作了充分的準備，最後家屬醫院一期努力把患者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上個月患者找我複診了，恢復地非常好從術前米水不進到胖了20斤。這是恢復好的，其實還有一些病例是花了40,50萬，最後遺憾地沒有救過來的，但以前還遇到家屬說，“”大夫你說實話，能救過來我們就花錢，就不過來就不花錢了!醫生不是神仙，做不了這樣的判斷了。我們只能收，選擇救和選擇不救，僅僅是個人選擇，無所謂對錯，比如你選擇救，花了幾十萬，救活了，皆大歡喜，救不活，人財兩空，活著的人陷入沉重的經濟負擔；你選擇不救，回家看老人煎熬，生不如死，腫瘤消耗吃不下飯最後活活餓死，出血失血性休克死亡，癌性疼痛疼死，這是消耗痛苦的風險。每個人都不一樣，沒有真實體會到某一個家屬的經濟情況、能力、親情關係，就盲目指責病人是不對的，我們有權利評判家屬的治療選擇，我們要尊重每個家屬每個病人的治療意願，真的，沒有對和錯。只是居於自身家庭綜合情況考量後的一種選擇而已。
有個家屬花錢給老人看病，能借的錢都借了，最後來了一個遠方親戚，這親戚更奇葩，借錢？沒錢啊？但我給你出個主意，跟病人兒子說，“你找醫師說，我媽沒錢你就不給治，還有醫德嗎？你和他鬧他就給你治病。”好在家屬不傻，沒聽這個萬里挑一的親戚的。這種行為特別像聖母和聖母表的區別，聖母是：這人很痛苦，我來救他。聖母表說：這人很痛苦，你們來救。慢性病醫院不會見死不救，但貴的藥物搶救的昂貴的抗生素從哪兒找去？法治社會，打砸醫院的都進去了，誰給病危的老母親陪床？
總結來說，每一個醫師都會竭盡全力救治患者，有時候病人的家屬都做不到像醫生一樣盼著你生還，沒有一個醫生願意病人被病魔奪取生命。但在自然規律面前，人類是渺小的，醫生所作所為，有可能治癒時，提供治癒的幫助和機會；在不可能治癒時，陪伴患者度過生命的最痛苦的階段，並把這種痛苦降低到最輕。生命是可貴的，親情是無價的，作為家屬，有時候為了親情花了很大的代價，我想他的意義在於，將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想起親人的音容笑貌，可以輕輕對自己說：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醫師也盡力了。
祝每一個在疾病痛苦掙扎的患者都有良好的預後，都能順利恢復。也願我們每一個家屬在陪伴親人的看病艱苦歲月中內心得到一份安寧。你努力了，你就是最棒的！
覺得我的文章對您有幫助的請點贊，關注和轉發，泌尿明醫生表示感謝，以後會推出更多的泌尿科普知識，裡面有你感興趣的話題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