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雪百合
一、
當風情萬種的溫婉出現在魏東面前，他差點驚掉了下巴。
他記得樓上住的是一對退休的老夫妻，怎麼出國才半個月，就變成一個韻味少婦。更讓他震驚的是，時隔八年，他竟然還能和溫婉再次相遇！緣分哪。
他只一眼就認出了溫婉。溫婉的蝴蝶骨那裡有一個梅花形的印記，夏天穿V領裙子時見過。他一輩子都忘不了。
淺粉色V領真絲睡衣裹著溫婉曼妙的身材，精緻的面容晃得魏東眼花。魏東的喉結跳了跳。溫婉，真的是你？
溫婉表情一怔，仔細打量著魏東。
魏東？
魏東笑著點點頭。溫婉驚喜地問，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溫婉臉上的表情讓魏東心情大好，真是太巧了，我就住你家樓下。說完，魏東撓了撓頭，你家孩子太鬧騰了，我剛從國外回來，倒時差呢。
溫婉尷尬地苦笑，哦，實在對不起，孩子爸爸一會兒回來，孩子可能太興奮了。
魏東下樓的時候，聽見她在屋裡訓斥孩子。那聲音綿軟溫柔，聽起來如春風拂面般舒服。
魏東從冰箱裡拿出半年前的啤酒，仰頭喝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熨帖著他燥熱的身體，他的腦海裡再次浮現出溫婉的蝴蝶骨。它曾無數次出現在自己夢裡。
大約三個小時後，魏東聽見步梯裡有人上樓。很快，樓上的門打開了，應該是溫婉開心地撲進男人的懷裡，兩個人膩歪了一會，門重新被關上。
隔日，魏東正上樓，看見溫婉搬著笨重的書桌在樓道里，身後跟著孩子。魏東趕緊上前幫忙。溫婉也沒矯情，鬆了手，連連道謝。
魏東隨口一問，你愛人呢？這種重的東西怎麼叫你搬？
孩子做了搶答，我爸爸天剛亮就走了，去掙大錢了。
昊昊，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溫婉小聲呵斥著。
把書桌搬到樓上，溫婉忽然說，魏東，你能幫我照顧昊昊嗎？我有急事。
魏東自然沒拒絕。從昊昊的嘴裡，魏東瞭解到，他爸爸長得高、帥，還有錢，是個很厲害的人，但很少回家。
魏東心裡有些酸澀。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這麼有福氣娶了溫婉。
溫婉一個小時後就回來了，她沒進屋，把昊昊叫了出去。魏東發現溫婉白色的裙襬上沾了很多泥土，臉色也極差。
望著有些狼狽的溫婉，魏東心中疑竇頓生。他很想問問溫婉出了什麼事，可又怕觸痛了她的傷心。
二、
那日晚間，魏東正在家裡吃泡麵，溫婉來敲門。穿著鵝黃色的開衫，頭髮在腦後挽著一個髻，顯得脖頸尤其白皙頎長。像天鵝。
溫婉將手裡的碟子遞給魏東，我剛包了餃子，做多了吃不完，就送給你嚐嚐。
魏東面露驚喜，當著溫婉的面用手捏了一個餃子送進嘴裡。韭菜、肉和海鮮交融在一起的鮮味瞬間溢滿口腔，魏東不斷點頭，太好吃了。
溫婉被誇得不好意思，你喜歡吃就好。說完，婷婷嫋嫋上了樓。
魏東以還碟子為由敲響了溫婉家的門，手裡拿著一個草編的蟋蟀。
高考後的那個暑假，魏東給溫婉編了很多小動物，溫婉獨愛蟋蟀。
魏東看了看時間，晚上八點，正好。早了，顯得自己太急切。晚了，有點心機不純。
昊昊果然喜歡的緊，拽住魏東的手就拖進房間，非讓魏東教他。
魏東腳步遲疑，今天太晚了，明天吧。昊昊不依，差點哭出來。溫婉笑了笑，沒關係的，我家都是半夜十一點才睡呢。
橘黃的燈光下，魏東耐心把蟋蟀拆了，又重新給昊昊演示一遍。昊昊驚呆了，抱著魏東的臉就啃，口水粘了魏東一臉。叔叔你太厲害了。溫婉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
魏東的心，盪漾起來。
魏東回到家門口才發現，自己剛才太緊張，忘了拿家裡的鑰匙。備用鑰匙不是沒有，在單位。
魏東正猴急時，樓上打開了門。溫婉把頭探下來柔聲說，上來吧。
溫婉說，她很久沒聽到魏東開門的聲音，不放心，就出來看看。沒想到真是忘了鑰匙。
兩人各坐沙發一邊，一直聊到深夜。溫婉披著羊毛披肩，慵懶而性感。魏東睡在沙發上，努力吮吸著空氣中溫婉的味道。
他興奮不已，心裡掠過一浪高似一浪的悸動。他和溫婉當年的戀情只維繫了三個月便夭折，他連手都沒牽上，可如今，他和她正呼吸著同一個房間的空氣，這讓他如何不激動？
這幾年，魏東也不是沒談過戀愛，可就是沒有入心的。和溫婉的重逢讓他明白，他的心，依舊被溫婉牽絆著。
三、
那天，魏東終於如願見到了溫婉的男人，從自家貓眼裡。
男人走到他家門口，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魏東家的貓眼，把魏東驚得久久回不過神來。
不久後，魏東聽到昊昊喊爸爸。魏東的喉結凍住了。
魏東終於明白，為什麼昊昊說他爸爸總是天一亮就離開。因為他和他媽都是見不得光的人。
這個老男人魏東很熟悉，正是公司最近要合作的客戶。他是有家室的，魏東在酒桌上見過，一個雷厲風行的女人。
那麼上次看到溫婉裙子上有泥土，臉色也不好，應該是被原配撕了。
魏東鄙夷地向地上啐了口唾沫，不知道是啐那個老男人，還是啐溫婉。可看著啐出來的唾沫慢慢幹成一團汙漬，魏東又煩躁地拿來拖把將它擦淨。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看起來嫻靜良淑的溫婉，怎麼會做了別人的三。他的心裡迅速被憤怒填滿。
那晚，溫婉給魏東送餃子，魏東竟然連門都沒開，假裝不在家。幾秒鐘後，魏東趴在貓眼上向外看，看見溫婉腳步浮虛地走上樓梯。
魏東又覺得不落忍。
入夜，魏東聽見老男人上樓的聲音。可不久後，樓上傳來劇烈的爭吵，還有昊昊撕心裂肺的哭喊。
魏東騰地從床上坐起來。他雙手攥緊在胸前，抬頭仰望白色的天花板。他努力判斷著聲音的方向，是臥室？客廳？判斷著吵架的劇烈程度。
魏東腦海裡閃現著溫婉此時淚流滿面的模樣，心中萬蟻穿心。
他咒罵了一聲下了床。他要去樓上看看，理由也不過分，大晚上的，你們這是擾民。
魏東剛要出門，樓上突然沒了聲息。戰爭結束了。
他氣急敗壞地捋一下自己的頭髮，吃飽了撐的你，管什麼閒事呢。
魏東正睡得迷迷糊糊，門突然被敲響，伴隨著孩子的哭聲。魏東立刻聽出來，是昊昊的。
他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衝到門口。
剛打開門，昊昊一下子就撲進他的懷裡，叔叔，你快救救我媽媽。魏東抱起昊昊向樓上衝去。
看著床上滿臉傷痕的溫婉，魏東的憤怒瞬間被血液送至四肢百骸。他跪在床前，眼眶早就紅了，他打的？你為什麼不呼救？我就在你樓下。
溫婉撲進魏東的懷裡大哭起來。我走了太多彎路了魏東，我要和他分手，我不想讓自己和兒子活在陰暗裡。可他不同意，打了我。還說不管我走到天涯海角，他都會找到我。
魏東的心疼至碎裂。他不斷地安撫著溫婉，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有我在。
四、
魏東要救溫婉母子於水火。
老男人和魏東所在公司的項目洽談正在關鍵時刻，這次合作對老男人的公司生死攸關。魏東是項目的總工程師，只要他能舉證出合作對公司的諸多不利，他就完蛋了！
老男人對魏東的來訪震驚無比，這種關鍵時刻，私人間的見面是商場的大忌。
老男人以為魏東是來索賄的，頗有些耐人尋味地看著他，說吧，男人間就沒有必要拐彎抹角了，要多少？
魏東目光堅定，我要你放了溫婉。
老男人盯著魏東看了數秒後突然仰頭大笑，原來是看上了我的女人。
老男人老奸巨猾地瞥了魏東一眼，手指不停地叩著桌子，行！你助我合作成功，我就放了溫婉。不過，昊昊得留下。
魏東憤怒至極，你這是要了溫婉的命！
老男人輕輕地晃動著手中的茶杯，陰惻惻地說，只要魏東幫他搞到公司的標書，他就連美人加孩子，雙手奉上。
魏東的臉色慘白無比。
他不是不清楚如此做的後果。竊取商業機密，那是犯罪！可魏東轉頭一想，只要自己謹慎小心，別人怎會知曉？況且老男人要的只是標書上的數字而已，公司這麼多人，怎麼就能鎖定是自己竊的？
他無論如何也不忍看到溫婉再受苦。
魏東回家的路上順便買了菜，這兩天都是他在照顧溫婉母子。飯是在魏東家做的，做好後拿到樓上。
溫婉身上的傷已經無礙，只是眼角處還有一點痂，但並不影響她的美。
吃完晚飯，昊昊非纏著魏東玩草編。魏東和昊昊在茶几上玩，溫婉窩在沙發上遠遠地看著。魏東偶爾抬頭，和溫婉相視一笑。橘黃的燈光映襯著溫婉白皙的臉龐，魏東的心，無聲地刺痛著。
那晚，溫婉把魏東留下。魏東沒有拒絕。那個梅花形的印記，是他最美好的憧憬啊。
溫婉輕輕地走過來，輕輕地抱住魏東。蘭花般的香氣從魏東的鼻腔直抵心臟，魏東忍不住將手覆上了溫婉的背。
魏東，謝謝你拯救了我。溫婉的淚水滴在魏東的肩窩，灼得他生疼。
魏東的吻，像雨點一般傾瀉而下。那一刻，他在心裡發誓，無論怎樣，都會讓懷中的這個女人安穩快樂地生活著。
五、
魏東興奮地一夜無眠，他瞪著眼睛，看著根本看不清的黑夜發呆。忽然，他看見床頭櫃上溫婉的手機屏幕一閃一閃的。
電光火石間，魏東突然特別想窺視溫婉手機裡的秘密。他悄悄用溫婉的食指指紋開了鎖。
電話是老男人打來的，微信裡也盡是她和老男人的聊天。魏東一句句看了，直氣得四肢發麻。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美麗的陷阱！老男人的公司競標沒有把握，打聽到他在那個公司是總工程師，便把溫婉安排搬到他樓上。
溫婉在利用當年的情誼，而和老男人進行一筆交易。
她幫老男人以最低成本搞定這次合作，老男人給她名分！
魏東在黑暗中絕望失神，溫婉就這麼渴望一個要當闊太太！明知道老男人要犧牲她的肉體？她怎麼能變得如此下賤？
魏東又在心裡冷笑，如果不是剛才私心作祟發現秘密，明天就準備去偷竊標書了，自己真他媽夠蠢的。
魏東想把溫婉叫醒，怒斥她對自己的欺騙。可他從頭到尾想了想，似乎她也沒逼著自己做什麼，一切都是自己被昔日懵懂的愛所矇蔽，奢望它會在八年後的今天開花結果。
殊不知，不僅是海市蜃樓，還差點掉進深淵。
難道自己就沒有私心嗎？自己送昊昊草編蟋蟀，不也是想讓溫婉念及舊情，和自己來一場曖昧的盛宴？還有那晚他故意把鑰匙鎖在家裡，不就為了在溫婉家過夜嗎？
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魏東拿上外套，匆匆下樓。天還沒亮，他帶著簡單的行李出發了。
三個月後的一天，魏東在南方接待了以前的同事大劉，從大劉的嘴裡魏東獲悉，老男人和公司的合作沒成，好像是因為老男人的小三自主爆出了婚外情的黑料，讓老男人名聲掃地。
溫婉為什麼會自爆黑料？是因為老男人無法兌現之前的承諾？還是她良心發現對魏東的欺騙，覺得金錢遠沒有真情珍貴，想真正脫胎換骨重新做人？
魏東仰脖把手中的一杯白酒喝盡後，抹了抹嘴唇。愛咋地咋地吧，與自己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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