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上青云 | 对抗世界这回事,是无关乎性别的

送我上青云 | 对抗世界这回事,是无关乎性别的

姚晨监制并主演的电影《送我上青云》上映了,电影名字出自《红楼梦》中薛宝钗所做的咏柳絮词。

在第70回,大观园举办咏柳絮诗会,贾宝玉、薛宝钗、林黛玉、探春、史湘云、薛宝琴六人均作了柳絮词。这些柳絮词,毫无疑问,对小说后40回各个人物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白玉堂前春解舞,东风卷得均匀。蜂团蝶阵乱纷纷。几曾随逝水,岂必委芳尘。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本无根,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薛宝钗在柳絮词中表达的情怀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与林黛玉的“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和贾宝玉的“莺愁蝶倦晚芳时,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中所透露出来的丧败心境不同,薛宝钗以一种超凡脱俗、自在洒脱的心态来看待大观园今后的荣辱兴衰和个人命运的起伏。

电影片名的寓意也是借助刘光明(袁弘饰演)一角表达出来的。整部影片的基调放在了女主角身患癌症的情节设置中,但导演并没有把生活的痛苦、不易、困境、死亡恐惧血淋淋地剥开呈现出来,而是以一种轻快明亮的色调加上黑色幽默的荒诞轻描淡写,没有苦大仇深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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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这部电影从女性视角出发,通过女主角盛男(姚晨饰演)的人生困境,来探讨关于爱情、亲情、事业、理想、尊严和欲望。

盛男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大龄女青年,她独立要强,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不怕输不怕事的刚烈。从小学习成绩好,读博期间就出来工作,在一名报社做记者,事业似乎并非顺风顺水,但也过得下去。

试想一下,如果盛男这三十年的人生就是你的人生,突然有一天,你被医生告知,你得了卵巢癌,生命已经来到了最后的阶段,手术成功后能存活5年的概率只有一半,而你的账户上只有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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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找开公司做生意的爸爸,你还没告诉他你生病的实情,他便先开口捏碎了你的小心思,公司即将破产负债累累,他早就开始了借贷还债的生活,甚至还伸手找你要钱,就为了买个LV讨好情人,而他的情人恰好还是你的同班同学。

母亲能帮上忙吗?答案显而易见。她跟父亲的婚姻摇摇欲坠,名存实亡。她实在是又美又蠢。年轻时因为美貌被父亲看上,多年深陷婚姻枷锁,早已丢失了自我,做了诸多努力去挽救婚姻而又郁郁不得志,她开始沉溺养颜美容,又由于醋坛打翻,一心想要寻找人生第二春来报复丈夫。

母亲婚后多年不工作,没有收入来源,别说跟她开口要钱,连跟她开口说生病的事你都不忍心。你的生活里,此刻正在发生天崩地裂的灾难,但你不能也不想让家人知道。

对了,跟朋友借一借吧。你找到朋友四毛,可四毛担心万一手术失败,自己的钱就打了水漂,即使手术能成功,对于一个金钱至上的财迷来说,30万手术费换5年的生命,简直得不偿失啊。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良心,他手里有个活,为一个土豪企业家李总的父亲写自传,任务完成能拿30万,不过他要抽20%的介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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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怎么做?

剧情狗血吗?只是听起来太悲伤罢了。如果你曾经也被现实扇过巴掌,遭遇过挫折,曾经被原生家庭伤害过,被拒绝嘲笑过,一个人孤零零看过医生,希望破灭后自暴自弃过,你就会知道,这部电影其实就是真实现实的影射。

三十岁之前,很多人雄心壮志,期待能够大展身手;三十岁后,才发现个人的渺小,在命运面前根本束手无策,不得不败下阵来。

为了筹集手术费活下去,曾经不为五斗米折腰的盛男不得不领了四毛的情,接受了代写自传的工作,尽管她非常讨厌这个肥头肥脑、粗俗自大的土豪企业家。

慢慢地,人都会向生活妥协吧,当深处困境而环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依靠的时候,人就妥协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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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只有当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人才会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现实生活中,我们中的绝大多数,无关性别,都背负着这个世界寄予我们的世俗成功的压力,我们太过关注别人期望中的我们应该是什么样,而忘了问自己最想成为什么样。

人类的社会性属性,使得我们成了牢笼中的囚徒。人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欲望,理想,尊严,算什么?凡不能直接创造财富和价值的虚无缥缈,都不应该纳入我们这类凡夫俗子的决策因素之中。由此,生命失去了本真,没有了烈火和熔岩。

《送我上青云》的导演很聪明,她把对于欲望和本真的追寻这一主题放在了女主角罹患癌症这一情节中,只有面对死亡,人才会变得无比诚实,记忆才会复苏,知道内心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在盛男去找企业家的旅途中,她认识了文艺青年刘光明(袁弘饰演),刘光明很善良、温和,但与这个世界有一丝格格不入,他们无话不谈,盛男很快就对他产生了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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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会盛装打扮来见他,含情脉脉地盯他的眼睛看,并在相聊甚欢时,脱口而出,“我想和你做爱。”

这句话诚挚而又热烈,情欲表达得淋漓尽致。她解释说,做完卵巢癌手术后,她可能会完全丧失性快感,希望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再体验一次。

这么大胆露骨的台词,要在国内荧屏上听到,非常难得。

身患癌症,盛男也没有放弃寻找爱与被爱,也没有忘记内心的本真,尽管结果换来的是对方的临阵脱逃。

电影中的前半段,刘光明呈现的是一个底色善良、无欲无求,非常受观众喜爱的男性角色,但很快他的形象发生了大转变。原来他是土豪企业家李总的女婿,凭借高颜值俘获了李总女儿的芳心,但他与世无争的性格企业家并非看得上。在聚会上企业家让他当众背诵圆周率,受尽嘲弄与讽刺。

盛男看到他被愚弄被嘲笑的丑态后,离开聚会跑到山上大声哭泣,悲痛不已。说实话,看到这个片段时,我匪夷所思,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的泪点在哪里。

现在想来,完美男神的形象轰然倒塌,怎能不心痛?她在他身上寄予了太多爱情的期待,把他幻化为爱的模样,但现实就是一地鸡毛狗碎。

刘光明为什么得不到岳父的尊重?在这个男权社会里,钱、地位、名气,才是立身之本。没钱,就不要谈尊严。

这也是为什么四毛如此痴迷于赚钱的原因。他希望借助记者的身份,攀附到上层社会的资源和人脉,真正有机会摸到豪门。他不遗余力地赚钱,哪怕手段有些肮脏与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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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男权社会的受害者,不仅仅是女性。

每个男性都会在现实世界里接受一种标准的检验——是否能赚钱。想要赢得尊严,就必须能赚钱。四毛也是在为自己的现实理想买单,尽管他的上位路径会有很大的争议性。

这部电影并没有把男性放在对立面,而是以一种同理心来表达男性生活的困境,作为人的尊严被贬损得一文不值,让人心生怜悯倍感同情。

03

尽管电影讨论的主题非常沉重,但叙述方式却幽默、轻松,其中掺杂着一些黑色荒诞,有一种举重若轻的感觉。

然而电影的缺点也很明显,结尾处理得太仓促。盛男是如何成长的,她的心理经过了怎样的转变,她是如何与自己、与家庭、与世界和解的,电影并没有交代,她依然在世俗社会里碰得头破血流。

如果说非说有一些交代的话,恐怕要数临近尾声的一声“哈,哈,哈”,借由导演的一句话:我们依然微不足道、轻如柳絮,但我们独一无二。情绪上宣泄和鸡汤式的安慰,虽然无补于事,却又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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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它不失为一部诚意十足的电影。国内影片市场以女性视角出发的电影凤毛麟角,不管是在大银幕还是小屏幕上,女性角色的呈现非常单一,恋爱中的少女,家庭中的妻子或丈母娘,真正对角色的刻画只是皮毛而已,很少有电影能深入到女性的灵魂中去。

我也很欣赏姚晨作为一名演员对于角色的选择,在一片中年女演员抱怨无戏可接的哀怨声中,姚晨主动出击,从苏明玉到盛男,她俨然已经找到了为中年女性发声的角色设定。

这些人物可能没有太多卖点,甚至不讨喜,但呈现出了真实而又鲜活的女性角色,那些聪明的、真实的、不顺遂的、却依然努力着渴望被尊重和认可的女性,才得以在中国电影中拥有姓名。

这个世界不只一种解读方式,那些黑暗的人生经历也可以笑着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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