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沉默的真相》編劇劉國慶:在“粘稠的糖漿”裡探索「俠性」

編者按

2020年,無疑是懸疑劇的“大年”。

以《隱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開啟的懸疑世界,一改以往國產電視劇複雜冗長的特點,一舉打破慣有模式,為精品網劇打開了新局面。懸疑劇向陽生長,未來可期。

當然,劇情緊湊、邏輯自洽,還僅僅是懸疑劇的“1.0時代”。經過一個季度密集型的排播,懸疑劇也顯露出風格雜糅、定位不準、流於表層、缺乏深思、營銷單一等問題。國產懸疑劇如何更上一層樓,不僅是劇集市場需要考慮的問題,也是創作團隊以及各個影視平臺應該考慮的問題。為此,烹小鮮(pengxx01)推出深鮮企劃「懸疑 · 生長」,探尋懸疑劇的生長脈絡和痛點。本篇為《沉默的真相》編劇劉國慶專訪。

90年代,歲末,濟南,某縣城,新華書店,一位小學生從高高的書架中扒出了《基督山伯爵》。厚厚的冊頁沉甸甸的,他愛不釋手,花掉兜裡僅有的20元錢,帶書回了家。

彼時,這位小學生還無法鑑別文字內容的好壞,只是覺得厚一點兒的書耐讀,“性價比”更高。他自知家庭條件有限,難以因買書頻繁向父母開口。

冬日的時光寒冷又愜意,他喜歡窩在被子裡看書,小小的空間為其構建了廣大的精神世界。逐漸地,小學生越來越喜愛閱讀,不僅是閱讀書本,還有周圍的生活,以及其他人分享的故事。

隨著長大,這個習慣佔據了小學生今後的大多數時光,伴隨其發表文章,留學海外,安家立業,成為編劇,從故事的閱讀者轉為創作者。

2017年下半年,他在南加大的同學陳奕甫(《沉默的真相》導演)遞來一本小說《長夜難明》,讓他進入到一個新的懸疑世界,也開啟了一部年度佳作的劇本之路。

專訪《沉默的真相》編劇劉國慶:在“粘稠的糖漿”裡探索「俠性」

編劇劉國慶與導演陳奕甫

這部作品就是《沉默的真相》,當初的小學生就是劇集的編劇劉國慶。

據劉國慶所言,《長夜難明》的改編難度巨大,壓力如牛負重,甚至在創作中一度情緒抑鬱。

不過, 正如劇中人撥雲睹日,憑藉多年積累的閱讀習慣,對生活的深入觀察以及身邊夥伴的熱忱鼓勵,劉國慶最終尋得“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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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沉真F4”殺青照-從左至右:導演陳奕甫 執行導演曹剛 攝影指導王均銘 編劇劉國慶

專訪《沉默的真相》編劇劉國慶:在“粘稠的糖漿”裡探索「俠性」

“寫小說就像在大海里游泳自由自在,寫劇本就像在濃稠的糖漿裡翻滾。劇作階段受到限制,我們要提煉及保留小說最本真、最閃光的內核,同時進行二度創作。”

劉國慶表示, 將小說《長夜

難明》變為網劇《沉默的真相》有兩大難點:其一是圍繞內核,在人物和情節線上進行豐富,邏輯上進行嚴密的推理。由於原小說的內容不足以支撐12集的命題篇幅,編劇要做有效填充,增加劇情的飽滿度;其二是把握敘事的線索和節奏,層層遞進,吸引觀眾的眼球,提升劇集的可看性。

而無論從哪個維度看,改編量都很龐大。為此,劉國慶在正式投入編劇工作前,做了最充足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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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是在第一時間通讀了紫金陳的全部作品,深入體會作者想表達的關鍵精神,接著特意拉片《絕命毒師》等劇集,仔細為每一場戲做備註,比如長度多少,戲劇衝突點是什麼。隨後,劉國慶發現,美劇的節奏大約是一場戲30秒到1.5分鐘,韓劇是3.5分鐘左右,而傳統的國產劇可能是5分鐘。

這時候,一個念頭飛進了他的腦中:能否用一個快節奏多線敘事的方式去講這個故事?

劉國慶馬上與陳奕甫展開討論,並得出結果:“ 我和 奕甫導演都認為,國產劇應該要比日韓歐美的劇做得好看, 而我們是有能力和實力去做的,所以做了一個大膽的嘗試。”

由此, 劉國慶梳理出一個“編辮子”式的三線敘事結構。

考慮小說的內容多聚焦於江陽(白宇飾)和侯貴平(陸思宇飾)的時間線,進行時態的著墨不多。劉國慶和陳奕甫首先從影視輸出的角度出發,試圖延展該時態的故事,同時亦想用一個“鉤子”聯結三條線索。

專訪《沉默的真相》編劇劉國慶:在“粘稠的糖漿”裡探索「俠性」

經過反覆思考,他們認為江陽線的警察“朱偉”可以起到這樣的作用。於是將朱偉的劇情延續,設計他用“九宮格照片”向警局傳遞當年的線索,以此增進戲劇張力。

與之對應的,劉國慶也為警局的關鍵嚴良(廖凡飾)做了大量的構建,一改角色在小說中“工具人”的作用,以他為中心,輔以劉明洋的支線,進一步豐富了進行時態的線索。

而在這個基調奠定之後,接下來又創作出全新角色張曉倩,讓她在三線分別以受害者、證人和媒體的身份,一方面串聯劇情,提高立意,提升情感濃度,另一方面增加女性角色的比重。

專訪《沉默的真相》編劇劉國慶:在“粘稠的糖漿”裡探索「俠性」

當內容確定, 三條線又該如何清晰流暢地並行展開呢? 劉國慶和陳奕甫想到了電影中常用的“相似性剪輯法”,利用類似或相同的動作、空間作為轉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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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夜難明》是我第一次看紫金陳老師的作品,震撼非凡。關於它的影視化改編,我和 奕甫導演有過一次長談,我們認為任何作品都要找到美學上的根基,後來討論到《史記·遊俠列傳》,感覺小說的很多人物都有一種俠的特性。所謂俠者,就是言必信行必果,已諾必誠,不愛其軀,正好符合這些人的特質。”

劉國慶透露,之所以豐富嚴良的線索,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即他與朱偉、江陽、陳明章,張超、包括劉明洋一樣,都是司法精神的理想化身。幾個角色各自以人民檢察官、人民警察、法醫、律師的身份闡述了“除暴安良,伸張正義”的意義,也就是所謂的“俠性”。

這種 普通人身上的“俠性”,恰是《沉默的真相》的核。

“他們都是一定要還侯貴平一個真相,而侯貴平就像是一根擦亮的火柴,他的光亮和溫暖吸引了其他的火柴團聚過來,彼此就形成了一束耀眼的光芒。”

專訪《沉默的真相》編劇劉國慶:在“粘稠的糖漿”裡探索「俠性」

而為了如實呈現角色的職業,對於劇中庭審、屍檢、槍戰、量刑等突顯專業性的戲

,劉國慶做了大量的調研工作,查閱了無數資料,學習到很多知識,例如,機械性窒息和落水溺斃之間區別。

與此同時,該劇執行製片人吳昊的父親是一位資深的人民警察,他以高級顧問的身份為拍攝做了很多悉心指導。此外,他們在寫完調研之後,最高檢的領導們也會過目,並給予一些專業的指導性意見。

當然,在一些專業戲之外,劇中的個別情節也有劉國慶對生活的“植入”。 畢竟,影視作品都是創作者的鏡子。

“《沉默的真相》是社會派推理,不是本格推理。社會派推理的特點是用一個懸疑的殼子去包裝現實主義的本質。如果這個本質把握得不準確,整部作品就會崩塌掉,我非常喜歡在生活中找原形,然後用在劇作當中。”

劉國慶表示,劇中江陽的妻子郭紅霞為一名工廠女工,角色原型正是自己的母親。“警花”任玥婷父親的感人事蹟,則是其親耳聽到的真實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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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寫出故事大綱後,劉國慶通過邏輯縝密的思考,以10天一集的速度寫出了首稿劇本,並於2018年底與陳奕甫見面探討,對劇情進行優化完善,細化至每一場戲的場景、每個人物的轉變和每個節點的戲劇衝突。 最終前前後後差不多改過10稿,終版的劇本才得以完成。

在這個過程裡,劉國慶要 不斷進入到每個角色的世界,探索他們的動機和行為,“小說是有力量的,但是要摸到那股力量,自己就必須和角色一樣,進入到黑暗中去尋找光明。”

另外之於角色,劉國慶也有了強烈的個人情感。他最喜歡的角色是陳明章,稱其是一個介於“出世”和“入世”的人物;最心疼的自然是江陽,眼看著他從意氣風發到生命枯竭;最意難平的是劉明洋,這個角色代表著太多現實中為民犧牲的公職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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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國慶和陳奕甫一樣,看了小說後,即對劇版的創作表示出強烈的主動性,堅定執著的態度與劇中人如出一轍。而這份主動性驅動著他高質量的完成了編劇工作,為後續的拍攝打下了良好的基礎。從這個角度看,倘若創作者的性格內核和劇集的主角高度匹配,那麼這部劇很可能成為爆款。

毫無疑問,《沉默的真相》是一部優秀的IP改編作品。編劇劉國慶擇IP之魂,以專業的方式加工打磨,使得文字以影視的形式完美輸出,彌補了原作無法用視聽感受的情緒。既提升了原 IP的價值,也為自身履歷增添了色彩。

同時,劉國慶的成長經歷亦對“後浪”編劇具有啟示:若想捍衛“一劇之本”,先要夯實基礎,做一個廣納吸收的閱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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