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國學宣言》連載四

《新國學宣言》連載四

編者按:2012年,出於對時代現狀的回應,潘麟先生撰寫了《新國學宣言》。國學者,中國傳統思想文化之別名。宣言者,公開表白一思想或一主張,以求廣為人知之謂也。《新國學宣言》言近旨遠,微言大義,概括總結了當今時代的頑疾,剖析了傳統文化受到漠視的深層原因,闡述了新國學的含義和主要特徵等重大問題。現將《新國學宣言》陸續發佈於此,以饗讀者。


前 言

——我們的時代問題


3.西方的霸權主義文化心態

近幾百年來,西方在政治、軍事、經濟、文化和科技等方面稱霸世界,造就了西方人傲視全球的自大心態。在這種自大心態下,他們西方文化就是最好的文化,除此之外的文化,都是低級的、落後的、未開化的、不值一提的。這些文化只有兩個出路:一是主動向西方文化學習,被西方文化自覺地同化掉;另一種可能就是,坐以待斃。因為包括中國傳統文化在內的文化都是低級的、落後的、未開化的、不值一提的,當然也就不必要或不值得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去學習和研究它們了。

所以,在這樣一種文化心態下,東西方在文化思想上沒法真正平等地對話和交流,沒法做到真正的互補與互助。更談不上讓西方人在真正相互尊重的友好氣氛下,深入學習中國文化,認真領悟其中的美妙和神韻。在交通、通訊如此發達,跨國學術和相互訪學等活動如此頻繁的今日,非常讓人不可思議的是,西方人對我們中國人和我們的歷史文化思想學術,瞭解之淺薄,見識之鄙陋,結論之武斷,態度之傲慢,很多時候讓人大跌眼鏡。

4.文字語言的障礙

印度的佛教經典是用巴利文和梵文寫成。中國為了吸收和消化印度佛教,無以計數的中印高僧往來於絲綢古道歷時達一千年,最後終於將佛教思想文化完整地吸收並保存在了中國,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有機組成部分。由此可見,一種思想一種文化的遷移並被另一個民族或文化所吸收與消化,這是一個非常艱鉅而複雜的系統工程,且這個過程持續時間是非常長久的,難以一蹴而就。西方學者當然沒有中國當年在吸收佛教思想文化時的那份熱情和虔誠,也沒有持久的恆心和全社會的支持。儘管這幾百年來西方學者在中國文化方面做了不少工作,但距離深入而全面地理解中國文化,仍然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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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絲綢之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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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利文的佛教經典

中印文化從屬性到形態,多有相近和相同之處。故中國在吸收印度佛教文化時,幾乎沒有遇到太大的障礙。但中國和西方文化在功能、屬性和形態等方面,差異十分巨大,在不少方面幾近於水火不容。如果西方人想深入而全面地認識和消化中國傳統文化,非發大心願不可,非下大工夫不可。不僅如此,在學統傳承上,老中青不同年齡段的學者們需自覺地形成接力賽,一代代不間斷地進行學術傳承,如此,數十年乃至百年下來,可望小有所成。

吸收一個文化的大體過程是這樣的:首先是掌握這門文化所使用的語言文字,如漢語或梵文等,對這門語言文字有字、詞、成語、句式結構、語言風格、古今演變等有一個很好的瞭解。下一步是在此基礎上全面瞭解這門文化的特色、風格和相關的政治、經濟、地理、風俗、代表人物等等。最後則進至這門文化的核心部分——哲學、宗教、藝術等領域,而如實地理會之和消化之。若依此標準來衡量西方學者吸收和消化中國文化,他們進展到了哪個環節?可能最初的語言文字環節,尚未很好地完成吧?近二百年來,中國人在吸收和消化西方文化時所付出的精力、情感和心血,西方人取其一半或三分之一,投入於吸收和消化中國文化上來,我們私忖,西方也不至於如現在這樣,對中國文化感到如此的陌生隔膜而難以契合相應。

二十世紀上半葉,有兩件值得一提的文化交流事件:第一件是日本鈴木大拙(1870—1966年)博士向西方人介紹中日佛教的禪宗。不可否認,鈴木大拙博士是傾盡畢生心血向西方介紹中日的禪,同樣不可否認,西方的學者們也是花費了巨大的精力和時間來虛心學習,一度在西方掀起了一個不小的學禪風潮。如著名的心理學家羅洛·梅和馬斯洛等人還寫過一些研究禪與心理學方面的文章和書。但統觀二十世紀上半葉乃至綿延至今的西方學禪史,至今仍然對禪宗、禪定、禪學等這一中國文化核心組成部分了解得很少,也很膚淺。近百年過去了,始終處在“隔靴搔癢”狀態,不得其門而入,難嘗禪宗醍醐三昧。等而下之者,在二十世紀七八十年代,西方嬉皮士們喜歡上了東方的瑜伽和禪宗,以禪者自居,談禪、習禪,發起禪的組織,出版對禪的理解和體會的書籍等等,一時蔚然成風。更為可笑的是,在西方禪風鼓動之下,中國人和日本人也開始重新喜歡上了所謂的禪,近二三十年來,中國讀書人中談禪之風已成時尚。直到現在,隨便去一家書店裡看看,可以發現至少二三十種各類談禪的暢銷書在出售。其所談之禪距離唐宋時期真正的禪宗,相去何止千里之遙。因此我們可以結論說,時至今日,發生在二十世紀上半葉的以禪宗為橋樑的一輪東西方文化交流和會通,差不多以失敗告終。即使不能武斷地冠以“失敗”二字,但至少是讓我們深感遺憾,卻是不爭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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鈴木大拙,世界禪學權威,日本著名禪宗研究者與思想家

另一件文化事件是心理學家榮格(1875—1961年)對東方文化的喜愛和吸收。在榮格博士的中晚年時期,對道家內丹學代表作——《太乙金華錄》(西方譯名為《金花的秘密》)和印度教和佛教密宗文化中的曼陀羅(壇城)發生了極大的興趣,並聲稱對這兩者的研究給他的分析心理學建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巨大啟發。受榮格博士的影響,道家內丹術和印度文化中曼陀羅在西方一度很為流行,在某些範圍內引發了中國或東方文化熱潮。但若深入研究榮格在各種文章和著作中論及的關於對內丹和曼陀羅的理解,與東方文化所賦予它們的真正內涵,出入很大。稍作用心比照,不難發現榮格對道家內丹修煉和曼陀羅象徵的內涵等的理解,始終停留在很淺表的層面,像個剛入門的小學生。即使在“後榮格時代”,榮格學術思想的繼承者們,對道家內丹學、曼陀羅、自性、共時性(即相應性)等中國和東方文化的一些核心思想和哲學學說,他們的理解和見地並沒有比榮格多出多少,或更為深入多少,仍然處在膚淺、零碎、猜測或削足適履等思想文化交流過程中的初級階段。至於那些在榮格及其追隨者們的影響下,以趕時髦、獵新奇或為了迎合民眾的態度,來談論和炒作中國道家內丹修行和印度瑜伽修行,以及曼陀羅、神通、咒語、冥想、開悟等概念和術語的文章或書籍,則更是等而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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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爾·榮格,瑞士心理學家,首創分析心理學。《太乙金華錄》(西方譯名為《金花的秘密》)道

以榮格心理學為橋樑的一次東西方文化對話和會通,我們同樣遺憾地看到,這仍然是一次不成功的對話和交流(乃至後來的馬斯洛“超個人心理學”與東方文化的對接,半個世紀下來,如今依然處於很初級的探索階段)。從鈴木大拙的禪學到榮格的心理學,向我們反映了兩點事實:第一點,真正的東西方文化對話和會通尚未正式開始;第二點,就整體而言,西方學者對中國文化的理解始終處在膚淺、恍惚、零碎、曲解和猜測等極為初級的階段。

(未完待續)


作者簡介:潘麟先生,中華文化促進會理事,當代傑出的原創型學者。先生年幼時即與聖學相契感通,日夜涵養於東方文化諸學派經典。及至成年,先生深感學問必要實踐方能致用,遂遠離家鄉,遍訪賢達,投師於當代多位賢能、大德、學者、思想家之門下,廣學博覽,艱苦實證,歷經磨難,融會貫通,集東方文化之大成於一身。

潘麟先生的代表著作有《家門沒上鎖》《皇冠瑜伽——從身心健康到生命覺醒》《〈大學〉廣義》《到彼岸賞月——〈金剛經〉的智慧》《〈瑜伽經〉直解》《以心傳心——潘麟先生講授皇冠瑜伽》《直指生命的真相——〈心經〉直解》,英文著作“Come up to the Great Guru”(2010年於印度出版發行),“Crown Yoga: from Physical and Mental Health to Life Awakening”(2019年於美國出版發行),並撰有各類學術論文近百篇。

此外,先生是當代罕見的實證型學者,系千古絕學——皇冠瑜伽(心傳體系)、茶道(正宗禪茶體系)、禪舞(飛天舞體系)、獅子吼(梵音唱誦體系)、光明大圓滿(阿底瑜伽,虹身成就體系)等若干項“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當代傳承人。


圖片:來自網絡 攝影:印立萍


·END·

圖文來源:頭條號“生命之科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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