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塾村,是我的故鄉。


出江南古城常州北門,行30里路到達鄭陸古鎮,再往東南方向走上7、8裡地,那掩映在綠樹叢中的白牆黛瓦便會映入你的眼簾。她就是由上村、下村、前村和後村等錯落有致的幾個自然村匯聚而成的塾村,那個我走到那鄉愁跟到那的親愛的故鄉。


她西鄰三皇廟,北接南城寺。站在寺後距今4500年前新石器時代崧澤文化和良渚文化遺址——寺墩上向南眺望,塾村恰似一把晶瑩剔透的珍珠散落在錦繡江南碧綠的田野上……


村中錢姓居多,村東有“錢氏宗祠”祠堂。我小時候曾經在設在祠堂裡的小學唸過一年多書。那塊曾高掛於祠堂大廳上的“忠孝傳家”匾額,至今還清晰地留在我的記憶之中,不曾忘卻。那是族人——清末江南大儒錢振鍠進士親書。


塾村名之來源已無從考究。只聽老人說過,別的村“十年九熟”就覺得很富庶了,而這裡是“十年十熟”,年年富庶。所以就有了“熟村”之名。因“熟”與“塾”同音,後來就叫成了“塾村”。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塾村,對很多人來說或許是陌生的。說她名不見經傳,倒也不是因為從她那裡沒走出幾個有名氣的人。當年總壇主錢獻生揭竿而起成立的“大刀會”就發生在咱們塾村;村上參加新四軍的雖不算多,但陳毅軍長的警衛員是我們塾村人;解放後村上當“官”的有那麼一些,但他們中最大的“官”也無非是國家信訪局常務副局長,其餘的也就是在省裡或在常州、武進當個局長、主任什麼的。


然而,這個村令人豔羨且小有名氣的居然是她的小學——“塾村中心小學”。它創辦於民國元年——1912年,迄今已走過了108個風風雨雨。如今桃李滿天下,這也成了小村的驕傲,因為小學的校址就在錢氏祠堂。


從這個小學走出去的一茬茬農家子弟,有考進清華,華師大的,也有就讀於南工,南化,華工,大連海運等高等學府的,畢業後涉足核工業,炮兵工程,軍工,地球物理,水利,建築,美術、教育等領域,也出了一批教授,高工或專家。但村裡的大多數人依舊在默默地勞作耕耘,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錢氏宗祠原址上的塾村中心小學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錢氏宗譜》裡的錢氏宗詞


如果沒有後面發生的事,歲月的長河,也許就這麼波瀾不驚地從這個鄉村的記憶中靜靜地流淌而過,依舊是默默無聞,名不見經傳……


那麼,是什麼讓小小塾村一夜間名聞遐邇,又差一點“華麗轉身”的呢?


話得從2003年的某一天說起。


那天,老村支書錢耀海和曾經的塾村小學校長錢肖農,嚮應邀來村的有關文史專家和記者抱出了珍藏百年,歷經風雨,已經殘破的厚厚40多本線裝“錢氏宗譜“。武進塾村錢氏一族收藏的錢氏宗譜,分光緒戊寅年間和民國十九年(即1930年)翻修的兩部。前者已有殘缺,後者為全套木刻版共26本。雖有殘破,但脈絡依舊清晰。


據錢耀海說是一村民冒著危險將這些“家譜”砌在隔牆裡才逃過一劫得以完好保存下來的。常州譜牒研究會長見後稱:很珍貴,有歷史研究價值。


“前人不修譜,後人不知古”。家譜無疑是一個家族的血脈傳承和歷史記憶;對個人來說,家譜又是一個人的淵源,也是一個人的根。


心動不如行動。於是,我們塾村以這套民國十九年版貽忠堂《錢氏宗譜》為底本,在相隔72年後恰逢盛世的2001年開始,村民或捐出善款,或提供資料,或有力出力,歷時兩年續修出了厚厚兩大本的《毗陵 錢氏宗譜 貽忠堂珍藏》家譜。它的面世,開創了常武地區修譜之先河,一時傳為佳話。


翻開2003版“錢氏宗譜”,也就是翻開了歷史。錢氏家族綿延一千多年,繁衍生息,興衰變遷,雖只躍然於斑斑駁駁的紙上,卻好似一幅幅波瀾壯闊的歷史畫卷,鮮活地呈現在後人面前。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遠在唐末五代十國時,吳興錢氏衍生出一個新的家族分支——吳越錢氏。始祖吳越王也即武肅王錢鏐統治期間是吳越錢氏發展最為興盛時期。


錢鏐後裔遍居五湖四海,而尤以江浙為多。他們中的傑出代表如錢學森、錢正英和錢鍾書等早已為國人所耳熟能詳。但其一部後裔遷居無錫,後遷至武進白塔,榮遠公次孫於明正統3年(1438年)又由白塔遷居塾村,至今雖近六百年,卻鮮為人知。


如果說塾村錢氏宗譜的發現“驚現”了吳越王后裔一脈的話,那麼續修2003版錢氏宗譜此舉則是塾村人彰顯中華民族愛家愛國的優良傳統,這一點我想是毋庸置疑的吧?


然而當所有喧囂歸於平靜,一切虛榮歸於理智之後,我想塾村理應發現:她並沒有因為這次所謂的“華麗轉身”而失去什麼,也沒有是君王之後而得到什麼,就象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他們依然日出而出,日落而歸,或辛勤勞作,或經商,或辦廠,或打工……,在各個工作和勞動崗位上的錢氏後人,依然在默默無聞地工作。


他們並沒有因祖宗曾經的榮耀而沾沾自喜或盲目攀援,也不以錢氏族人中名人耀眼的光環而自慚形穢和妄自菲薄。因為所有這些除了共同的姓——“錢”之外,其實與他們壓根無半毛錢的關係!祖宗歸祖宗,名人歸名人,自個還是自個!唯有依靠塾村全體村民自己努力和勤奮,方能重鑄輝煌,譜寫出新的篇章!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雖然不一定能比肩祖宗裡的佼佼者那樣有所建樹,有所成就,但大多數錢姓後人在各自平凡的崗位上,仍做著平凡的事,過著平凡的生活,書寫著屬於自己的平凡人生。只是在茶後飯餘,偶爾談起祖先時,會漫不經心地說:“哦,聽說我們姓錢佬的老祖宗還是一個什麼小朝代的國王!”如此而已。


但是我以為,塾村錢氏後人就算很對得起祖宗了。


自幼攻詩文、習拳棒的族人錢氏32世孫錢獻生,因不近葷腥,人稱“吃素佬”。在江南淪陷,國難當頭之時,與匡和尚一起以塾村為中心,率先成立威震一時的“大刀會”,扯起"除盜滅匪,保邑安民“的大旗,直指日寇及國民黨遊雜部隊。鄰近鄉民也紛起響應,參加的村民最多時達千人之多。從而拉開了抗日救亡,保家安民,抵禦外辱的序幕。他們一身是膽,除暴安良,奮勇爭先,馳騁澄西。作為35世孫的家父錫洪及其親弟弟錫興兄弟倆當年也是大刀會的骨幹,不過他們是奉地下組織中共澄西縣委書記俞迺章(解放後首任武進縣縣長)之命打入該組織的。後來新四軍成功劫獄,從日本人手中救出大刀會總壇主錢獻生後,總壇主帶領部分成員投奔了新四軍。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1941年農曆3月26日,是塾村人民永遠銘記的日子。這天,日寇以”清鄉“為名,包圍塾村,將數百男女老幼驅趕至下村東大場,男女分開站立。要村民說出誰是新四軍,誰是大刀會;威逼大家交出槍和大刀。村民堅不吐實,無一出來指認,無一出賣親人,也無一交出武器。日寇惱羞成怒,兇殘毆打村民,殺我同胞,燒我房屋,我叔叔就是被吊起遭毒打的村民之一。即使這樣,村民依舊不屈不饒。塾村錢氏後人以其實際行動,證明他們是頂天立地的中國人!他們無愧於列祖列宗。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高鐵穿越塾村


歷史翻過了一篇又一篇。兒時常去的村西邊莊嚴肅穆的“三皇廟”早已被歲月夷為平地,片瓦不剩,徒留其名;


而它右側不遠處的寺墩遺址,因取土燒磚只剩下孤苦伶仃的南坡,雖歷經滄桑,仍昂起高貴的頭顱。但墩下原先破敗不堪只留下14間房一度改為小學的南城寺原址上,卻平地崛起了一座巍蔚壯觀的新南城寺,而且香火鼎盛;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在寺墩挖掘的石器時代晚期隨葬品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新建的南城寺


我曾念過書的,更是塾村錢氏引為驕傲的錢氏宗祠早已拆除,被頗為氣派的三層教學樓所替代;但曾幾何時迫於生源等問題,不得不被遺棄的塾村小學似乎在面對蒼天,訴說著她曾經的榮耀;


流線型的高鐵正從塾村上空呼嘯而過,強烈地衝撞著人們的視覺,給古老而年輕的塾村平添了一股現代氣息,也傳達瞭如此訊息:塾村終究沒有被時代所遺忘……


但願故鄉塾村能真正走出光環,走出家譜所賦予的光環,以去除糟粕後的錢氏家訓激勵自己或教育後代,弘揚認真讀書,鍥而不捨,奮發圖強的精神,與泱泱中華民族精神凝聚起來的所有炎黃子孫一起,為鑄就”中國夢“而共同貢獻一份綿薄之力!


塾村,年輕而古老,曾默默無聞又眾人矚目的家鄉,你是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相信與全國人民一起,一定會以時代的最強音,共同奏響中華民族復興的恢宏樂章!


錢勇‖ 塾村,江南詠歎調中的一個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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