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劉正福先生


昨晚,劉正福走了。我愕然。不相信。

他喜歡寫詩,卻缺乏詩人的堅守;他痴迷書法,卻沒有書法家的桂冠。

然而,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留下的微信文字卻永遠刻在我心裡。

哭劉正福先生

劉正福每天在工作室裡奮筆疾書。

我倆聊書畫。他寫道——

“在北京見過曾翔幾次,一起吃過飯。人很隨和,沒有什麼架子。在中國搞藝術,大凡都從傳統入手,然後走出傳統。有的人,字寫的非常漂亮,還將漂亮作為藝術的標準,故一輩子都因缺乏個性而走不出傳統的樊籬。無論書畫,由不像到像容易,又從像到不像難。比如顏平原,黃魯直,他們是從學二王出來的,如果一直像二王,就不會有後來的顏真卿和黃庭堅。因為幾百年的約定俗成,顏黃二人的字,被歸為了傳統一類,而實際上在當時,包括一大批極具個性的書家都是被稱為‘另類’的。比如,楊凝式、徐渭、鄭板橋、金農,等等。最開始,曾翔是以印步入書壇的,印成名之後,又以書法名。仔細觀察,曾字主要強調線條與字的結構,線條功夫相當紮實。如果將他的字,用傳統的結構和現在的線條重新排列,那是非常有古意的。但他的探索未必會得到認可。在這方面,我認為,王鏞做的比較成功,其書,畫,印,均可獨步藝壇。”

他繪聲繪色地捧他、曬他老師李明的作品:

"曾有很多人問我,李明是誰?幹什麼的?我都會說,李明是搞書法和研究書法的。在當代書壇,李明的書法,屬於後來居上,儼然新銳大家!好與不好,可以認真的看一看。讀一讀。在我們湖南,對一個人讚不絕口,都會說:”咯真是下不了地!"我曾問過李明老師,你們老家湖北話怎麼講?他說:”我地個乖乖!或者:"我地個二啊!"

哭劉正福先生


我們也相互吹捧,庚子開門第一天,他書“祈福”兩字,我回復:“不算蠻好,但也不孬。”

我畫蘭花,他點贊:“一種圖像,兩個境界。雅俗之間,又不能以雅俗論。二者皆妙耳。”

哭劉正福先生


他讓我倣李可染的一幅人物畫,裝裱掛在工作室,告訴我:“朋友們都講,意境好,線條紮實,題款“沒有結果”尤其出了新境界,既講出了人生的無奈,亦暗示著明天還得繼續。”


我倆聊文學、聊詩歌——

“聶鑫森,我十分敬重的一位老師,靜而豁達,內斂而寬博。讀其小說,如臨清溪,似品佳茗。聶老師記憶尤好,所聞之事,無不信手拈來,妙趣橫生。晚生惟有祝福!”

“豬年的冬天和鼠年的春天都不尋常,讓人猝不及防,踉蹌一個接一個。寒冷裹著病毒裹著疫情,當然,也裹著溫暖,裹著眾志成城!詩可抒情,也可勵志。還可以溫暖與慰藉人的心靈。朋友胡鵠的詩便是如此,由內而外所發出的激情,在這個冬春之際,不僅僅只是燃燒……,還有那濃濃的人文情懷。”

疫情肆虐時,他怕我寂寞,向我推薦電視劇《天道》,說此劇是根據他認識的武漢作家豆豆的長篇小說《遙遠的救世主》改編的。七天後,我說三年來,第一次坐在家裡看神片。《天道》果然有味,對白尤有哲理。他馬上說“我這裡有書,如需要,可一閱。”停頓了幾分鐘,又留言——

哭劉正福先生


“你在家。我送過來。我到大路邊門口,打電話,你出來拿一下。哦。出門到門口,應該沒事的。病毒是不可能在空氣中存活的,五秒鐘都不能,加上戴了口罩,除非你沒戴口罩,正好感染者打噴嚏,正好你又吸進去了。這個叫飛沫傳播。還有就是手的接觸,你正好在外面亂摸,正好又摸到了剛剛停留了二秒的病毒,然後又用手抓東西吃到了嘴裡,或吃了不該吃的野味。如果,空氣都傳播的話,那全世界都麻煩了。小心防範,不是要我們如臨大敵一樣。只是人多的地方少去,常戴口罩,常洗手,不亂吃東西。就一定沒事!!”

見面時,他告訴我,送書是藉口,就想聊聊天。三五幾個朋友,泡一壺熱茶,圍爐閒聊,緬懷,感嘆,都可以,那是另一番滋味。

哭劉正福先生

劉正福臨的帖

這次聊天,他說他最近因免疫系統下降,引發了淋巴發炎,前不久住了六個療程的院。我知道他經常通宵練字、作詩,長期黑白顛倒,生活無規律,勸他健康生活,不要熬夜。推薦他試試針灸。扯到生命脆弱的話題,他調侃自己“只做‘痛苦的人’沒有做‘快樂豬的命。’“如果我死在你頭前,我不要你參加追悼會,那是假屁眼!你為我寫篇短文,我就死而無憾了。”我說你比我小八九歲,想到哪裡去了。唉,沒想到,一語成讖。

書看完了,我說要還給他,他說“還是我來拿吧,你難得送。我方便。”那是4月17日。

7月7日,運動、仲吳、若穗、湘波、李勇等道友來訪,早上我留言“仲吳回來了。大家好久不見了,今天下午到我家聚一聚?”時近中午,不見正福迴音。打他手機,響了三通後,他才告訴我:“老病犯了,我在醫院。”我趕緊問他住哪個醫院,明天我來看你。他連說“不要來,不要來,千萬不要來。問仲吳他們好。你們好好聊天。”我見他聲音微弱,囑他保重,他說﹕“不礙事的。不礙事的。”

7月11日晚10時20分,道友彭卉軒電話告訴我:正福走了。明天早上火化。正福留下遺言:不嘮叨朋友們了。一切從簡。

我腦子嗡了,悲痛到現在還轉不過來。

予與正福交,垂四十年,中途予客桂林二十年,音訊中斷。近兩年問教尤多,今天早晨枕上打油一首,詩以哭之,不足盡悲懷也。

相交四十年,君容在眼前。

猶聞咳唾聲,珠玉常伴眠。

鼠年世態急,君去伴音弦。

援筆焚支香,泫然結禪緣。

庚子五月廿二日 三江抱雲樓主 莫鶴群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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