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神話背後的故事·二:神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

前文中,伏羲和女媧先後作為創世神,從中國社會早期開始,就受到廣大人民的崇拜。如明代小說《封神演義》中,商紂王褻瀆女媧,引發後來武王伐紂的故事。即說明:在明朝人的眼中,早在商朝時期,女媧就已經被視為神了。

那麼,我們就來看看伏羲女媧的故事。


中國神話背後的故事·二:神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

河北涉縣·女蝸雕像及媧皇閣


世界究竟是由哪位神創造的,這裡就不再深究了,因為在此篇中,我們需要忘記伏羲女媧"創世神"的屬性,他們首先是作為人,才一步步封神的。

故事首先從燧人氏說起。

太古之初,人吮露精,食草木實,山居則食鳥獸,衣其羽皮,近水則食魚鱉蚌蛤,未有火化腥臊,多害腸胃。於使有聖人出,以火德王,造作鑽燧出火,教人熟食,鑄金作刃。——《古史考》

火的發明與使用,是人類進化的一大重要標誌。

正因為有了火,人,才脫離動物變成了人。即使在神話裡,這一觀點也得到普遍認同。如古希臘神話中,普羅米修斯為人類帶來火種,所以,他也成了"造人"的神,受到古希臘人民的頂禮膜拜。而在世界東方,燧人氏鑽木取火,開啟了中國輝煌的華夏文明,以歷史的眼光看來,他才應是上古神話第一人。

因此,燧人氏被後人補進"三皇"之中,號"燧皇"。

燧人之世,有巨人跡出於雷澤,華胥以足履之,有娠生伏羲於成紀,蛇身人首,有聖德。——《帝王世紀》

傳說燧人之世,華胥踩雷神腳印感而受孕,生下了伏羲和女媧。

當然,人是不會無緣無故受孕的,神或亦如此。究其原因,在於原始社會時期,人的知識水平有限,他們不可能分辨得出孩子的父親是誰。所以,當華胥一家因為偉大的功績而被人們記住之後,人們就為倆孩子找了一個"父親"。

因為人們不願意相信成神的伏羲女媧會有一個凡人父親,所以,他們找了虛無縹緲的雷神,為他們尊敬和崇拜的先祖領袖,籠上一層更加神秘的色彩。


中國神話背後的故事·二:神是如何被創造出來的?

華胥、伏羲、女媧三聖圖

華胥,被尊為華夏民族的"始祖母"。

考古依據表明,古籍記載的華胥氏族活動區域內,至今存有大量的遠古人類遺址,所以可認為,關於華胥的傳說,並非完全虛構。華胥氏,可能為遠古時期的一個母系氏族或氏族集團,在長期的遷徙中,他們開創了農耕和漁獵文化,為華夏文明的萌芽奠基了沃土。華胥或許並沒有踩雷神的腳印,或許也沒有兩個分別叫伏羲和女媧的孩子,但"始祖母"這一稱謂,她應當之無愧。

伏羲氏和女媧氏,可認為是華胥氏的分支。

——因為早期的社會發展,是一個極其緩慢的過程,從華胥到伏羲女媧,不可能短短兩代人之間,就完成那麼多具有跨時代意義的偉大變革。

前文中,我們簡略講述了女媧是如何一步步封神的。

那麼,在此我們來進一步細化這一過程。

可以想象,華胥開創了農業後,實際的情況也並不是那麼好,天時、水利、科技、還有勞動力,種種難題限制著農業的發展,人們依然飽受大自然的摧殘。也許有那麼一個部落,他們遭受自然災害,依存的那條河流洪水氾濫,莊稼被摧毀、房屋被沖塌、甚至族人也死了大半,氏族的延續都已經成了大問題。

女媧——他們的領袖,她在那片已成廢墟的家園上凝望,露水沾溼她的頭髮,在星光下閃爍著寒芒,又在晨曦中變得風乾。

但她沒有沉淪。

女媧帶領她的族人們,採石修補被水沖毀的堤壩,伐木修建破損的房屋,獵殺蠢蠢欲動的猛獸,並用蘆灰來填堵氾濫的河水。

於是女蝸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斬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淮南子·覽冥篇》

這就是去除神話成分後,得到的一個極有可能發生在遠古時代的故事。

女媧受萬民膜拜,最終就在口口相傳中,成了神。

而當女媧作為"神"的聲勢達到巔峰時,亦代表母系氏族社會發展到了巔峰時期。由女媧氏演變出來的若干氏族,都是助她"成神"的推波助瀾者。

由此,女媧也位列"三皇",號"媧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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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媧補天


然後就到了伏羲。

在大量記載中,伏羲與女媧都為同代人,並且彼此有著緊密的聯繫,如二人"兄妹成婚"的記載。但是,伏羲"正姓氏、制嫁娶",是開創父系社會的標誌性人物,而女媧又是母系社會巔峰的代表,從早期社會緩慢的發展進程來看,二人應是不同時代的——或者說,至少也應該是同時代、但不同地域的人。

當然,非要解釋的話,可以認為:

伏羲是女媧氏部落晚期的一個成員。

也即是說,女媧實際上並非某人專屬的名字。與伏羲成婚的女蝸可能並不是補天的女蝸,甚至在"補天"這一事件中,斬鰲足和積蘆灰的,也未必同人。

——神話,就是這樣"神化"的。

同樣,相傳伏羲教人結網捕魚、馴養牲畜,在農業之外又拓展出了牧業;伏羲始創文字,用符號代替從前的結繩記事,還創造了"八卦"文化系統;他見鳳凰棲於梧桐,伐木造琴,發明了音樂;最重要的是,他改革婚嫁習俗,倡導男聘女嫁,結束了人們自母系社會以來"只知其母不知其父"的黑暗時代。

始畫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於是始制嫁娶,以儷皮為禮。結網罟以教佃漁,故曰宓犧氏。養犧牲以庖廚,故曰庖犧。——《三皇本紀》

這些每一樣都足以名垂青史的偉大創造,可能並非出於同一個人,但是,在神話裡,他就是無所不能的;而且,正因為無所不能,神,才被創造出來。

當原始社會制度由母系轉向父系以後,所有氏族部落的領袖,都陸續由男性所替代,或許出於鞏固父系制度的需要,也或許只是觀念思潮的潛移默化,一個由人們歸納、虛構、美化出來的偉大男性先祖——伏羲,就這麼封神了。

我們可以說他是虛構的。

也可以說不是。

伏羲亦被補入"三皇",號"羲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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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蘊神秘而又深刻的《伏羲女媧圖》


當然,本質上並無"伏羲替代女媧"一說,只是在"創世"這一完全虛構的神話觀念上,體現了人類社會初期的某些制度和意識變革。在漫長的歲月中,伏羲與女媧均被同等供奉,分別代表了"父"與"母"兩個基本的人倫觀念。

——這也正是伏羲女媧"兄妹成婚"這一傳說背後的深意。

再往後,三皇時代逐漸結束,迎來了五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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