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上海醬園弄殺夫案


1945年上海醬園弄殺夫案

1945年,上海的新昌路醬園弄85號的詹周氏謀殺親夫,大卸16塊,引起了整個上海灘的轟動。當年上海地方檢查署的驗屍報告上,詳細地填寫著屍身分割情況。

那一夜,就在這新昌路醬園弄85號的詹周氏家裡,到底發生了怎樣可怕的事情?讓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一夜間,變成了一大堆裝入木頭箱子的模糊血肉!

1945年上海醬園弄殺夫案

翻開塵封的檔案,當年的審訊筆錄上記錄著這位殺夫兇手的簡歷:30歲的被告詹周氏是丹陽人。原姓杜,從小父母雙亡沒有讀過書,由親戚撫養長大,9歲來滬,被親戚賣給人家當丫頭。17歲時由主人作主,與詹雲影訂婚,21歲正式結婚,已有9年。

詹周氏九年的婚姻生活究竟發生了什麼,是什麼原因讓這個女人走上了這條殺夫碎屍的絕路呢?

1945年上海醬園弄殺夫案

詹周氏21歲嫁給詹雲影以後,他們搬到了新昌路醬園弄85號的後樓,丈夫詹雲影方頭大耳,身材高大,鄰居都叫他大塊頭,大塊頭在典當行做事,有一份不錯的收入。從小孤苦的詹周氏終於有了一個家,她盼望著從此你耕田來我織布,把幸福進行到底。但是詹周氏萬萬沒想到結婚兩個月後,她就發現丈夫的身邊有了別的女人。

詹周氏當然也反抗過,但結果卻是在丈夫的拳打腳踢中度日,經常被毆打、辱罵、甚至沒有飯吃。面對這樣的日子詹周氏束手無策,它只能默默地流淚感嘆自己命不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看來這輩子只能忍耐。

但這還只是不幸生活的開始。不久之後她那個大塊頭丈夫迷上了賭博並且很快丟了差事,後來索性沒日沒夜地粘在牌桌上。幾天也不回來一趟,回家就是睡覺打老婆。詹周氏不能活活餓死,沒辦法只好到一家紗廠做女工。

可是沒想到詹雲影知道以後,竟然勃然大怒,罵她是“騷貨”,說她外出打工是假,找野男人是真。詹周氏氣不過,吵鬧幾句,他就動了手,拳腳相加,打得詹周氏頭破血流,好幾天動彈不得。看到丈夫這樣的潑皮無賴,詹周氏只得辭了工。

沒了收入,丈夫詹雲影也不能掙錢養家,於是詹周氏只好向左鄰右舍借錢,剛開始大家還是同情她的遭遇,接濟幾個,可是日子長了總是有借無還,鄰居們慢慢地開始有了白眼,嘲諷。詹周氏忍受不住這種日子,便喝“來沙爾”自殺,結果被鄰居送到醫院救了,對於這個絕望的女人來說,尋死都不那麼容易。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詹周氏的爆發太可怕了。1945年3月20日,凌晨3點,丈夫詹雲影從外面回來了。照例是謾罵和拳腳相加,但詹周氏卻出奇的安靜,這並沒有引起大塊頭的注意,他打累了倒頭便睡。

看著熟睡的丈夫,詹周氏萬念俱灰,這時候她覺得背後有一個聲音在提醒她:“殺,只有殺了他你才有超生的時候,不殺他你永遠不會有超生的時候,你有得苦了。”

這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躁,終於詹周氏舉起了菜刀,砍向了那個男人。一刀一刀直到這個男人血肉模糊,成了16塊。

在審訊的過程中,詹周氏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對犯罪過程的敘述清晰有序,一個清醒的“謀殺親夫”的女人,等待她的必然是最嚴厲的死刑,沒有從輕量刑的可能。

但是這些就是案情的全部嗎?詹周氏的供詞背後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一個勢單力薄,瘦弱矮小的家庭婦女,怎麼能靠一把菜刀,就把丈夫大卸十六塊呢?更令人稱奇的就是生死關頭,難道人高馬大的詹雲影連一個女人,一把菜刀,都對付不了嗎?會不會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幫了詹周氏一把。果然法庭查出了新線索,殺人是在凌晨,天亮之後詹周氏的鄰居,一個叫賀大麻子的男人失蹤了。

賀大麻子本名叫賀惠賢,是詹周氏的鄰居。不久,作為頭號嫌疑犯的賀大麻子很快被逮捕了。賀大麻子的供述道出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1945年上海醬園弄殺夫案

原來,同是房客的賀大麻子對詹周氏一直有一份同情。大凡詹周氏開口借錢,賀大麻子手頭再緊,也會借給詹周氏一點。然而日子一長,詹周氏總是有借無還,於是同情變成了姦情。現在已無法得知是詹周氏主動拿自己的肉體作補償,賀大麻子順水推舟、來者不拒;還是賀大麻子乘人之危、威逼利誘,迫使詹周氏作了性交易。

但是賀大麻子供認,因為他和詹周氏之間的這一段地下情不可告人,所以才在詹周氏殺人後出逃,害怕惹禍上身,詹周氏殺人他毫不知情也絕沒有參與。那麼是誰幫了詹周氏的忙呢?

就在案件糾纏的時候,詹周氏自己又供出了一個人——小寧波。

詹周氏說,小寧波本名何寶玉,是丈夫的朋友,她與小寧波有姦情。殺死詹雲影,是她動手前兩天和小寧波商量好的。和賀大麻子沒有關係。

真正動手那天,小寧波是乘詹雲影熟睡之際溜進她家的。她拿了一把菜刀給小寧波,小寧波先朝詹雲影的脖頸猛砍一刀,她再在她丈夫的腦門上補了一刀。詹周氏說的有鼻子有眼,小寧波一下子是百口難辯了。案情進展到這一步,人們有了原來如此的恍然大悟:如此老實的詹周氏竟是“潘金蓮”。

1945年上海醬園弄殺夫案

但是,詹周氏很快又翻案了。她說,她和小寧波沒有姦情,更沒有合謀殺人,之所以誣陷小寧波,實在是因為被打得太厲害,一定要供出姦夫,就想到了丈夫的朋友小寧波,丈夫就是被小寧波帶壞的,所以她恨他。後來,法院又傳訊了很多證人,調查結果,賀大麻子和小寧波都被釋放了。

1945年5月3日,醬園弄殺夫案正式開庭審判。案情簡單,事實清楚,詹周氏作為唯一的兇手,沒有了任何從輕發落的機會。法庭判決如下:“詹周氏殺人處死刑,剝奪公權終身。菜刀一把沒收。”

一起轟動一時的慘劇大幕即將落下,詹周氏殺夫的故事和千千萬萬個發生在上海灘的故事一樣,不過就是人們茶餘飯後閒聊的談資,人們津津樂道於殺夫案的每個細節,詹周氏這個可憐的女人,30歲的生命一步步走向終點,也許此時此刻她也在盼望她的從來沒有感受到幸福的人生,早點結束可能更好。

但是如果故事就此打住,那就絕稱不上是民國奇案了,更精彩的故事隨即上演。這個女人真正的下落究竟是被執行槍決,還是能夠從鬼門關上轉回來。經過調查這個謎團終於水落石出。

原來在一開始,上海的報紙大肆報道醬園弄殺夫慘案,每天都有關於案件的消息,包括殺人分屍的細節,更吸引眼球的就是關於民國版的潘金蓮的報道。

1945年上海醬園弄殺夫案

可是這一切都是假的,當案件終於審理判決之後,人們終於可以開始重新審視這件慘劇的真正原因,當人們知道了詹周氏殺夫的前因後果以後,越來越多的人表達了對詹周氏的同情和理解,甚至開始有人為她辯解和申訴。

這時候新聞輿論也跟著開始轉向。當年上海有一位著名的女作家蘇青,就在自己主持的雜誌月刊上,發表了第一篇仗義執言的文章,她旗幟鮮明地亮出了自己的立場,為殺夫者辯,醬園弄詹周氏殺夫案被蘇青提升到了婦女解放的高度,並組織了廣泛的討論,一石激起千層浪,為詹周氏申辯的文章,一時成了熱點,這裡會有詹周氏的一線生機嗎?

1945年上海醬園弄殺夫案

緊接著,蘇青很快又在七月號的《雜誌》上,特闢《殺夫案筆談》專欄,集中進行討論。在《武大郎與詹雲影》、《詹周氏和潘金蓮》、《法理人情》、《我以為》四篇文章中,撰稿人紛紛指出:殺死詹雲影是為了死裡求生,拼命求活。詹周氏因生活的壓迫而殺人,嚴重點來說,未嘗不是整個社會問題。

本來在監獄裡等死的詹周氏,開始知道也許她還有生的希望,於是在這樣的輿論推動下,詹周氏開始上訴。但是因為殺夫分屍手段殘忍,情節惡劣。

最後高等法院還是駁回了她的上訴,詹周氏剛剛激起的一點生的希望破滅了。對於這個可憐的女人,我們只能一生嘆息!別急,奇案當然應該懸念迭起,現實的故事比劇情更加精彩,更加跌宕起伏,因為詹周氏沒有死,並且真的活到了20世紀90年代,詹周氏死裡逃生了,才引出一段更加離奇的故事。

原來,在當時因為這個案件外面的聲勢太大,導致很多人願意幫她的忙,有個外國的嬤嬤,當庭作證說她懷孕了,懷孕的話就要生完小孩以後才能執行死刑,沒想到幾個月以後抗戰勝利了,就大赦,判無期徒刑。解放以後再大赦,變成了有期徒刑。

生逢亂世、絕處逢生,歷史的大動盪,給了一線生機低層小民。她被改判有期徒刑,只是還得在監獄中度過15年。上海解放。新成立的人民政府把她轉送到了蘇北大豐農場。在那裡,她獲得了自由。

一直到去世,詹周氏沒再回這條弄堂看看。

甚至再沒回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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